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琉璃的星月（三十七）
终于到了决一生死的时刻。 激情如火的怪盗和冷静如冰的裁决者之间的决斗即将在下一秒画上终结的句号。 如果在场的圣徒换成是“第四天”腓力西亚蒙的话，那位重视名誉的圣骑士在索菲亚处于下风的情况下，一定会默默地将这场战斗看到最后。即使己方的裁决者战败身亡，他也不会出手干涉，而是在为逝去的忠诚灵魂献上祝福之后，才将复仇和讨逆之剑指向教廷的仇敌。 但“第五天”却与之完全相反，由始至终将荣誉看作多余负累的他不存在那种战场上的情怀，他既可以命令裁决者为了试探敌人的虚实奔赴死地，也可以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即使背后偷袭也在所不惜。 于是，在一对一的决战牵制了敌人的所有精力之后，他念动了圣言。 “吾乃牙，吾乃背叛的猎杀者，吾乃贪求鲜血的邪恶巨龙，吾乃地狱的审判者与天堂的负罪人。挡在吾之面前的人啊，我判你有罪，在痛苦中撕碎吧、分离吧！” 疾驰的身体拖着淡淡的黄金，那是各自出现在双手中的巨型单片剪刀，能将世间万物裁离的神器隐含着巨龙的咆哮，向仇敌的手腕飞舞降临。 不需要全力的咬合，半边的獠牙就足够切断毫无防备的躯体。 于是，巨龙的锋齿轻易地割下了举起的、闪着白芒的手掌。 无比精确、无比迅速。 就连身体一部分被强行分离的受害者，也是在看到鲜血直流的断臂出，才认识到这一事实。 就在怪盗还在为突然的打击愣神的时候，第二波攻势已经朝自己不留情面地袭来了。 那是裁决者的奋力一击。由脚底到腰腹，再延伸到胸腔和手臂，贯穿全身的力道和神力集中在由下往上、冲天而起的拳头之上，这结合了西洋的上勾拳和东方拳法的发劲技巧的一击，足以击碎颅骨、打飞头颅。 根本来不及阻止，怪盗的下颚不打折扣地正面吃下了这冲天一炮。 一点也没有夸张，这一拳所蕴含的破坏力完全不下于炮弹，集中力和贯穿力甚至犹有过之。中招的身体和受到炮击一样，如同大风中的风筝，不由自主地飞上半空。 残破的身躯在撞到圣堂的穹顶之前，又被巨大的剪刀补上了一刀，背后喷出的鲜血在半空中洒落，犹如下起了血雨。 当悲惨的残躯落到地面，染红了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之时，已经很难从中看到一丝生命迹象了。 即使拥有近似于神的强大力量，在圣徒和裁决者的夹击下，也只有惨死的下场。 九泉之下，这个张狂的怪盗应该会为自己的妄自尊大而追悔莫及吧。 索菲亚一时的暗叹立即得到了回答。 不会后悔，连一丝悔意的迹象都不存在。 “哈哈哈……” 不可能再站起来的将死之躯在颤抖中缓缓挺立着，全身被鲜红侵染，下颚已经被击碎，大脑早就应该在猛烈的冲击下变成了浆糊，但那具漆黑中带着血色的影子还是以诡异的姿势站立起来，并且发出类似在喜剧电影的屏幕前开怀大笑的观众般含糊不清的笑声。 嘴巴已经歪斜，但那份真挚的笑声绝没有逞强或虚伪的成分。 以致于在场的两个人一脸呆滞的模样，久久没有对眼前的怪异做出反应。 “呀，愉快愉快，果然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什么的都是渣渣，只有这种痛快的厮杀才适合我啊！” 颚骨和声带已经被彻底破坏，只能从断断续续的音节中勉强听出他的意思。 “虽然很想跟你们玩到最后，但是这具身体果然已经不行了。可以的话，你们不会介意我下次再来继续吧？” 答案是否定的，圣钉和神器一同封锁了怪盗的前后退路。 当然不会同意，犹大早就打定主意从他的身上挖出关于怪盗和月夜传说的信息，既然自己已经出手，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而索菲亚也很清楚审判长的意图并积极配合。 棘手的人物已经遭到重创，怎么可能任其抽身而退！ 两双眼睛虎视眈眈地如此诉说着。 但是怪盗本就没有征得对方同意的意思，一切不过是他取乐的手段而已。 “那么，后会有期了。” 话音刚落，黑色的礼服已经消失了。 “在外面！” 在犹大的提醒下，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礼堂，举目四望。 西沉的落日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被染得暗红的天边，隐约可见一道惨淡的身影起起落落。 即使拥有压缩空间、一步登天的本领，终究是重伤之身，大量的失血和头部的震荡已经让他的身体处于崩溃的边缘，否则他完全可以进行连续的空间跳跃，更不需要将白色的光环聚集在断臂处，抑制着伤口的迸发。 目光如同雄鹰锐利的犹大基于此种判断，瞬间做出了决定。 “追上去，生死不论！” 两道身影，以子弹般的速度奔向如血的天际。 位于圣母大教堂西面五公里左右的钢架镂空结构的建筑物，同样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之下。 这座由亚历山大古斯塔夫埃菲尔设计建造、并以其姓氏命名的铁塔每天都要以三百二十五米的高大雄伟身姿，迎送成千上万的游客来往。已经超过百年寿命的躯体，至今是人类建筑师上永不褪色、长久鲜明的奇迹，也是巴黎不可错过的胜景之一。 尤其在节假日之中，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游客们会组成人潮人海，如同海啸般向这里涌来，即使在这个新旧年交替、异常寒冷的冬天，也无有例外。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热闹的场景。用一只红宝石镶嵌而成的高跟鞋稳稳地站在铁塔之巅的天线之上的寂寥而窈窕的身影，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 即使高高在上，为壮丽的高塔增色不少的身影仍然是不可忽视的存在，但是在“暗示”的魔法之下，在地面上如同蝼蚁般行走的人们无缘欣赏到那靓丽的身姿，就连用保安系统监视着附近情况的警备人员，也忽视了那原本绝不可能忽视的存在，在“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状况”的诅咒下，继续着自己无聊而枯燥的工作。 今天的埃菲尔铁塔仍是一如既往的景色，所有人都一厢情愿地这样想着。 “成群的害虫真是碍眼呢，如果能一口气消灭干净就好了。” 凄美的风姿、曼妙的身形、本身就是魅惑的魔力凝聚而成的美貌、还有冰冷却撩人的声音，在用漠然而轻蔑的口吻抱怨着。 嫌恶的眼神，赤裸裸地践踏着脚下的人类。 “连瞻仰吾之容姿的资格都没有的牲畜，有什么资格直立行走、享受荣华？终究是一群沉浸在野蛮和虚荣中的低等生物罢了。” 不屑地扬了扬不屑的嘴角，她不再去看那些惹人烦心的虫子，专心于当下的工作。 右臂平举，露出珍珠色细腻柔嫩的手背，俯视大地的绝世少女双眼闭合，朱红色的嘴唇默默地咏唱着古老神秘的咒语。 如果是精通黑魔法的魔法师在这里，尽管无法听懂咒语的含义，也可以大惊失色地断言，少女正在发动一个范围广阔、威力宏大的结界魔法。 一旦完成，几乎囊括整个巴黎市区、邪恶而黑暗的诅咒，将降临在这座城市上之上，将两百多万的人口拉向无底的深渊。 结界的完成迫在眉睫，而至今为止仍没有人发现阴谋的进行，人们甚至不会抬手仰视那君临天空的少女。 天色渐暗。 夜晚，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