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手千术
赵翎故意在他最后一把坐庄的时候，将一个色子震碎，不过他挑的这粒色子正好是三粒中没有灌水银的那粒。 几个老千见到这景象，胆都骇破了，眼睛瞪的如铜铃，以为这次做局漏底了。仔细再看才认清碎的那粒是没有水银的。 “真不好意，怪我怪我，太扫兴了。几位还有没有色子啊？”赵翎装作很无辜的样子，眼睛却直视那位老伯的眼睛。他确信这位老伯才是这个团伙里辈分最高的，这种突发事故的处理必须要由辈分最高的来下决断。 老伯一直扮演一个走背字的赌徒，被人讥讽嘲笑也不回嘴，一直沉默计较着呀大小的问题，甚至都没见他怎么抬起头过。不过赵翎的猜测应验了，老伯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面容没有什么大的特征，只是鼻子下边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即便是浓密的胡须也没办法把它遮住。老伯直视赵翎的眼睛，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神色，和他毫无表情的面容一样静如止水。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伙都散了吧。老头子我今天也输的差不多了，咱们明天再战吧。” 老千都放手了，可是那“老财”还不愿意就怎么散了。 “别啊，两颗色子一样可以玩啊，干嘛散了啊。” “六哥，今天就这样了吧。遇到这位小哥……可能今天真的不适合再玩了，明天吧。” 老伯表现的很坚决，坚持不再玩了。 被称作六哥的人还再努力挽留，想着能翻回本来，但是这些赌徒一个一个的都离开了。不一会儿，巷子里就只剩赵翎还不远处靠墙站着的文定远陪着他了。 “哎，你这个小哥哪里来的啊？去哪里玩不好，偏偏来搅和我们。好不容易有一天假出来找找乐子，被你搞的不上不下的，真是倒霉啊。” 这些赌徒就是这样，就算是你帮了他，让他少输钱他也不会感激你的。赌徒只是迷醉于得失之间的刺激感觉，所以宁愿输个彻彻底底，也不希望落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好啦六哥，不尽兴的话，兄弟我陪你去前边的赌坊里边接着玩就好了。” “你懂什么啊？这里的赌坊赌注都很大的，最少也得一两银子一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玩得小的地方，还被你撞破了。” 一边的文定远真的是看不下去，他不是一个赌徒，所以理解不了这位六哥不知好歹的心情。 “帮你少输钱，还落埋怨。既然六哥这么喜欢输钱，给我们兄弟就好了，让我兄弟陪你掷一下午色子就好了。” 文定远这话很噎人，六哥被他气的瞪大了眼了，撸起袖子就要揍他。还好赵翎及时拉住好言相劝。 “六哥，你别生气啊。我这兄弟不会讲话，您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可是拜了财神爷的，说我有财运，您就带我去赌坊里玩一玩，跟着我押保证赢钱……”赵翎慢慢平息六哥的情绪，拉着他往巷子外走。“看六哥这面相，就知道是个有财运之人，五官之中这个鼻子主管财运，您这鼻子鼻圆rou厚一看就是招财相。而且你知道，中庭这一块主要就是看中年的运程，所以你这几年正是财运亨通的时候……不过你印堂有线皱，要当心有小人破你财运……” 赵翎一路上信口胡说，那六哥还信以为真听的很仔细甚至还不时地追问需要注意些什么，有什么破解之法。跟在后边的文定远直觉得好笑，一个满口胡言的骗子，一个信以为真的赌徒，这两个人搭配在一起竟然是那么和谐。 三个人进了赌坊，花了不到一个时辰赵翎就赢了不少，六哥跟着沾光也赢了一些银子，对于赵翎的话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出了赌坊六哥面目大变，喜上眉梢，连对待文定远的态度也变的迥然不同，一口一个兄弟，一口一个哥们儿。还非要结实二位，请这两人请饭。三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又进了青峡镇最有名的酒楼—仙客居。 这六哥原来是个热情友好的人，点了一桌子的菜，要了店里最好的酒，不停地斟酒加菜，热情的叫文定远也对这人有了改观。 一边喝酒一边交谈，毕竟六哥是他们两人来到青峡镇遇到的第二个人，免不了要从他那里多打听一下当地的情况。 从六哥的话语里，两个人才开始渐渐摸清楚青峡镇的样子。 在青峡镇没有衙门只有江湖，也就是说管理整个青峡镇的是江湖势力而非朝廷官员。在这里要说最有势力的当属聂王爷，都知道大顺朝的皇帝姓朱，而这个聂王爷他姓聂。聂洪泰是实实在在的青峡镇老大，这里大半的产业、生意都是他的，逃到这里的江湖恶棍、通缉要犯也大多都是投到他的门下，所以敢在青峡镇自称王爷也是有道理可寻的。除了这位不可一世的王爷之外还有一伙势力不得不提，就是隐没在大漠之中的沙匪—鬼牙。鬼牙是沙漠中很神秘的匪帮，靠着抢劫过往商队过活，也时不时地会sao扰一下镇子上的商户。因此鬼牙和聂王爷是大漠上的一对死对头。 而眼前这位有点微醺的壮汉六哥，原名贾六，就是聂王爷府上的一位普通护院，虽然仅仅是一位护院，但走在青峡镇上，大家都会喊一声六哥。 吃完饭喝完酒，六哥认定这两位就是好兄弟了。拿出赢来的钱结了账，带着两人找了客栈安顿下来，有聊了一阵，答应帮这二人找个活计以后就可以留在青峡镇了。 好不容送走了这位热情的六哥，赵翎长出了一口气。 “这人喝点酒也太热情了，直来直去，难怪会被老千盯上。”转头看了一眼独自出神的文定远有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赵翎以为他神色黯淡是在担心家里人的遭遇，所以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些许。其实也不用担心，谋逆的罪名一扣上，其下场再简单不过，男子尽数处死，女子如教坊司为妓。文家是逃不过这命运的了，反而赵翎是那个需要担心的人。他和父亲私自帮助文小将军出逃，赵翎跟着逃出京都，之后家里的事情他就无从得知了。不知道父亲之后是不是安全的回了家，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连累到了赵家上上下下。 “啊……是在跟我说话吗？”文定远像是灵魂附体一样忽然回过神来。 “这屋子还有别人吗？” “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太顺了点。这一天来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那是因为我的赌技超群，智慧卓越，这才让你一天有吃有喝有地方睡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大獠牙最后说的什么吗？” “大獠牙？记得他干嘛？你还真的想还他俩锭金子啊？” 文定远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说‘能在青峡镇待上三天再说这话吧’，对，他是这么说的……” “他就是吓唬吓唬你，你还当真了。我老爹喊了十几年‘再赌钱就把你手指掰折’，可是现在呢。”赵翎伸出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灵活的手指。“依旧是这么收缩自如。” “我没觉得他在吓唬我们。青峡镇绝没有那么简单，等着瞧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有千般险，独树一支帆。” 这一夜无话，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文定远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还没有完全苏醒就已经听出是赵翎的声音。起身下楼就看到他在和人争吵。 “打翻了我们拜财神的香炉，就是破了我们店的财运，可不是三瓜两枣就能打发的。” 店里的四五个伙计围着赵翎，言语态度都不似昨晚那般亲切，活脱脱地要把他吃了。 也看得出赵翎已经忍了很久，火气就要冲冠而发，嘴角已经开始一点点抽出。 “你们说个数吧。要多少？”赵翎知道初来乍到免不了受些欺负，而且这青峡镇是他们唯一可以栖身的地方了，所以他一忍再忍。文定远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小将军可以隐忍到如此，看到此时甚至有些伤心，心念是因为自己才连累他遭遇这样的境地。 “是我兄弟太不小心，打翻了店里的东西，真对不起。该赔偿多少，我们一定赔偿。还希望大家念在六哥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两个。”文定远陪着笑说道。原以为摆出六哥的名号多少可以赚些面子，可现在看来是事与愿违了。 几名伙计面带嘲笑，完全没有因为六哥而稍有恭敬。 “六哥？你还真把他当盘菜啊。不过就是个滥赌鬼，帮店里拉些客人赚点散碎银子过活，他的面子值几个钱。” 果然这青峡镇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竟还是被个赌鬼骗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照价赔偿便是了。” “好一句‘杀人放火，欠债还钱’，既然这位朋友这么敞亮，那我也就把话说明了。你这位兄弟撞翻了我们拜财神的香炉，破了我们店的财运，这可不是几个元宝就能了的事情。” “那就请阁下说个法子，我们能做到的一定遵从。” 文定远已经开始渐渐适应这里的莫测变化，如果只是赔些银两就了却了，那这事反到叫他心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