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人世
天下道门的位置于我而言依然是个秘密，我去的时候是被明月道长拉着，用缩地成寸的方法过去，那一路上根本没法记位置，只是隐隐觉得天气在不断变冷，应该是往北方在走。 至于出来的时候，就更加简单粗暴了。张宁直接用布套给我蒙了眼，之后背着当时两脚残废的我走出了大山。 无论天下道门对鬼媳妇的态度怎么样，我想要接她出来，首先就要找到天下道门的位置。 下了山，很快就找到了大路，在路上招手半晌，终于是有好心人停下车来，答应搭我一程前往c市。 坐在久违的汽车上，看着从窗外不断划过的风景，偶尔听着身边司机用方言低骂两声这盘山公路，我就觉得一阵恍然。 回到人间，竟然让我找不到一点的真实感。 或许并非是人间的景象太过模糊，而是阴间的景象太过真实，在那里我体会到了和人间一模一样的东西。 有血腥，有危险，还有一切人类该有的东西，所有的情感，阴灵都拥有。 我就觉得心头一阵茫然，我长久以来抓鬼斩杀阴灵，这真的是对的吗？ 每一只阴灵，当真都是该死吗？ 想想善良的白香儿，想想柔情似水的苏酥，甚至还有对敌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人百般照顾的西江月。她们似乎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每一个都不是简简单单的用一句“妖魔鬼怪”可以解释的。 想着，我忍不住一阵苦笑，心头又想到了张瞎子。 “我们不是人间的警察，也不是阴间的阴司。那些阴灵到底有什么故事，我们不用去问，也不要去问。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修士，我们要做的，只是把该留的留下，该走的送走……” 张瞎子当初的原话我记不太清了，但隐约明白是这个意思。 想到冷冰冰的张瞎子，我轻叹了口气。 你这便宜师傅倒是走的潇洒，和鬼王一战干干脆脆，连魂魄都没了。 在一般人看来这魂飞魄散或许算是最惨的结局吧，但我心底，其实隐隐觉得，张瞎子或许期盼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吧。 在他看来道门破败，我这个弟子又顽劣不堪，眼看着茅山一脉道统就要失传。若是真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天的到来，倒不如留个引头，轰轰烈烈战死在捉鬼的战场上，倒也算死的其所。 脑袋里的思绪百转千回，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正想着，忽然就听旁边的笑道：“兄弟，前面就到c市了，一会儿我把你放下，你得自己过去。城里堵的很，我可不想在里面堵几个小时。” 我赶紧笑道：“谢哥儿了。”摸了摸身上，这也没带钱。 当时跟潘琳去阴间的时候，也没想着这后面的事情。当时的钱啊之类的，都在潘琳身上，我这里可是分文未到。 其实即便是潘琳，就我所知，也是不会带太多现金的。潘家大小姐，那出门都是刷金卡的…… 司机瞄了我一眼，一阵摇头嘿笑：“你还是不是c市的崽儿哦？啷个楞个婆婆mama的嘛。我要是图你这点车费，根本不得喊你上车老。” 车停了下来，我下了车。 “谢谢哥儿老。”我笑着说道。 司机跟我笑着点了点头，开着车渐行渐远。 到了市区，一切就要方便得多了。找了辆出租车，直奔小源箜斋就过去了。 我离开小源箜斋的时间可不短了，大半年前去美国治腿，之后又经历了幽灵船、潘琳订婚的事件。刚从美国回来，连小源箜斋都没回，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西河村，从极阴之地的裂痕去到了阴间。 这一段时间算着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小源箜斋现在怎么样了。 出租车在漫长的车流中缓缓行驶，看着周围越来越熟悉的街道和店铺，我心头尽然隐隐泛起了一股忐忑。 我不在了，陈璐也不在了，就希望现在小源箜斋别已经关门大吉就好。 也不知道勝亦峰和珺瑶在这里怎么样，他们现在到底生活如何。 想着，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 “兄弟，到了。”出租车司机叫了一声，才让我回过神来。 我抬头看去，就惊喜的发现小源箜斋的大门竟然敞开着！而且，里面竟然还传来若有若无的人声。 “师傅你等下，我进去取钱给你。”我跟出租车司机打了个招呼，就下车往里面去了。 进了门，就见房间里坐着五个个人。 这画面让我有些恍惚，就如同回到了好久之前…… 在一旁的沙发上，勝亦峰如同往常一样没精打采地坐着，一点也么有身为保安的觉悟。在正前方的书桌旁，一张木椅上，珺瑶正襟危坐，如同长久以来的她一样。 而在那书桌后面，一个俏丽身影，正微笑着跟坐在前面的客户说着什么。 当她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时候，她的笑容顿时僵硬，脸上渐渐泛起激动之色。 泪珠，沿着她娇嫩的脸颊滑落…… “我家潘琳可是从来不哭鼻子的。”我微笑着看着她。 潘琳嗔怪地白了我一眼，却忍不住笑着伸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珠。但是，却站在书桌后一动未动，因为有人已经先一步奔了过来。 “左源！” 我就听一声惊喜的呼声，一个温软的身子就扑入了我的怀里。 泪水很快就浸湿了我胸前的衣襟。 我轻笑着抚着珺瑶的肩头，轻轻推了下，但她却死命搂着我，不肯松手。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珺瑶姐，我回来了。” “嗯！”珺瑶轻嘤了声，脑袋依然埋在我的怀里。 想着当初见着这冰山美人一样的珺瑶，和现在可真是天差地别。 转头看了眼勝亦峰，就见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满脸暧昧之色地看着我。 我翻了翻白眼，道：“看什么呢，外面出租车司机还没给钱呢，你帮我去给下。” 勝亦峰嘿笑道：“那成，你、忙、着！” “快去快去！”我没好气地道。 勝亦峰出去给出租车司机结账，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半天都没见人进来。 倒是那坐在客人位置上的人站了起来，满脸狐疑地看着我。 潘琳笑道：“这位是小源箜斋真正的主人……” “您就是左大师啊！”那人一下子惊叫了起来。 我抬眼看了看，这人四十岁上下，身形有些发胖，身上穿着一身名贵的西装，时不时还下意识抬下手，让手腕上那块劳力士露出来。 看着我心里就有数了，朝着他微笑道：“没错，我就是左源。” 这中年人一下就急了，上前两步，道：“左大师，你要救救我啊！” 看他这样子，要不是珺瑶还扑在我怀里，只怕他就要扑过来，让我心头一阵嘀咕。 我抬头看了看潘琳，就见她朝我一笑，道：“李先生的事情，我们已经都了解了，你先回去吧，等有了结果我们通知你。” 这位李先生看上去满脸焦急，不过转头看了看潘琳，却好像又不敢多说什么，最终只能跺了跺脚。 “都听潘小姐的！”说着，他又朝哀求道，“左大师，还请您多多照顾！这闹得……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李先生带着他的秘书出了房门，我这才朝外面叫了声：“勝，关门，今天不做生意！” “好嘞！”勝亦峰的声音传来。 很快的，小源箜斋的大门就关了起来，房间里就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阴间？西江月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刚一坐下，一直冷静的潘琳终于是开口问道。 看她的样子似乎一直保持着冷静，但话语里却带着一抹担忧焦急的味道。 一旁的勝亦峰也是一阵嘿笑：“听说你被困在阴间，咱们珺瑶妹子可是急得都哭出声了。要不是不知道怎么去，估计她就得寻死寻获下去陪你……” 珺瑶顿时被说得满脸通红，又羞又怒地瞪了勝亦峰一眼。 我看着，是又好气又好笑，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勝亦峰跟我进苗疆的时候，在东阿寨可是没少被珺瑶收拾。 我想了想，就把这些日子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虽然说是大概，但也足足花了一下午，才把事情说完。 听完，所有人都是一阵目瞪口呆。 “你突破到五重境界了？！”勝亦峰瞪大了眼看着我。 “那个……苏酥，就是以前你身边跟着的那个女鬼？”珺瑶面色有些怪异。 “西江月现在是什么态度，你细说一下。”潘琳皱眉道。 听着这三人的话，我一阵苦笑，挨个儿解释了下，这才望着潘琳道：“西江月是什么态度我不知道，不过看这样子，鬼王似乎没有对我们动手的打算，西江月应该是自己想着把我这问题给鬼王解决了。现在她既然放弃了，那鬼王那里应该就没问题。” 潘琳皱眉道：“那你身体里鬼王那一魄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道：“这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哪天就自行解决了呢？” 潘琳沉吟半晌，这才微微点头：“也好。” 和三人一阵闲聊，这才让珺瑶去帮我整理房间，潘琳则是让我在家里呆着，她去处理那位李先生的事情去了。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还会不放心，但现在知道潘琳有四重境界的实力，这还有什么担心的？ 而且以潘琳的机智，恐怕也没什么人能动她的歪脑筋。 潘琳和珺瑶都离开了这大厅，我就满眼古怪地看着勝亦峰：“怎么，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勝亦峰虽然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的，但骨子里还是那套军人的作风，不会有事无事跟我磨叽。他现在既然留下来了，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就见勝亦峰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我和你关系不错，我也不是天下道门的人……” 听到天下道门四个字，我心头猛地打了个突。 “什么事？！”我急道。 勝亦峰看着我，满脸严肃地道：“你的鬼媳妇……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