第九十章 完美之花
文森特继续说道，“最后，我们巧妙地将这些打磨成绝对球体的珍珠放置于星盘上空，珍珠发出的微弱光辉被星盘接收，星盘反过来通过这些光辉引动珍珠在上方运行，当放入的珍珠足够多，就形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星云图。它近乎完美地模仿了周天星辰的运行轨迹。我们在夜间仰望星空，能看到的星辰非常少，而且它们的运行也非常缓慢，但通过黄道星盘，我们可以非常地观察到星空的全局，不仅包括无数星辰的位置分布，也包括它们的运行轨迹。章鱼族本身就精通预言天赋，再通过观察星图进行验证和纠偏，不仅短期预言的准确性大增，而且能在时间长河中跨越更大的幅度，挖掘出古老时代事实的真相，对长远未来的事情也能有隐隐的一丝把握。” “不过黄道星盘的缺点也很明显。我们现在只是从旁边看一下，倒也无妨。但如果要运用它进行未来预测，或者追寻远古的真相，就需要驱动星盘，使上面的珍珠星辰快速运行。预言的事情越重要，间隔的年代越久远，驱动的星辰数目就越多，它们运行的速度就越快，当然对星盘的损耗也越大。但即使是最小程度的驱动，都会使一些珍珠磨损报废，这时就需要我们海豚族及时更换新的珍珠上去，而如果进行的是一场重要的预测，报废的珍珠更是难以计量。” “如果报废的珍珠不立即替换，它们就换扰乱整个星图的运行轨迹，使其他完好的珍珠也加速磨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黄道星图虽然非常灵验，但章鱼族很少动用它，而它之所以被珍藏在我们海豚族的艺术工坊中，也是出于维护和更新的便利。我们刚才是从后门进入，只能看一下它静止时的自然状态，而进行预言则需要从前门进入，那里有催动它的机关，不过只有章鱼族才有这个权限，我们海豚族维护时也只能从几个偏门进入，无法驱动它的运行。” 文森特最后问道，“现在，你们是否还认为，它算不上是我们海族的艺术瑰宝呢？” “星盘自古有之，或许是神的作品，但你们海族用自己智慧的头脑和灵巧的双手，重现了它的神奇与奥妙，无愧为海族艺术史上的巅峰之作，是名副其实的天工艺术品。”艾伦赞道。 “和那些仅能用作陈列和欣赏的艺术品不同，黄道星盘不仅壮观绚烂，巧夺天工，更具有令人惊叹的无上妙用，集艺术性与实用性于一身，既是一件非凡的艺术品，却又超越了艺术品。”索菲亚说道。 “我要承认，之前是我太过狂妄，认为自己已经对艺术史了如指掌。黄道星盘不仅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更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力的极限。”辉月说道。 “现在的黄道星图只能说是部分地修复，但即使如此，也不是海族之力可以胜任，它是海族和人族智慧的共同结晶，没有海上和陆地两族学者和艺术家的通力合作，也就没有我们眼前的这片绚丽星空。”文森特说道。 虽然只是从一旁观摩，不启动星盘，但时间也不宜过长，据说人的思维跳跃和情绪波动，都会对星辰运行轨迹造成轻微的干扰。过了一会儿，文森特即带着艾伦三人离开，去参观另外一件瑰宝。同样在走廊和房间里穿梭了许多，越过了三十三道看不见的魔法结界，最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密封房间。 房间在艺术工坊的地上二楼，充满了海水，但中央却有一朵鲜艳的红花，仿佛一团火焰在跳动。艾伦有一种特别矛盾的感觉，明明这团火焰发出非常炙热的光芒，使他如同在被灼烧，但皮肤却又清楚地感受着周围海水的冰冷。 文森特说道，“珊瑚是海洋的特产，既有常见的浅红色、深红色和橙红色，也有罕见的白色、黑色、蓝色，但无论哪一种珊瑚，都不会被认为是一堆死物，而是智慧与神秘力量的化身。你们眼前的这并不是一团火焰，而是一种非常稀奇的珊瑚，叫火珊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火珊瑚，是更加罕见的灵魂火珊瑚。” “火珊瑚是固态、液态和气态三种形态的综合，既是固体，也是液体，更是气体。一般的火珊瑚会发出非常高的温度，将周围的一切全部融化，只有一种特殊的黑色珊瑚泥才能接触它而不被融化，我们都是用黑色珊瑚泥来运输和盛放火珊瑚。而眼前的这个火珊瑚，并不会发出热量，所以周围的海水并没有被蒸发，你们之所以感受到炎热，是因为它直接灼烧你们的灵魂，所以被称为灵魂火珊瑚。灵魂火珊瑚非常罕见，在眼前的这块被挖掘出来之前，它只存在于古老的书籍中，从来无人得见。当然，天地灵珍再稀有，也并不能称为艺术品，眼前的灵魂火珊瑚之所以和刚才的黄道星盘相提并论，是因为它刚被发掘出来时并不是这样，而是我们对它进行了后期加工。” “所有的普通火珊瑚都是原态的，挖掘出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无法被加工，因为一切金属工具靠近它都会被融化，更为坚硬的切割钻石则会瞬间烧成气体。但是这块灵魂火珊瑚并不散发热量，激发了我们的灵感，我们想制作出有史以来第一块火珊瑚艺术品。不过灵魂火珊瑚是比普通火珊瑚更加危险的物品，对它加工绝非想象中那么容易。我们现在离它有十米，每靠近一米，它对我们灵魂的灼烧就强烈一倍，据我所知，海族没有一个人能站在它的两米之内，哪怕是一瞬间他的灵魂也会被严重灼伤，艺术大师们的灵魂都比较强悍，但也只能保持在五米开外，最多持续十个呼吸的时间。”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珊瑚都是有灵性的，越是稀有的珊瑚灵性越高，甚至会产生灵智。当我们靠近灵魂火珊瑚时它并不会主动攻击，但如果我们的加工工具接触它，要雕琢的时候，它就会剧烈反应，对手持工具的人产生接近十倍的灵魂灼烧，足以使他当场身亡。如果同时有两人对它加工，它的反应还会更加强烈。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足足牺牲了十七位优秀的工匠，都没有雕琢出哪怕半片花瓣，这样的牺牲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于是制作有史以来第一个火珊瑚艺术品的计划被迫放弃，图纸被束之高阁。” “但是艺术家们并不甘心，巨大的困难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挑战欲望和征服精神。过了没多久，这个计划又一次被启动，这次我们放弃了急功近利的想法，采取了细水长流的策略。每一位施工的艺术家和工匠都手持二十米长的加工工具，在普通的红珊瑚上练习雕刻技巧，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五年，他们才完全掌握了这二十米长的工具，得心应手地雕刻各种图案。” “一切准备妥当，对灵魂火珊瑚的加工正式开始。每一位艺术家和工匠，手持着又长又重的工具，在二十米开外进行雕琢。他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就必须马上停手，由另外一个人接替，而在七天之内，他都无法再次施工，需要服用各种珍贵的食物和药材来调理受损的灵魂。七天的调养只能换来一个呼吸的施工。” “我们一共动用了一千多位最优秀优秀的艺术家和工匠，不止海豚族、人鱼族这些具有艺术天赋的种族，几乎所有的海族都有人参与了这项工程。我们不知道轮换了多少人，进行了多少次接替，每一个人只来得及刻下一刀，最多两刀，就必须把手里的工具交给队友，而队友则要在他的基础上再刻下一刀，然后把工具交给下一个人。” “虽然施工的都是最高超的工匠，但一个人只能刻一刀，根本无法实现无缝衔接，偏离和失误频频发生，这时工程就会停下来，艺术家们根据灵魂火珊瑚的现有形状重新设计加工图纸。不算前期的准备时间，从正式动工开始，工程一共持续了十年，到最后结束时，灵魂火珊瑚的施工方案不止调整了多少回，光是一张张图纸就存放了三间屋子。” “灵魂火珊瑚会不定时地突然狂暴，即使我们万分小心，它还是又夺去了一百多位艺术家和工匠的生命，另有三百多人灵魂被不同程度地灼伤，留下来巨大的后遗症。这十年的历程十分艰辛，很多次我们都想放弃，但是那股对艺术的无限热爱，为追求美而勇于献身的精神，支撑着我们走到了最后。当最后一刀被刻完，一朵鲜艳美丽的彼岸花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时，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含满了泪水，很多在世人眼中贵不可言、只能仰望的大人物，更是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号啕痛哭。” “灵魂火珊瑚被刻成了一朵红色的彼岸花，它象征着我们对美之彼岸、善之彼岸的渴望和追求。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灵魂彼岸花”，不仅代表它是由灵魂火珊瑚刻成的彼岸花，更象征着海族人智慧、勇敢、高贵、虔诚的灵魂浇灌出了本来只有在那遥远的彼岸才会存在的完美之花。我们的身体不在彼岸，但我们的灵魂已在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