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俺就想跟着你
全力释放之后,杨活只觉得浑身像被抽空了一般,虚弱地伏在石上。 竟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吗? 眼看坡下马车远如麻豆,叫喊黑爷也听不见;无奈之下,他勉强坐起,运行导引之术——刹那间,只觉得久旱逢春雨一般,浑身酣畅无比,连忙进入乐鼎内视。 只见虚空混沌一片,一根根金针银针在虚无之中闪现,迅速汇入那银色小球之中;哇呜——这些慈母金针竟然可以收回! 杨活在惊喜之余,又有点可惜;因为之前为了练就一门防身之技,无数次苦练慈母金针之后全身乏力,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积蓄的能量。 就在他专心导引的时候,又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每一根返回的细针之上,似乎都沾染了额外的天地能量,当细针融入银色小球后,这些能量微粒就被抛在虚空之中。 它们有的向“绿豆”飘去,有的向“红豆”飘去……竟然各有所属! 而且,导引术所带来的灵气的输入也比平时要强烈许多,以前是如丝如缕,细水慢流;如今却如饮烟淼淼,溪水潺潺,乐鼎之中很快就积蓄了一个灵力“小池塘”,池水涌动之间,散发出强大的能量,让他觉得极为欢欣! 很快,杨活突然感觉灵气的吸收速度骤然下降,回到平时的状态。 他停止了修炼,睁开眼来,不由吃了一惊;夕阳不见,西方矮山之上一片绛红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都烧成了红色:竟然修炼了一个时辰,已是傍晚! 弹身而起,向坡下奔去,只觉得全身轻健,跃步如飞,数息之间已奔至官道马车之旁。跳上马车,安坐椅上。黑爷不发一言,轻响鞭梢,双马闻声而起蹄。 …… 回到学校住所独幢小院,天色已暗,油灯初悬。 匆忙用过晚饭,周齐光闻声来访,说了今天排练的情形。杨活没有参加,自然是引起的贾英兰的一番埋怨,但一下午的排练,那首已经配合得很流畅。 又问杨活今天收获几许。 杨活说了魏夫人如今境况,引得周齐光也是感慨万分。叹道,习乐之人,表面上地位超然,凌于世俗权贵之上,可那是在体制之中。一旦你脱离了乐道这个大体系,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与街头卖艺歌伎毫无二致。 这让杨活顿然明白一个道理。乐道中人,之所以百官不惧,是因为有九国乐盟十三圣者为靠山,圣者如半神,凡人谁不惧神?而特立独行如魏夫人,则失去了这个保护。 叨扰半刻,义弟离去。 杨活犹然不眠,独坐室中矮桌前,架起七弦琴,奏起之曲。按魏夫人所授**之技法节奏,以回环之法重新编绎。他以六个音符为一组,又在其中间插三个半音,形成九音回环之形态;微量缩减基本音符长度,以达到整曲长度不变、旋律不变的框架。 一直编绎琢磨到四更漏响,才将之曲演绎到满意的程度。 …… “我们昨天已经排练好了,能不能请你只唱歌就好?”贾英兰歪着脖子,小小的脑袋高傲地仰视着杨活,非常不耐烦地道。 “昨天没能来是我不对,对不起。我已经将这曲子练得非常熟练,只须与大家融合一下就行,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周齐光劝道:“杨活也是求好心态,大家就一起再练练吧?” “练就练吧,多了琴声的确是好听一点。”胖子曾家余也道。 敲磬的胖女孩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见大家都支持,贾英兰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拿起小木槌“叮”地一声就开了音。杨活不敢怠慢,连忙眼观心,心观音,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射到引导琴声旋律与其他乐声融合之中。 昨天由于没有琴声,在一些音节单调之处,就用了笙声加入。 今天琴声相和,笙声在某些地方就显得多余;吹笙的王狗脸竟然很有悟性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再次到了某个音节之处,就没有吹笙。 这下就害苦了杨活,提前微调用来引导笙声的音符力量就此落空,只听“格”地一声磨弦之声,让众人都难受得牙酸眼跳——琴声断掉。 “我就说了不要弹不要弹,就是不听!”筑手贾英兰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可她那小矮个子,站着也不比坐着的众人高出多少。 “对不起。”杨活惭然。 “虽然你是队长,你是歌者,可是能不能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作?你的专长是唱歌,你就唱呗,能不能别来掺和演奏这一块!”贾英兰气得唾沫飞溅。 “可是……琴声加入后,真的给曲子添了色彩,你不觉得吗?”周齐光劝道。 贾英兰恼怒道:“可那有什么屁用?天天这样迁就一个二级琴手,我们累不累啊!来你们这个破乐队,本来就承受了无数的压力,还要接受这样的折磨!有病呀,歌手非要弹琴!” “英兰同学,就再给一……” “别!”贾英兰打断了杨活的恳求,“我话说清楚,你就只唱歌别再弹琴了……不然,我就离队,我不干了还不行吗,你们另请高明!” “这……”周齐光脸色微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拿眼看杨活,只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不再一意孤行。 其他人也都看着杨活,气氛一时凝重无比。 杨活微低着头,几乎是屏气不出,半晌方才深叹一声:“多谢贾英兰同学这半个月来的积极配合,苦力支撑,也多谢诸位的支持。”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周齐光:“兄弟,你信我吗,愿意听从我吗?”
周齐光立时道:“当然。兄弟合心,其力断金。” “好,”杨活扫视乐队众人,“既然这个乐队仍由我作主,那我今天也把话说清楚,我可以不唱歌,但是一定得弹琴!如果大家觉得难以接受,请选择离开。我理解,并致歉意。” “这……”周齐光没料到,杨活竟然直接赶人。 贾英兰冷着脸,一言不发,开始收拾乐器。 周齐光连忙走过去,挡住了她的手,急切地对杨活道:“杨活!你……唉!本来不想说,可事到如今……你知道吗,今天大家的压力都非常大!上午时传出消息,公爵重金雇佣了一支七级流浪乐团,将会打散分布在其名下十个乐队之中;大河乐团也搜罗来好几个街头盲乐手……今年的乐队大赛,我们恐怕,恐怕连初试18强都进不了……” 听了他的解释,杨活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今天气氛沉闷的原因。 “非常抱歉,不知大家承受这如此沉重的压力。”杨活深深一躬。 周齐光见状,感觉事情有回转余地,不由暗舒一口气。 却听杨活继续道:“经过十余天的接触,我想你们应该大致了解,我不是一个偷jian耍滑之人,我的努力你们都应该看得见。相信我,只有加入我的琴声,咱们滚石才有可能在强敌如林的比赛中赢得一线生机。在此,恳请大家能够配合我!” 听到这里,周齐光心都凉了,手也松开了。 贾英兰收拾好乐器,收入纳囊之中,冷冷地道:“滴泪歌者,我看你已经走火入魔了!还是赶紧去医务司给看一看吧!” 胖子曾家余收了小喇叭,走过来拍拍杨活的肩膀,笑道:“兄弟,我不是针对你。反正咱这乐队也跨了,再玩下去也没意思,我还是专攻学业算了。” 敲编磬的张红梅,一声不吭地走了。 瘦高个的梆子手,李应来摇摇头,叹息一声:“当初真不该不听我爹的话,这梆子真不能当饭吃,我还是改练琵琶得了!” 只剩下吹笙那小子,愁眉不展地杵在那里。 周齐光颓然坐在椅上。 “王狗脸,你不走吗?”杨活平淡地问。 王狗脸兹默一笑,老实巴交地道:“俺也是村里来的,俺就想跟着你。” 杨活笑了,笑得特别开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傻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