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晋临府某处。

    如果说巫神院拥有整个晋临府最高的建筑阁楼的话，那么晋临府正中央这里这座造型古朴，但颇具威严的建筑，便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屋内，一个瘦小的身影毕恭毕敬地站着，这人正是魏虎。

    魏虎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了，但眼前那位大人没有发话，他也不敢出声。原因无他，眼前这人掌控着这整个晋临城一起其管辖范围内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拥有这种权利的人，只有魏候的三儿子——晋临君一个人而已。

    晋临君的形象却没有半点贵族气息，他散乱着头发，与他华贵整洁的衣着极其不搭。凌乱的发梢自头顶垂下，遮掩住了他的面庞，故而也看不太出来这人的面目。但他眼神中，却是透露出凌厉的杀伐之气，这种气息并不是天生便能具备，须得是真的在屠戮过千万生命之后，才能拥有的，这种对普通生命的不屑一顾。

    魏虎这等人，在普通下人面前作威作福，但真的站到如同晋临君这样的真贵族面前，也感觉自己跟一般的草芥臭虫没什么两样。

    “魏虎……”晋临君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意外的年轻，还带着意思漫不经心，光听声音的话，也许你会认为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你是全府的管事，府内有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现在府内混进来一个刺客，还打伤了我们的祝由师，你……可有什么说法？”魏虎身上冷汗直流，他想了想，回答：“大人！我虽然是管事，但府内的下人，也并非全是由我一个人挑选，也有许多是诸位大人带进府内的，我只负责安排好他们的起居工作，如果那些人里面混入了刺客，那小人就难以得知了。”

    晋临君想了想，将手中的木简放下，道：“如此，我不怪罪你失察之罪，但，我给你七日时间，如果不能查出刺客所在，或者这七日内，刺客又有所行动，那你便随那刺客一起，要么逃，要么死吧。”

    魏虎心中暗暗叫苦，但如果自己现在敢有什么二话，立马就会被拖出去斩了吧。魏虎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道：“大人，如果您想让小人彻查此事，那势必要牵涉到巫神院，还有魏大人，但小人如同敬畏您那样，敬畏着魏大人，他们的事，小人也无权过问啊。”晋临君继续拿起木简，眼皮也不抬：“魏大人那边，你就不用想了，即便是我也得听他的教诲，除了魏大人，巫神院的所有人，所有事，你都可以彻查，这件事，我自然会与魏大人交代。”

    魏虎闻言，心中转喜。巫神院一直是这晋临府内除了晋临君之外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存在，魏虎平日里也没少受那些小祝由师们的气，这次事情如果办得好，说不定以后自己便能将巫神院也划归自己治下，从此成为真正的晋临府主事……而且，那件事，也能够好好查查了……魏虎脸上划过一抹阴翳。

    何朔现在很烦躁，相当的烦躁。他已经知道了祝由术的修炼恐怕不像自己想象那么简单有趣，但是也不曾想过会如此扯淡。“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睡觉。”对于修炼，姜素芸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为什么？”何朔也挣扎过，姜素芸白了他一眼：“自己去悟！祝由师的路，本身就是一条不断参悟，不断自我提升的路，你还指望我手把手教你啊？”

    另外，在何朔的软磨硬泡下，姜素芸终于不厌其烦地向何朔讲述了一下祝由术修炼的几个层次，或者说等级。

    最初的等级便是御物，这是最基本的。一个祝由师开启神性，便能过目不忘，而且思维变得极其敏锐，从后世的角度来说，便是智商有一个质的跃进。但这仅仅只是开启了神性，也有些天才天生便能如此。真的要成为祝由师，便是要学会将开启的神性放出体外，神性在别人看来无色无形，但对于祝由师本人却不一样，虽然也看不见，却能“摸得着”。那外放的神性好似祝由师的第三只手，拥有着触觉和痛觉，同样也能抓取物件和投掷等等。

    第二个等级，便是天眼。第一个阶段，神性拥有了手一样的触觉和作用。到了第二个阶段，祝由师便是能让自己的神性拥有“视觉”。但这个视觉和眼睛的视觉又有些区别，人的眼睛看尽天下景色和人物，祝由师的天眼却只能“看”人体内的神性，或者说经脉。远古的祝由师主要负责医治病人，故而祝由师必须知道病人体内哪条经脉有问题，或者整体运行哪里有问题，然后加以修复。

    第三个等级，神出。到了这个阶段的祝由师，对自己神性的cao纵已经出神入化，甚至能将自己的意识用神性包裹，然后送出体外。类似姜素芸对何朔所下的心魔，便是将她的一缕意识注入到何朔体内。这个阶段顶峰的祝由师，甚至能将整个意识包裹送出体外，类似灵魂出窍一般，那种状态下，祝由师如同鬼魂，能在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去到别人的身边。这种能力在两军交战时，作为刺探军情的手段尤为有用。但因为神性在外放的情况下会慢慢削减，故而当神性消失时，人的意识因为失去了依托，也会消散，故而这种状态，再强大的祝由师也不能维持很长时间。

    第四个等级，便是凝实。其实最早的祝由术只有前三个等级，而至今，大部分的普通祝由师穷其一生也只能达到前三个等级。但有些天资卓越的祝由师，在达到第三等级之后，神性还在不断强大，直到，外放出体外的神性甚至都有些实体化了。实体化的神性，便能根据祝由师的需要，幻化为各类工具，武器，而这些工具武器的坚硬程度，跟祝由师神性的强弱有关，强大的神性铸造的武器，无坚不摧，甚至能开山裂石。

    此外，姜素芸还说了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第五等级。没有命名，也没有描述。因为达到第四等级的祝由师已经是凤毛麟角，而且要达到第四等级也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所以一般第四等级的祝由师均已年近古稀，再过一些时间，也就会死去，故而没有人见过达到第五等级的祝由师，也不知道第五等级的神性是什么样的。

    除了这对于祝由术等级的划分之外，祝由术也存在着一些秘法。类似姜素芸，便是能化百草为所需的药物，晋临君府上的祝由师便是能强化自己的身体机能。这些秘法均是由一些惊才绝艳的祝由师创造，一般只要是开启了神性的祝由师便能学习运用。如果说神性是一个祝由师体能的某种力量，那么秘法便是运用这种力量的方法。按后世武侠小说的套路，神性便是内力，而秘法则是各类拳法武功。

    回到何朔本身的修炼。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女人在耍自己，但是何朔还是按照她的说法照做了。于是，在整个晋临府都陷入沉睡的现在，何朔一个人在烦躁地打坐。但说句实话，何朔并不能静下心好好参悟。一开始领略了祝由术的神奇和祝由师非常崇高的社会地位之后，何朔的确是对祝由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这修炼之法如此枯燥而且看不到效果，何朔的兴奋感已经慢慢退去。仔细想想，自己作为现代人，优势应该是掌握许多先进的科学知识，想要在这乱世出人头地，应该像别的穿越者一样，搞发明创造，用科技碾压时代。

    何朔还在胡思乱想之时，却感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他睁眼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脸凑在自己面前。何朔一愣，难道自己参悟有效果了？但是，为什么会是一个女人？难道是前两天跟姜素芸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让他十几年平静的心sao动起来了？

    “嘘！别出声！”女人开口了，却是姜素芸的声音。何朔又是一愣，然后，迟疑着问：“你是姜素芸？”“是我，这是我本来的样子，平日里那样子，是我伪装过的模样。”姜素芸回答。“伪装？”何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完全无法想象这跟那个小金是同一个人。这化妆术原来自古就这么邪啊，不愧是亚洲三大邪术之一……

    “奇怪吗？对于我们祝由师来说，易容简直易如反掌，我们cao控神性，在别人的眼睛里制造出假象便可。所以，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之前的你看到的都是假象而已。”姜素芸解释了一句。

    还没等何朔反应，姜素芸又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何朔没再问，姜素芸的模样不像在开玩笑。“有人在外面，好像是那个叫小米的魏虎的跟班。”姜素芸没有开口说话，但何朔却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就像她在正常与他交谈一样。

    “难道，是怀疑到你头上了？”何朔心中问道。但这句话，似乎姜素芸没有听到，她依然神情凝重，似乎还在感知外面的情况。“她可以传音给我，却不能听到我心中所想啊……”何朔明白过来。

    “他走了！”姜素芸道，说话间，她的模样又恢复成小金的样子。何朔愣愣地看着这变化，随后笑道：“我怎么感觉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变成那种美女的样子，才是你制造的假象吧？”姜素芸没有搭理他：“我们祝由师，何时有过真正的模样，在需要的时候，我们就是需要的样子……”

    何朔咂咂嘴，这女人一点人情都没有，开玩笑都没意思。“他们怀疑到我们这边来了，看样子，这身份已经不能再用了，我必须换个身份了。”姜素芸喃喃自语，她看向何朔：“我今晚就出府，明天我会换个身份过来，等我安顿好之后，我再联系你，你就继续像这样，白日做工，晚上参悟便可。”她顿了顿，接着说：“我走之后，他们问起来，你便可以告诉那些人我便是那个祝由师，怎么样讲得合理又不暴露你自己，你应该知道，我就不教你了。”

    说话间，姜素芸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东西很少，她就将铺盖卷起，拿了个小包袱，然后招招手，那纯白色小兽窜进了她怀中。背上小包袱，她打开了窗子，也没再多言语，便跳窗而出。何朔就这么盘坐在地上看她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前后没超过十分钟，一眨眼这个房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另外一边。

    小米急匆匆赶回住所，他算是魏虎的亲信，住所自然不差，里面只住了四个人，然而现在里面原本的住客们都被魏虎派出，不眠不休地调查着魏虎想要的东西。因而现在房间里，只有魏虎一个人坐在桌边，等着消息传回来。

    小米一进门，魏虎的目光便是投射了过来。“怎么样？”魏虎问。“没有什么异状，他们两个都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觉。”小米回答。魏虎皱眉，沉思了片刻，道：“看来，要想抓住这厮的尾巴，还是要我出面……小米，天亮之后，你去把那个抓回阿根的管大人请过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这厮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小米想了想，提醒道：“主事，那阿根住进了那个房间，好像真的镇住了里面的恶鬼，他住了也有一些日子了，但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出现，会不会……”魏虎想了想，道：“那个叫小金的下人不也没事吗？说不定那恶鬼对于跟他一类的人，就不稀罕加害了，那阿根跟这小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就是与那恶鬼一路的。”

    想到这里，魏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那小金，是如何进府的？为何我没有一点印象？”小米想了想，提醒道：“他是晋临君的夫人带进府内的。”魏虎点点头：“是，我想起来了，但……好像也是他告知我们，是夫人带他进府的吧？”小米点头。

    魏虎冷哼一声：“这两个人，连说辞都如此相似，说没有问题，绝无可能。你不用管别的事了，给我盯好这两个人，明天等管大人过来了，看他们还能如何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