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谋（9）

    当天晚上木村野训来到了安室日出男的家里。

    木村野训来的时候，安室日出男正在和他的妻子安室佳代在会客室里喝茶。会客室里很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夜色，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显得有些晦暗。木村野训向舅父、舅母过后，安室佳代便拿起茶壶出去重又换了壶茶回来，冲着木村野训说：“你可挺长时间没来了。”

    木村野训说：“最近一直都很忙，没来得及看望舅父和舅母，实在是失礼了。”说着，微微地欠了下身子。

    安室佳代说道：“你和你舅父聊吧，我不打搅你们了。”说完，就转身走了，经过门楣的时候，顺手打开了房间里的大灯，书房里立刻明亮了起来。

    安室日出男和木村野训对坐着。安室日出男穿了身和服，外套一件短褂，木村野训则是一身戎装：头戴一顶红色宽箍闪光皮遮的陆军礼帽，现在摘下来放在了桌子上；上身是细呢双缝的黄军上衣，身穿戴着绣有樱花徽号的红底金道的少佐肩章。

    木村野训的这身打扮让安室日出男觉得很不舒服，或者更确切些说是出于他一见到军人，就有一种本能的反感。

    当时的日本，在侵略中国这一点上，军人和内阁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但在具体的做法上，双方却有着很大的分歧。内阁的想法是以武力为后盾，利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手段在中国取得更大的利益，以渐进的方式蚕食中国，而军人则主张干脆武力侵占中国，甚至为此要把内阁推翻，由他们来执掌政府大权，由他们来执掌内阁，然后对中国发动全面的侵略战争。在安室日出男看来，这样做只会一团糟，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就是因为这想法的不同，令内阁和军人的矛盾日趋尖锐，法西斯军人和右翼分子不断地暗杀内阁首相、大臣和政府官员以及反战人士。安室日出男也曾想过，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法西斯军人暗杀，但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当然，为了区区一个中国留学生郝新昌是不必这样大动干戈的，可是在郝新昌的身后是“满洲国”的达官贵人，尽管这些达官贵人都是日本人的走狗，但即使是一条狗，主人若是经常的摸摸它的毛，喂它些带rou的骨头，它也会拼死为主人卖命的，更何况“满洲国”的这些达官贵人要比狗聪明的多呢？

    安室日出男是个辩论家，早年曾参加过比赛口才的早稻田大学雄辩会，在东京学生辩论赛上得过冠军，在外面可谓口才凌厉，在家中也惯常使用断然命令的口气说话。他很了解辩论中的心理作用，所以他没急着先说什么，更没问木村野训是做什么来的？因为他很清楚木村野训是为什么来的，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木村野训浪费时间，因为内阁已经同意了他提出的释放郝新昌的提议，军部也没有表示反对，他还有必要和这个在他看来是根本就不懂政治的外甥来费口舌吗（实际上在他的心目中所有的日本军人都是一群不懂政治的笨蛋）？

    木村野训很清楚安室日出男的口才和辩论中的威严，这一点木村野训是很清楚的。所以临来之前，他的心里也很纠结一番，他担心自己说服不了舅舅，反而会遭到一番臭骂。可是在他的眼中郝新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他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让郝新昌活着从宪兵队里出去，所以他才决定来说服安室日出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