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

    今天和室友一起去超市买水果，我拿了半个削好的菠萝，室友在拿草莓。我拿着菠萝站在一边等她，闲来无事就看着那个负责水果摊位的人削菠萝。他左手戴着厚厚的手套，拿着菠萝那扎人的叶子，右手拿着刀，削掉它的皮。刀子锋利，手法熟练，把皮削好后，换一个专用的“V”字型刀具，削去存留在菠萝上的那些黑点点，然后把菠萝放在盐水里泡一会，再拿出来套上保鲜膜。称重，贴价签，上架。整个过程看起来熟练而流利。

    我当时心里在想的却是另一幅图景，如果没有戴手套，他还会拿得稳、削得快吗。

    手套把手的感觉削弱，我当时想象自己带着厚手套拿一个带刺的物品，或许只有钝钝的触感，没有丝毫痛苦。因为削弱了接触，降低了感觉。正如天冷了加衣，隔绝了冷气，加强了暖意，感觉便是温和的。又如头痛时吃两颗止痛片，手术时注射麻醉针，麻痹了神经，感觉便是无痛的。

    于是，有了太多让感觉降低甚至消失的东西来帮我们感觉世界，所以看似美好的存在，又是否真实。似乎戴上口罩，空气便洁净了，穿上棉袄，天气便暖和了，戴上墨镜，世界便不再炫目了。这是真的吗。

    感觉，我们为之疯狂。有人愿为飘飘欲仙的感觉，一掷千金，买醉吸毒；有人愿为刺激疯狂的感觉，不顾性命，极速飙车；有人愿为不劳而获的感觉，藐视法律，偷盗抢劫。太多的感觉都是渴望，太多的渴望都是欲念。

    或许一点点的感觉就像溪流小河，可以滋润生命，免去苦痛，人欲却想要滔天之浪，终究逃不了倾覆之路。

    感觉，我们为了自己的舒坦降低它，又加强它。得到便以为是天理寻常，失去便狂躁不止，痛不可及，却不懂得忍之一字。该忍则忍，忍常人所不能忍，终有所成。

    忍不是扔掉削菠萝的手套，忍也不是再也不吃止疼药，忍是一种自我精神的发省，忍也是一种感觉。忍住对自己不利的欲念，忍住对那些虚幻感觉的渴望，忍住堕落，忍住对感觉的瘾。

    有了被窝，温暖惬意的感觉让人舒服，所以人们懒床；有了美食，唇齿留香的感觉让人快乐，所以人们多食；有了电视，娱乐的感觉让人放松休闲，所以人们懈怠。最初一切好的初衷，往往在牵扯进了感觉和欲望，便无法遏止。

    如果这些让人痴狂的感觉，如同那双削菠萝的时候一样，不会因为不痛就爱，不会成瘾，不会纵欲，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欲念争纷。

    此刻我吃下那块菠萝，我的感觉从味蕾到大脑，酸也甜，甜也涩。我感觉到冷，我又感觉到痛，我感觉到饥肠辘辘，又感觉到我的生命和我的时光，流动。

    流动的血液和蓬勃的心脏，这种感觉，是由心而发，这是天道伦常，又是无欲则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