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彩虹般绚烂的人
快十二点了。到了这个点，就算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上课，正常的人们也都已经入睡了，或者准备入睡了。可是李小诺还没有睡，他才刚刚回来。 基地里仍然亮着灯。 他知道冷小薇肯定还在等着自己回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冷小薇问道，看着刚刚回来李小诺，为什么这小子的双眼是通红的。 李小诺没有回答，只是坐到了冷小薇的旁边，说道：“小薇姐，能帮肩膀借我靠一下吗？” “哪有男人靠女人肩膀的啊？”话是这么说，可是看到李小诺两眼通红，还是忍不住耸了耸肩，示意他靠过来。 “怎么了？哭过了吗？送小雨需要这么晚才回来吗？送那么漂亮的女生回家，不应该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情吗？”冷小薇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孩问道。 “我刚刚送小雨回去，忍不住多留了一会儿。多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回家看了一眼。”李小诺道。 原来，刘晓敏和高思雨听到的抽泣声确实是李小诺发出的。他跟在高思雨后面回了家，轻车熟路地躲在家里的围墙上。透过窗户，他看见了家里的一切，一切照旧，只是没有了自己的存在。 家里好像少了什么，他好像也少了什么。 外公，外婆，爸爸，mama，小雨，小小，只是没有看到在书房里学习的哥哥。 那个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够隐身，进去坐一会，不说话。他们看不见自己，自己陪他们坐一会儿，看他们一会儿那也是好的。可是，他毕竟不能隐身，只能隐藏在黑暗里。后来看来mama去找了小雨，又跟小雨一块出来了。他也跟着去了小树林里，听到了mama和小雨的对话，忍不住抽泣起来，差点就露了行踪。 “那你看到什么了呢？”冷小薇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 李小诺道：“我看到了mama去找小雨了，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出来，最后她们去了小树林里，在那里谈话。mama在从小雨那里问我的情况。她真的好伤心，我也好难过。我现在在想，我离家出走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冷小薇道：“其实，我有一句话，也早就想问你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打算原谅你mama吗？” 李小诺道：“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要不要原谅她，然后回家。可是一想到奶奶临走之前，没能看到我，我也没能看到奶奶最后一面，我就无法原谅她。” 冷小薇道：“这件事情，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吧。找个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情说明白，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事情你总要去解决才行，摆在那里不去面对的话，他会一直摆在那里。” 李小诺道：“是啊，我是应该找时间把事情给解决掉。也不能老这样。可是，如果这其中真有误会的话，解释清楚了，我就该回家住了。你舍得吗？” 冷小薇见他心情恢复的不错，说道：“心情好了是吧？那就把头拿走。” 李小诺道：“才不呢。美女的肩膀岂是随便想靠就能靠上来的？” 冷小薇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李小诺的话，还真说到了她的心上。在冷小乐死之前，她生活的重心一直就是那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全部。可是他死了以后，她的生活没有了重心。她觉得活下去就没有意义了，就选择了跳湖自杀。可是在被李小诺救上来以后，她就没再想过自杀的事情了。 就像李小诺告诉她的那样，小乐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为自己活一次。可是一个为了别人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猛一下要为自己活一次，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她还是决定要好好活着，不为其它，就为了死去的弟弟，还有这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 后来，他和李小诺一起住进了基地，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她表面上对待身边的人都是有点冷清，十分客气。可是以她这样的性子，能够这样，基地里朋友其实已经在她心里变得十分重要了。 至于李小诺，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对冷小乐的感情，转移到了李小诺身上，变成了一份特殊的感情。李小诺也成了她生活重心的延续。 如果李小诺离开了基地，她又要像暑假的时候一样，每天无所适从，继续过着没有重心的生活。现在他回来了，决定不再赛车，也比以前乖了很多，老老实实上课放学。她很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每天给他做早饭，让他去上课。每天晚上等他放学回家。就好像以前冷小乐还活着的时候一样。如果这种生活结束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该怎么找回重心。 “人类都是怕孤独的，所以人都是群居动物。国家，社会，家庭，学校，公司，这些都是集体。人们有亲人，朋友，爱人，都是为了排遣精神和感情上的孤独。相互依靠，彼此温暖。而有的人，无法派遣孤独，没有可以相互依靠，彼此温暖的人，所以便把精神和感情寄托在宗教上，酒精上，或者一些别的事情上，比如拼命工作，拼命学习。”李小诺忽然坐正了身子，不再靠在她肩膀上。 “说的好像很有见地，很有道理的样子，看来最近有在看书学习啊。不错，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有话直说比较好。不喜欢你这样文绉绉的讲大道理。”冷小薇微笑道。 李小诺笑道：“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小薇姐你应该去找一个可以跟你相互依靠，彼此温暖的人，来一起度过余生漫长的岁月。” 冷小薇道：“我没有亲人了，也不喜欢交什么朋友。你不就是想让我找个对象吗？可是，哪那么好找啊？现在渣男那么多，你不怕我遇到啊？” 李小诺道：“有我在呢。怕什么？我给你把关，谁敢不怀好意，揍不死他。” 冷小薇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打架？打架能解决所有事情吗？小孩子，自己的事情都管不了，还来管我。”她嘴上这么说，可李小诺话却还是让她心里很受用。 李小诺道：“是啊，打架是解决不了所有的事情。那你呢？你真的不去找个对象吗？你自己也说了，事情总要去解决去面对的。” 冷小薇道：“话是不错，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就不一样了。还记得我们上个周五晚上，我们一起看的那部电影么？” 李小诺道：“当然记得了，《怦然心动》嘛。”这部电影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天他看到了自己父亲李正锋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看这部电影。 冷小薇道：“那里面有句话说得真好，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终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那个人后，其他人于你而言，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李小诺道：“这句话确实说得很好。可是，你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吗？” 冷小薇道：“有啊。” 李小诺问道：“谁啊？” 冷小薇微微一笑，说道：“就是你啊。” 李小诺神色微变，低声道：“可是，我总会离开的啊。我不知道能否陪你一起度过余生漫长的岁月。未来的事情，有太多的不确定。而且，我不一定就是你希望的那个人。”忽然声音变大，笑道：“真的吗？可是我还没有成年，我还是个孩子啊。” 冷小薇会心一笑，道：“所以，我就只有等你几年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成年的彩虹般绚烂的人。”说这句话的人，自然是钱吉祥了。他拿着一本杂志，刚好翻到一页有彩虹图片的，摆在冷小薇和李小诺面前。 冷小薇道：“小诺，不早了，早点睡觉吧。我回去了，晚安。”这句话只是在对李小诺说，完全当钱吉祥不存在。 看着冷小薇的背影，钱吉祥神情失落，脸上不再有笑容，喃喃道：“难道，在她的眼里，我就只能存在的这么卑微么？为什么？” 李小诺唏嘘不已，说道：“首先呢，你不是彩虹般绚烂的人，苏丹红还差不多。你为什么存在的这么卑微？那是因为你太喜欢她，太在意她了，而她并不在意你。至少不是那种在意。所以，你就只能在她面前这样卑微的存在了。如果一个女孩像你对她那样对你，而你不在意她，那么她也会像你这样卑微地存在在你眼里了。” 钱吉祥把杂志一丢，说道：“小子，看不出来你懂得还不少啦。” 李小诺笑道：“没吃过猪rou，还没见过猪跑么？现在电视剧，网上，朋友圈里面，都有这种话的啊，到处都是。” “还以为你自己经历过领悟到的呢。”钱吉祥说着话，往沙发上一躺。 “还不准备睡觉么？吉祥哥。”李小诺问道，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钱吉祥。 钱吉祥叹了口气，说道：“并不准备睡，因为睡不着啊。小诺，其实我很羡慕你。” 李小诺道：“这种事情羡慕是没有用的，而且小薇姐对我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感情。” 钱吉祥道：“但愿吧。其实我最羡慕你的一点，并不是这个。” 李小诺不解地笑道：“难道我还有什么别的值得别人羡慕的吗？” 钱吉祥道：“只有一点，你就可以让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羡慕了。” 李小诺道：“长得帅，那是基因决定的。” “屁！”钱吉祥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指，你可以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赛车，虽然你现在决定要放弃了，可是并没有人逼迫你，是你自愿要放弃的。” “想不到这都被你知道了。”李小诺心念一动，又道“其实，我有个问题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是这样？像你这样的富二代，为什么不去花天酒地，而是每天闷在房间里？也不去帮助父母，管理家族企业。记得以前有一次，让你去你朋友那里帮我借摩托车，那天晚上去了你房间发现你在那里画什么东西。好像你每天晚上都在房间里画东西。到底实在画什么呢？” 钱吉祥脸色一变，一副警惕的模样，说道：“我肯定是在画画了，难道我就不能有点艺术上的追求么？画画美女不挺好的么？” 李小诺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房间里贴了那么多的关于世界知名建筑的画。你不就是学建筑设计的吗？你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家里不准。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可是，你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钱吉祥不爽地说道：“你脚趾头不是很发达吗？用你脚趾头想一下。” 李小诺道：“其实我想听故事，听一个曾经是有志青年的故事。” 钱吉祥没好气地道：“你不是有脚趾头吗？还用得着听故事吗？” 李小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是胡乱猜的，吹一下牛不行吗？” 钱吉祥道：“还真以为你脚趾头那么发达呢。” 李小诺道：“是挺发达的，尤其是踢人的时候。” “真想听故事？”钱吉祥问道。 李小诺点了点头，说道：“刚好我也睡不着。你没有酒，但是有故事。我，洗耳恭听。” 钱吉祥沉默了一会，笑了笑，说道：“哪里是什么有志青年啊。不过人坐久了，还像是容易得痔疮。” “说重点！我又不是gay。” “其实这个故事也没什么好讲的，就跟刚刚你脚趾头想到的内容差不多。我大学学的就是建筑设计，因为自己对建筑设计很感兴趣。专业成绩还不错，在大学的时候，还得过几次奖。毕业之后，我踌躇满志找家里要钱，自己成立了一个工作室。那时候刚毕业，没什么名气，可是每天都能够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奋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很开心。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家里就开始反对，要我放弃自己的梦想，继承家族企业。我当然不肯了，于是我就和家里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那时候刚好举办了一次国际性的建筑设计大赛，我家里就跟我说，让我参赛，只要我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就不再逼我，我就可以继续经营自己的工作室。”钱吉祥说着自己的往事，口气异常平淡，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李小诺不解道：“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钱吉祥道：“是很好啊，我当时也是那么想的。那一次的建筑设计大赛，含金量很高，在国际上也有很大的影响力。就算我家里不这么说，我也会去参加。如果我能在大赛取得成绩，对我的事业，我的工作室的发展都是很有好处的。可是，就跟你一样，我比赛的成绩并不好，相反很差，一塌糊涂。” “什么叫跟我一样？我成绩不好是有其他原因的。而且我放弃赛车，并不是因为比赛成绩不好。”李小诺立马反驳道。 钱吉祥道：“哦，好吧。我的成绩出来以后，我遵守与家人的约定，解散了自己的工作室。可是，我却并没有去学习企业管理，也没有回去继承家族企业。工作室解散以后，我就开始像现在这样每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李小诺眼珠一转，说道：“有点奇怪啊，按理说按照约定，你应该回去继承家族事业的。可是你这样，你家里居然没有逼你。你没有工作，只要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不就得乖乖回家啊？” 钱吉祥道：“是啊，这件事情我也很奇怪。不过我也没有多想。” 李小诺轻笑道：“这故事一点意思也没有，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不就是一次失败而已吗？哪个人一生当中不经历个几次失败啊？小学生作文里都知道，爱迪生发明电灯泡，失败了几千次呢。你只是一次大赛没有取得成绩而已。远的不说，就说我。我堂堂涯海市八号车队的王牌赛车手，zero零号，不也输过很多次么？你像刚开始小K，疯子他们哪个不把我虐得跟什么一样。可到最后呢？我不还是照样赢了他们，而且让他们输的更惨。我鄙视你啊。” 钱吉祥道：“我也鄙视我自己，不过我们不一样。你有天赋，可我也许真的没有天赋吧。而且遵照跟家里的约定，我也不能再做建筑设计了。” 李小诺道：“这些话你就骗你自己吧！既然遵照约定，那你倒是回去继承家里面的事业啊？不能再做建筑设计，你还每天晚上闷在房间里画什么画？” 钱吉祥叹了口气，道：“唉，不说了。没意思啊。” 李小诺道：“我要是你啊，我得每天快乐成什么样啊。” 钱吉祥问道：“你确定？” 李小诺道：“我确定。你不看看，你每天都有钱花，又没人管。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好啊？就算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你不用像有些人那样，一旦坚持自己理想，就要面临饿死的局面。你不管失败多少次，都无所谓。你看看你，你不是已经失败过一次吗？不还是过得好好的吗？反正你家里现在又不逼你回去，还给你钱用，这么好的机会，不使劲折腾干嘛呢？难道等以后老了，折腾不动了，你再去折腾？又或者，等你家里开始逼你，断你经济来源的时候再开始折腾？时不我待啊，吉祥哥。” 钱吉祥心中一动，说道：“好像你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李小诺道：“不如，我也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钱吉祥问道：“什么故事？” 李小诺道：“一根柱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