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你不后悔吗

    余恩泽转过身，凤眸里是不容置疑的认真，“立夏，我必须这么做，我也只能这么做。”

    “你根本无需这样做！”立夏用力掰过余恩泽的肩膀，她强迫他看着她的双眸，“我才不需要你的经济支持，我自己又不是不具备保证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的能力，我要的仅仅是你对我和孩子真正的陪伴。”

    余恩泽轻轻推开立夏，细长的指夹起一支LUCKYSTRIKE放到唇边，VivienneWestwood银色土星火机里的金色火焰照亮了他神色黯然的英俊侧颜，渐渐地，烟雾飘渺，朦胧了立夏酸热的视线。

    只见余恩泽只吸了几口烟便迅速摁灭，随之，低沉而坚决的声音响起，“立夏，对不起，原谅这个样子的我无法做你的丈夫。”说完，他利落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果断关上了房门，只留立夏孤独地僵在原地。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立夏低着头，任凭肆虐的泪水啪嗒啪嗒滴落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客厅的电视机里某音乐节目正在播放哥哥生前的：

    唯愿在剩余光线面前

    留下两眼为见你一面

    仍然能相拥才不怕骤变

    但怕思念

    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

    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

    茫茫人海取暖渡过

    最冷一天

    幽缓而冷郁的曲调，加上哥哥淡漠却又深情的演唱，反而令这歌词更加应景。

    唯愿会及时拥抱入眠

    留住这世上最暖一面

    然而这不过是她和余恩泽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最奢侈的幻想，因为他今天对她说，他无法成为她的丈夫。

    因此，他决不会再同她拥抱入眠，她和他也不会拥有这世上最暖一面，他留给她的只有最冷一天。

    最冷一天，他说，这个样子的我无法成为你的丈夫。

    最冷一天，最冷的拒绝，最冷的他。

    “立夏，对不起，原谅这个样子的我无法做你的丈夫。”冷情的话一直在立夏的脑海中循环，似乎连她曾经火热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冷却。

    都说冬天来了，春天就不再遥远，可是为何她和余恩泽的冬天迟迟不肯离去？她已经迷失在漫无边际的冰天雪地中，苍茫荒芜的白色世界里她寻不到春天的希望。她和他的春天究竟在何处？还是她同他本就没有春天？

    苏立夏，你和余恩泽真的就成不了夫妻吗？

    这就是你和他的结局？

    一切都是天意吗？

    一切都是命运吗？

    事到如今，你和余恩泽终究逃不过天意的安排，摆脱不了命运的决定。

    无论经历多少悲欢离合，到最后你们依然不能在一起。

    苏立夏，你清醒一些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你注定离开余恩泽。

    世间太多事，唯有情事不可强求，所以，你和他是时候结束了，这段感情早晚都要划上一个句号，一个充满遗憾且无奈奈何的句号。

    越想越心痛如刀割，立夏泪流满面，对于余恩泽，她已没有多余的选择，只剩下了断，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回头，而她亦不能回头。

    立夏悄悄推开安宝房间的门，安宝在生日派对上玩得太开心，小家伙累得很早便躺在床上睡着了。嘴角微扬的安宝仍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他自言自语着：“爸爸，mama，我终于看到你们两个结婚了，真好！真好……”

    眼泪又止不住滑落，立夏捂唇深吸一下鼻子，然后慌忙拭去脸上的泪痕。颤抖的手慢慢抚上安宝红扑扑的小脸，立夏心疼地望着熟睡中的安宝，她的心愈发痛了起来。

    “安宝，爸爸娶了mama只是你的一个梦而已啊，永远都只是一个梦罢了。”心底有个悲伤的声音响起，立夏含泪亲吻着安宝的额头。

    ---

    第二天早晨余恩泽醒来时没有在屋子里发现立夏的身影，他来到安宝的房间，安宝只是极为镇静地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走进来的余恩泽，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封信。

    “安宝，你mama呢？”余恩泽困惑走过去地问一脸波澜不惊的安宝。

    “我mama走了。”安宝语气平静，随后他把手里的那封信递给余恩泽，“喏，这封信是mama留下的。”

    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是听到安宝的回答，余恩泽的凤眸里仍是闪过震惊，心蓦地一痛，一双手仿佛突然变得有千斤重，他艰难地朝安宝伸出手，终是接过了那封信：

    恩泽：

    坦白讲，作为你喜欢了十多年的初恋，在对真爱不离不弃这件事情上，我其实挺丢脸，也挺失败的，因为我不争气地放弃你了，或者说，我成全了你的心愿——不做你的妻子。

    在这场漫长的情感追逐中，我累了，真的很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抵可以形容我目前的状态吧。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半途而废的人，我不及你当初对我那般坚毅和执着。我不会强求你了，感情的事又岂是强求来的呢。

    可我还是觉得好遗憾啊，为什么我们两个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雪寒霜，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呢？

    我常想，如今我们落得这种尴尬的结局，会不会是上天对我曾经决绝地离开你的惩罚？

    也许是吧。

    毕竟世间所有事都存在因果循环的。

    当我真正想和你共度余生的时候，你却将我拒之千里之外。

    看，我多年前对你种下痛苦的因，现在我就要尝下这痛苦的果。

    恩泽，我当初为何要对你那么残忍，伤你那么深？是以，用同样的方式再来惩罚我，你觉得够不够？你可满意？

    我很失落，从未有过的失落，我知道这纯粹是我活该，谁让我爱你。

    我终于明白，原来，爱一个人也会好难过，是那种明明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压抑到窒息的难过。

    好在我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这样消极下去，既然命中注定我们不能成为彼此生命中的灵魂伴侣，那么我只好选择放手，我让你自由，也让我自己自由。

    我给自己放了长假，工作室就暂时辛苦小哇替我打理，干脆我也任性一次，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我已经搭乘飞往哥本哈根的航班飞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

    我会选择哥本哈根作为这场旅行的首站，大概是因为安徒生曾在这座凝聚着古老与神奇，充满浓郁的艺术气息的北欧城市生活了大半生，以及他的众多著作都是在这里进行创作的缘故吧。

    从小我就喜欢读，我总是憧憬自己将来也会像童话里嫁给英俊王子的美丽公主一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那时的我总是相信安徒生童话里的故事都是真的，以至于我后来认识了你——我的英俊王子，我都归结于是我相信童话的因由。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头到尾，我又何尝不是生活在我自己编织的童话故事中？

    你啊，只是我的一个童话呢，一场美丽的梦而已。梦醒了，你就离我而去。

    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我还是相信童话里的故事都是真的？所以，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散发着童话气质的哥本哈根。对，我就是这样的幼稚，幼稚地心有不甘，幼稚地仍对我们抱有一丝幻想，幼稚地以为自己会很快好起来。

    我很清楚，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改变不了的事实。

    散完心归来后，我会搬离你的别墅，我们不是夫妻，我就没有必要和你住在一起。至于安宝，我不会强迫他非要和我一直住在一起，他可以和你我轮流住，争取让他得到父母均匀的关爱和呵护。

    只是我不在安宝身边的这些日子里，就麻烦你悉心照料安宝了。虽然我们不能给安宝一个完整的家，但是最起码我们可以继续全心全意地爱他，不是吗？多么难得，我们能有安宝这样聪明又懂事的儿子，这是上天赐给你我的无价之宝。

    你总希望我能找到一个更适合我的另一半，你是否明白，只有你才是我的另一半，我的丈夫只有一个，安宝也只有一个父亲，他的名字就叫——余恩泽。

    你曾对我说：此生识得苏立夏，生死不悔永相随。

    我也想告诉你：你可以终身不娶，我亦能终生不嫁。

    恩泽，是时候要对我们的感情说再见了，而再见又何时能见？

    我离开你了，这就是你想要的，但我可以断定，你并不开心，因为你仍爱着我。

    相爱的人都是互相折磨的吧。

    我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谁的错呢？

    也许我们都有错，也许我们都没有错。

    不过话又说回来，爱又怎能分对错。

    我们两个只要真心相爱过就是无愧的。

    恩泽，看我啰嗦了这么一大堆，是不是烦了？

    那就这样吧，不说了。

    嗯，最后还是要叮嘱你一句：好好照顾安宝。

    勿念。

    祝安。

    立夏

    余恩泽怔怔地盯着信上的文字，眸中雾气弥漫，喉咙里竟一阵紧痛，仿佛他的心失去了一半。

    安宝仰起头，凤眸紧紧锁住余恩泽的，“爸爸，mama选择对你放手，你真的是无愧的吗？你不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