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无奈之举
继海依旧是慵慵懒懒围坐在火炉边，可能是刚刚起床，脸上的倦意比以往更盛。 “蛇爷大老远的赶过来，辛苦了。”本来是一句善意的寒暄，但从继海的嘴里说出来，听不出半分恭敬之意。 蛇爷倒是不在乎，既然决意前来议和，就没想过对方可以以礼相待。 “年迈体衰，又加上一夜奔波，确实是吃不消了。我能坐下来谈吗？” 继海抬了抬眼，手都懒得从身上的裘皮中伸出来，示意蛇爷可以坐下。 就这样，蛇爷对着继海也围着火炉坐下，风三爷站在蛇爷身后，石镜海站在继海身后。这队形摆的整整齐齐，像是一场象棋的对弈刚刚开局，双方車对車炮对炮似乎一场厮杀即将开始。只可惜，刚摆好棋局，蛇爷这一方已经认输了。 坐定之后先开口的还是蛇爷。 “老朽明白继大人此行来大漠的意图，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到了您的一边，这一战我们根本没有胜算，所以我老人家才不得不拉下老脸来和您谈谈议和的事情。” 继海依旧微睁着双眼不发一言，昏昏沉沉地坐着，像是在听又像是完全不在听。 见继海不说话，蛇爷只好接着说自己的想法。 “之所以兵临城下还来找您议和，是因为我知道天丰南想要的并不是青峡镇，也不是沙堡鬼牙，更不是我这个无力抵抗的废人。他无非是想要得到师父留下的《蚨雉三篇》，可藏书之处，靠弯弓长刀怕是找不到的。” 这些话似乎说到了继海的心里，他的眼睛忽然睁了睁，虽然不说同意与否，但显然是对于蛇爷的话开始感兴趣了。 “在大漠躲了三十多年，本以为这个秘密我能带进棺材的，可今天连我脚底这块沙地也要保不住了……对不起师父的委托，兵临城下我不得不拿它出来做交易了。麻烦继大人回报我的那位师兄，如果他下令退兵并保大漠十年安宁，我愿以藏书之秘相易。” “还是你们师兄弟之间有默契啊。”继海稍微直了直身子回道。“我出行大漠之前，大人就有交代，蛇爷如果念及同门之谊，欲以师家传书相交托，叫我必当竭力相帮，尽力免除沙堡与朝廷之间的误会。” 一场受降，一次交易，竟然让继海以“同门之请”、“传书相托”的幌子装饰的如此温馨，但也只是表面上的温馨而已，在场的两方其实都各怀心事。 “难为我这位师兄，还能想的到师门之情……” “不过……晚辈领圣命而来，搬王师而至，擅自退兵恐怕圣责难逃，所以还得请蛇爷再忙个小忙。交出叛将文定远，我收兵回朝也好有个交代。” 这就是所谓的得寸进尺吧，蛇爷胸口一团怒气此刻也不得不生生咽了下去。 “青峡镇中本就鱼龙混杂，多少人都是背负罪名隐姓埋名躲在此处的，老夫年迈怎么能查得出大人想要的人。” “前辈您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故意为难您，是真有难处。这样吧，您只要帮我们找出文定远，晚辈可以先行把军队撤出大漠，然后咱们再细细研究如何交易的事。” 继海象征意义地做出了一点让步，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变化，不过是给了蛇爷一个台阶可以下。而蛇爷也明白，如果换做以前或许他可以拂袖而去，即便对方是强兵火炮，凭着自己手下鬼牙和聂王府的力量也可以与之一较高下，但如今形势大不如前，迎战几无胜算，这城下之盟即便是再有多么过分，此刻也只得应下。 “我会派手下人帮忙找找的。把人交给神机府，还希望继大人不要食言。” “蛇爷放心，拿住文定远，我立即下令收兵五十里，退出大漠安营虎丘山，让晚辈泡上一壶清茶再和蛇爷商议之后的交易。” 大帐之内的气氛已经让蛇爷快受不了了，早就不想再隐忍心里的不痛快，谈到此处正好有个断落，随即起身告辞，带着风三爷出了大营。 “真的要把人交给他们吗？朝廷鹰犬毫无信誉可言，如果交了人他们还是不撤兵，我们拿他们也没办法。这种交易，我们完全受制于人啊。” 蛇爷脸上愁容难消，他心里也明白这交易靠不住，之所以还要折损颜面来受这份屈辱不过也是缓兵之计。 “交易？我看在场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真把它当成一场交易吧。大家只不过是在演出一场交易罢了。这段时间我坐守青峡镇，你带我信物速去借兵，这场恶战是躲不过了。” “以往青峡镇鬼牙相互照应，可如今……连十二帮也被牵连其中，受了重创……大漠之中无兵可借了。” “大漠之中没有，就再往远处去借，一定要借到兵马……这可是生死存亡的一战。” “是，我带人到附近两国去，之前有过往来的帮派多少会买些面子。不过……路途遥远，这一去一回怕是耗时不短，您一定要拖住了。” “放心去吧。天丰南要的是《蚨雉三篇》，我只要以此作挟，这事情就有的周旋。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不让这场恶战打起来。” 跟着蛇爷经历了几十年的大漠风沙，风三爷如今也是头发花白，面容沧桑，已经十多年没有走出过沙漠了。 “老三，你今年也有四十多了吧？”生死攸关大战在即，蛇爷却忽然想聊几句家常。 “四十八了。”一个满脸沧桑的男人，看起来就如同年过半百，沙漠的风水果真是不养人。 “都四十八了……真的是过了太久……我过了年也已经六十二了，也不知还有多少年活头。大半生都耗在这沙漠里了，还恬不知耻地说这是在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可笑，实在可笑。”在沙漠立住脚后，蛇爷就想着借用青峡镇的财富以及和朝野的联系扶植自己在朝野的势力，不为别的，就是想为师父清理门户和天丰南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只是时间对于大家都是公平的，蛇爷培植的势力增长一分，天丰南的羽翼也增长一分，两人之间的差距依旧悬殊。蛇爷思虑到胜算不大，三十七年来只有筹划却没有行动。 “您终于决定要出山了？” “准备了这么多年，一再犹豫不决，我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心志已经被风沙磨灭了。可是这次，我得感谢我的这位师兄，是他结结实实地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那……您是说青峡镇守不住了？”风三爷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蛇爷刚刚还拜托他带着信物去借兵的，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有点动摇军心了，赶紧又换了个说法。“是要放弃这片大漠了？” 蛇爷倒是没有在意这两种说法的不同，只是若有所思地说：“我已经决心要和他搏一搏了，守得住我们还有一片故土，守不住我们就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