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琉璃的星月（四十二）
和夜色相吻合的夜礼服、一尘不染的洁白蝴蝶结和手套、夸张的肢体动作和抑扬顿挫的腔调，再加上恶劣到极致的标志性面具。 眼前的家伙，整个欧罗巴，不，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毫无疑问，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同得体的绅士一样的男人，正是最近沸沸扬扬、成为新闻界新宠儿的怪盗迪伊。 早在他横行欧罗巴东部、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出于各大博物馆的时候，玛蒙就判断这个家伙是超越了外界的存在，在得知他突破了巴黎警察的严防死守之后，更加能确定这一点。 但即使如此，七原罪也没有将这个偷偷摸摸的小贼放在眼里，直到他将自己的目标定在奉圣派的封圣省并成功之后，全内界的目光才集中在这个小偷身上。 此次返回法兰斯邦，玛蒙将要着手处理的事务就包括遏制住这个在巴黎城中目中无人的恶棍，但她理想的对策是布下天罗地网、在自己尽量不出手的情况下将其捕获，而不是像这样狭路相逢，尤其是在这个紧要的时刻。 虽然直觉上认为眼前的怪盗和塔尖上的少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为了慎重起见，玛蒙还是决定出言确认。 “如您所见，一位美丽的小姐正在孤单无助地身处铁塔的顶端，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如果您见死不救的话，请至少不要阻止我伸出援手。”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怪盗怪异地笑道： “如果是担心她的话，那大可不必。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正在举行一场重要的仪式，如果贸然打扰的话，她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大发雷霆的。这么煞风景的事情，相信像您这样的女士，应该不会去做吧？” “这么说来，你和她果然是一伙的了？” “勉强算得上吧，至少现在我要为她排除一切障碍。” “有商量和倒戈的可能吗？” “恐怕没有。” “那么，就是谈判破裂了，真是可惜呢。” 似乎被玛蒙灿烂的笑容迷住了，怪盗僵硬的身躯纹丝不动。 实际上，他正在经历一场从未有过的经历，即使他的正体见闻过这世上最光怪陆离的事情，也从没有这般神奇的经历。 全面解析。 感到自己完全被那双湛蓝的碧眼看透了，再隐私的秘密在探究的目光中也无所遁形。 裁量价值。 完全被当成了商品，自己的价值在对方的瞳孔中一清二楚，那是在剥离了主观意识和感情因素后以绝对客观的态度做出的考量，是连自己也无法反驳的判断，她的决定无疑决定了自己的最终价格。 想定工具。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黄金天平，熠熠生辉的光芒将周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覆盖，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出比它更加奢华典雅、光彩夺目的称量工具了。 置于一端。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自己的全部就这样被放在天平的一端。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黄金的托盘之上，静静地等待另一侧放上等价的东西使天平恢复平衡。但是心底却在警告着，不能等下去，绝不能坐以待毙！ 支付代价。 大脑和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自己的对面已经被数不清的钞票堆满，歪斜的天平迅速保持水平。能感觉到，对面的东西，就是自己生命的分量。 消费完成。 最后，在夺去视线的金色光辉之中，自己的意识被永久性的中断了。 在玛蒙冷漠的目光中，上一秒还生机勃勃的怪盗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颓败地倒在了地上，不再以生物的身份，而已经是一具生命迹象断绝的尸体。 惋惜的摇了摇头，如果对方通情达理一些的话，玛蒙也不会使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毕竟对于商人来说，互利双赢要比两败俱伤强得多。但紧迫的形势和怪盗强硬的态度让她别无选择。 对死体失去兴趣的魔女眺望着空中的身影，再次开启了自己独一无二、无所不能的神力。 全面解析。 由地面到达塔尖的距离是325米，如果以自己的脚力来计算的话，则需要25秒才能登上目的地。 裁量价值。 必需的体力魔力加上消耗的时间，换算成货币的话，大概在四千欧元左右。属于物有所值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想定工具。 浮现吧，闪耀吧，衡量万事万物的黄金天平。 置于一端。 在天平的一侧，是你的主人到达埃菲尔铁搭顶部的结果。 支付代价。 在天平的另一侧，是为此所必要付出的价格。 完成消费。 以贪欲的魔王之名！ 和不费吹灰之力夺走怪盗的性命一样，看似冗长的六个步骤在短短的一秒钟间利落地完成。顷刻间，玛蒙所站的位置已经是处于天线正下方的铁塔上，原本高不可攀的身影，如今已经变得触手可及。 “漂亮的小姑娘，如果你现在停手的话，我想我们还有交涉的机会。否则，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有违本意的粗暴之举了。” 玛蒙露出了形势逆转的胜利微笑。 即使塔顶饱含魔力的空气已经浓密到了如同液体一般的程度，看不见的汹涌暗流几乎让她无法站稳，从种种迹象分析可以得出少女所主持的仪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但也正因为如此，关键时刻的打断不但将让她功败垂成，主持者更可能因为魔法的反噬而身受重伤、甚至当场死亡。所以从现在的位置来看，玛蒙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但默默吟诵咒语的少女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她双眼投向无尽的夜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茫的轻纱，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敌人的警告。 “看来我只有冒犯了！” 虽然不知道距离魔法阵完成只有两分钟，但魔女也知道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不容许自己再做更多的交流，她放弃了言辞，直接采取了行动。 伸出的手抓向少女的脚踝，只要将她从天线上扯下来，就能轻易地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但阻止的手，却先一步被防卫的手握住了。 尽管隔着一层手套，也能感受到从手腕处传来的火热和坚定。玛蒙睁大了双眼，其中的不可思议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出现在近在眼前的位置、阻止了自己的行动的，正是本该死在地面上的怪盗，惊愕的现实让见多识广的魔女也在一时之间大脑中陷入空白。 “刚才的那个‘我’真是受到您的照顾了，不回礼可是不行的。” 苍白的面具发出戏谑的嗓音，惊醒了震惊中的玛蒙，她极力想要摆脱对方的钳制，但随即察觉自己的对手不仅仅是面前的怪盗。 “哎呀，刚才那个，真是了不得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这就是你的神力吗，叫人叹为观止啊！” 赞叹来自于后方，用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身后也不知不觉地出现一个人，而且是很面前的怪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迪伊。 原来所谓怪盗是一个集团，怪不得上方的少女如此镇定，原来早就藏有后手。不过从对方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前后来看，这两个怪盗和刚才的那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狭窄的空间中被前后夹击的玛蒙瞬间理解了自己的处境，迅速由惊慌恢复了沉静，同时绽开出灿烂的笑颜。 “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不觉得羞愧吗？” “如果那个女人是七原罪之一的话，传出去只会让我脸上增光……呃——？！” 怪盗的紧紧握住皓腕的手上突然一空，紧接着就只觉喉咙一痛，不止原本在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连身体也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去。 身后，就是空荡荡的三百米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