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北大食之战（四十）
位于美利坚高谭市的国际联盟总部，这个往常就充斥着空话、谎言和挑衅式言论的地方，所有人都自认为足以承受任何不当或者过激发言的冲击。可是他们错了，此时此刻出自中大食王国代表的言辞，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之外。 无法与恐吓、威胁这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行动的讨价还价相联系，因为没有外交人员会用宣战布告来开玩笑。正因为如此，已经习惯了在和平的环境中进行辩论的各国代表们陷入了空前绝后的目瞪口呆、面无人色的状态。 战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了？ 没有做好准备的人们脑中只有无法当即作出回应的虚弱空白，就像一台因为死机而需要重启的电脑，除了等待之外，派不上任何用场。 此时此刻，落针可闻的会场中，能够随心所欲地行动的只有在冷静陈词的中大食代表。 “想要‘两河惨案’的真相吗？我可以代表国王陛下告诉各位遵行正义的各位，真相就是在北大食国王艾哈迈德奥斯曼的纵容下，费萨尔沙马尔，这个中大食可耻的叛徒，实施了这一骇人听闻的计划。他雇佣了臭名昭著的黑流公司雇佣兵，摧毁村庄、屠杀平民，而其最终目的，就是用这种肮脏的栽赃陷害，让我中大食王国成为众矢之的。” 淡然地环视场内一周，中大食代表发出了困扰的苦叹。 “现在，他邪恶的阴谋已经成功了一半，在场有超过半数的国家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无端指责我的王国，这令我不由叹息，我们共同歌颂的正义之神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是他抛弃了愚蠢的我们，还是别有用心的一些人驱逐了他。” “但现在不是痛感失去的公正和智慧的时候，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必须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去寻找。因此，我的陛下做出了一个艰难而坚定的决策！” “出于对北大食人民的保护，出于对触犯了独尊制定的不准教民间相互残杀此项教义的恶徒的愤慨，也出于对真理与公正的追求，哈立德国王正式宣告，向北大食王国宣战！” “在艾哈迈德、费萨尔和他们的邪恶同伙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我国决不收兵！” “在受难的平民得到他们所期盼的公道前，我国决不收兵！” “在正义得到伸张、唯独尊教的污点得到洗刷之前，我国决不收兵！” “敬告任何妄图从这项神圣的事业中牟利的国家和组织，我国不会心慈手软，必定对加入邪恶同盟的势力予以坚决的回击。当然，如果有国家或个人能够支持我国的义举，我们也无任欢迎。” “在此，我只要重申一点。我所阐述的，绝非假设，而是正在进行的事实，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请各国代表以此为前提，进行往后的交涉，是敌是友、还是严守中立，我国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的发言到此为止，谢谢。” 中大食代表从容不迫地坐回了席位，镇定的外表掩饰了他几近虚脱的狼狈状况。在结束了准备已久的陈述之后，他并没有大功告成的亢奋，反而被全力以赴后的虚弱感所支配，发抖的小腿几乎令他摔倒在地，他几乎是贴着地板滑行回座位的。 万幸的是，没人注意到他的窘态，因为他们的神情更加人惨不忍睹。 和震撼人心的开场白一样，只不过他们脸上的不可置信和极度惊悚更加深了一层。 堂堂正正、旁若无人、没有一丝妥协退让的宣战布告，就这样大庭广众地出现在这里，这是在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历史中从没有出现的事情，更是对以和平为宗旨的国联莫大的嘲讽。 没人知道，这一近似胡闹的举动会导致怎样的结局，但是谁都明白，这个世界再次站在了一个交叉路口上。 一次国际政治的大地震，已经不可避免了！ 比任何人都对此清楚的，是中大食的代表。 作为一个有头脑的外交家，他很清楚方才一系列的发言是愚蠢透顶、且完全不按国际惯例的胆大妄为。他曾经亲自赶回国内，对这鲁莽的计划进行询问，而出乎意料的是，召见自己的是卧病在床的国王陛下。 “永远遵循游戏规则的大食是没有未来的，我们必须具备打破规则、重建规则的勇气与决心。就当是一个垂老的烈士和一个垂死的民族最后的任性吧。请将我们的决意与希望，告诉全世界的人！” 我，也是一个愚蠢透顶的大食人呢。 陛下，请为所有像我这样愚蠢的大食人，带来真切的期望吧。 面对突如其来、如同山洪暴发一般铺天盖地的质问声，中大食的代表闭上了双眼，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懒得掷出一词。 当地时间圣殉历1000年11月20日19时许，在一场因为争持不下而被迫延迟的国际会议上，中大食发出了一篇被学者们称作“史上最为光明正大、阴险狡诈的”宣战布告。 那时，包括掌控一切的上天和运筹帷幄的智者，也无法预测这将把世界引导向哪一个方向。 就在中大食代表结束发言的一分钟后，他的手表的指针停留在了晚间八点的时刻，而就在远方的大食，指针指向了第二天的凌晨三点。 在那夜深人静、朔风吹寒的一刻，恢宏壮阔如同史诗、惨烈凄然胜似地狱的北大食之战，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中大食三万王****，神不知鬼不觉地突袭了驻扎在南方边境的五万大军。 接受欧罗巴军事援助的北大食王国卫队拥有领先于南方邻居的精良装备，但是器具上的优势并没有造成不可扭转的胜势，而对装备的过于自信和由此产生的轻敌心理和疏忽的防线，让近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守军显得狼狈不堪。 面对刚刚平叛归来、士气正旺，并且做足了准备的中大食军，他们甚至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被对方势如海啸的进攻击溃了。 主帅的差距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此战的胜败。 北大食方的将领绝非酒囊饭袋，他们很多都是阿穆尔一手栽培起来的青年俊杰，前程无量的名将之花，但是与对面久经战阵、手段老辣的主帅相比，他们仍太显稚嫩了。 没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中大食的国王正在缠绵于病榻、余生再也不可能重新踏上战场的时候，哈立德已经亲自率军悄悄度过了边境线，快速而不露出任何行迹地打掉了沿途的哨所，悄悄地来到了北大食军的大营附近。 一方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背水一战，另一方则仍在懵懂无知中闷头大睡，结局在哈立德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时，就几乎已经注定了。 北大食的将领试图阻止反击，但是很快就在对方猛烈的进攻中宣告失败了。随着有能力将领的成擒或是阵亡，剩下的将士们只能从俘虏还是逃兵中做一个不体面的单选。 一夜之间，阿穆尔构建的南方防线土崩瓦解，他耗尽心力组建的强悍军团折损近半。 而取得胜利的哈立德并没有适可而止，他的军队在秋毫无犯的情况下对附近的人民宣布此次进军的目的——惩罚制造“两河惨案”的罪魁祸首费萨尔之后，便以急行军的速度匆忙开拔，一路向北，目标直指北大食的王都——安卡拉。 而此时，刚刚接到驻国联代表急电的艾哈迈德和收到前方战报的阿穆尔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