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府阴阳桥（一）
聂王爷讲话斯斯文文，说话的时候还顺便为两位客人各斟了杯茶，做事亲力亲为很有亲和力。但是赵翎并不因此买账，接过话冷冷地说道：“客人？聂王爷说笑了，我们可是被您的人押来的，说囚犯更合适吧。” “这位兄弟是责怪我了。不过也是因为我才让两位兄弟受此怠慢，我这里先给二位赔罪了。” 说完话，聂王爷抱拳施了个礼。 “王爷言重了。”赵翎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 “不过，青峡镇的确有青峡镇的规矩，不守规矩这里怕是也早就不存在了。你说是吧兄弟？”赵翎并没有接他这句话。聂王爷便接着往下说。“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凡是来青峡镇的新人都得过三关，当然我说的新人并不指那些过往客商、行路僧侣，江湖规只管江湖客。” 聂王爷说的三关，赵翎、文定远昨晚就已经清楚了，可知凶险。 “王爷也说江湖规只管江湖客。我俩不入江湖，也不用过您这三关了吧。” 聂王爷微微笑了一下，端起茶杯轻轻酌了一口。 “嗯，你们也尝尝这茶。这可是我府里自己腌制青梅泡的青梅茶，本来应该是在夏天喝的，清肺去火。可我一个夏天就喜欢上这种味道了，多时了就想回味一下。来，来，你们也尝尝。” 聂王爷的盛情难却，两人也端起茶杯来品了一口，确实味道上等。 看两人都喝了青梅茶，聂王爷又接着说道：“这青梅本不是茶品，泡了水却被人称为茶水，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被人这么叫了。如同时下有些人，本不算江湖客，却躲到这江湖是非地，就不得不被人称作江湖客了。” 聂王爷借茶喻人，说的就是文、赵两人，任凭谁也听得出来。他轻轻吹着茶汤慢慢说道：“两位既然无处安身想留在我这青峡镇，就麻烦遵守我这里的规矩。” 话一说完，四下里忽然多出来许多黑衣黑裤短打扮的人，这倒是把文赵二人吓了一跳。附近藏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点察觉，这种境遇着实让人不安。 “福伯，把规矩和两位客人说一下，能过阴阳桥的才有资格留下来。” 聂王爷说完话，一个微微发福但看得出依旧很健朗的老伯从众人中走了出来，他的穿着与他人稍有不同，古铜色的锦缎长褂子，灰白的狐皮小帽，看身份明显是高出这些家丁一头。 福伯先是满脸堆笑朝聂王爷这边微微鞠躬示意，然后扯起嗓子把这阴阳桥的规矩又清清楚楚讲了一遍。 “……不论文武，闯过三关者，留。未过三关者，走。成败在人，死伤由命，这是青峡镇的规矩，两位请吧。” 手向后一扬，花园里的一座小石桥上已经分两排站好了六人。南边一排有的高大威猛似金刚，有的轻盈灵巧像飞燕，有的目光炯炯如鹰隼；北边一排则清一色的羽扇纶巾，谦谦君子，每人面前都摆了一张方桌。一文一武，一侧文质彬彬，一侧威风凛凛。 “王爷好气派的场面，光这气势就先让我们输掉三分了。”文定远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聂王爷没有回话，只是手一扬，示意两人可以选择了。 “这个决定可是关乎去留，您得容我再好好想想。我能不能问一下，其他人都是怎么选的啊？是选文的多，还是选武的多？” 聂王爷倒是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么一问，顿时觉得好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无论选文或择武都是一次严峻的抉择，从来还没有人像他一样举重若轻，此时此刻还顾得上思虑别人是怎么选择的。就这份心态也值得聂王爷高看他一眼。 “我这里来的武人较多，在这桥上选武的人更多。” “那留下来的人，能占几成？” “一半一半吧。”聂王爷对这年轻人更多了一丝兴趣。 “一半的人能连通三关，打败这三位前辈？实乃不易。那选文的呢？又有几成可以留下？” 对于他无休止的问题，聂王爷并没有显出不耐烦，依旧在微笑回答：“没有。江湖客大都疏于学习，琴棋书画全不擅长。” 王爷眼里写满笑意，此刻应是更加好奇文定远的选择了。 而一旁的赵翎则已经暗暗活动手脚准备大干一场了。 “唉……那看来是选武桥，留下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啊！” 聂王爷笑了笑，觉得这年轻人处事不惊的态度很惹人喜欢。而此时的福伯，也没有搞清楚这算是选择了没有，于是又问了一句：“客人是选择过武桥了？” “不好，不好。”文定远连连摇头。“山西贼首严阔海，脚踢四海，肩担五岳，拳脚功夫可是出名已久。年轻时三盘道大战黑山四鬼一战成名，而后接手了师傅拓正山的霄峰寨，并在之后不断扩展势力，一统山西绿林黑帮，实力鼎盛之时几度劫军粮盗官银与朝廷为敌。三年前御西大将军江敬平奉旨征讨山西绿林，三万大军几次围剿才算平了山西之匪患。在将军的得胜册中写着‘匪首严阔海在西逃路上被徒弟所害，埋尸林海’。现在看来，显然是江敬平谎报了战绩。如果我没看错，桥头的这位前辈正是名噪一时的严帮主，以我二人之力，想必这第一人就打不过，更何况连胜三人。” “兄弟好眼力，严某匿迹江湖多时，以为已经被世人忘记了。难得这位小兄弟还记得我。”严阔海话语中现出一点点骄傲，有人在面前如此夸耀自己的战绩，难免会激起一些虚荣心。 “那其他两位呢？客人可否认识？”聂王爷此时似乎又并不着急等文定远的选择了，饶有兴趣地问道。 “在下几天前在王爷的‘待客厅’已经说过，我两都是自小长在行伍中的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资历不浅，更何况这是三年前的事情。而后面这两位明显要更年长些，又不似什么江洋大盗，朝廷缉拿要犯，所以恕在下见浅薄了。” “客人不在江湖走，不认识也情有可原，我来帮你介绍一下。第二位的老先生是江南贺子秋，第三位太白星韩九。” 聂王爷的介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一句话就把后面两位一块介绍了。可就是这么简单地介绍了两个名字，却叫文定远着实吃了一惊。这强大的阵容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虽然未曾在江湖上走动过，但是这两个人的名字文定远可是耳熟能详。这就好比一个平民百姓不论朝政不进庙堂，但当今皇帝是谁还是知道的。或许这个比喻有些夸张，但绝对形象。 时光再倒退七八年，不论你走在哪个城市的哪条街道，亦或是哪家茶馆酒肆中，都可以听到有关于这两个人的传说。茶馆里说书的早就把这一段段传奇编成故事，分章节来回讲演了。 贺子秋，亦正亦邪，一把玄风铁剑驰骋江湖，二十多年前绝对是家喻户晓的一位独行侠客，他的传奇战役也被人口口相传成为人力所不能的神话。南塔山剑斩三侠、青龙寺只身夺宝、子午寨英雄救美……只可惜时光催人老，之前搅动风云的英雄人物如今也被风霜浸染成一位老人。 韩九，也是二十年前的成名人物。本来是一位行医江湖的小郎中，却因为一手缤纷落雨夺命银针扬名江湖。他扬手打出的银针，一指多长细如牛毛，散落空中rou眼难辨。若不幸着了道，那银针切肤透骨，顿时就叫人气、血、力都无从运用。这韩九可以说是暗器中一等一的高手了。 一个是拳脚劲猛，一个是剑法刁钻，一个是银针点点，这三个人要想依次打过可谓难于上青天。 看着文定远脸上复杂的表情，聂王爷显得很享受，轻轻问道：“怎么？拿不定注意了？” 文定远回了回神，一丝淡淡的笑意又回归到脸上，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选这文武双桥。” 文定远轻轻道出这几个字叫在场的所有的人都一怔，一时表情都僵在那里，不知道到底该摆出个什么悲喜的表情才合适。 而文定远依旧面带笑意，怕聂王爷没有听明白又补充道：“虽然三位站文桥的高人我叫不出名号，但既然是为聂王爷站桥的想必一定是个中高手。这样的阵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今天既然有幸让我们遇到了，就不能浪费了这机会。我们两个人，正好一文一武一块过了这桥。” 聂王爷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选择，一时也是惊异不小，但是很快就神色如常归于平静了。年轻人多少都有些狂妄，但面前这位少年似乎也太过于狂妄，文桥武桥一起选，虽然口气上没有盛气凌人，但这选择本身就已经让聂王爷不爽了。 “你确定要这样选？” 文定远气定神闲，指了指身旁的赵翎，又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们确定。” “好。”聂王爷一扬手。“那我就祝二位小英雄好运了。” 赵翎也是完全搞不懂文定远为什么这么选，但是他相信这个已经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不会疯狂的自寻死路，他这么选择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并没有质疑，跟着文定远往桥上踏了过去。可毕竟是心里没底，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道：“你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你那位世叔不是让你选文桥的吗？” “能和那三位前辈站在一起，你觉得能是凡人吗？单选文武，哪条都走不通，只有这个选法才能有一线生机。你不觉得这座小桥站八个人有点挤吗？”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