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北大食之战（十四）
那应该是不可能被忽视的存在。 堪比巨熊的魁梧身躯，寄宿这破坏性力量的贲张盘结的肌rou，如同雕塑般的深刻面容，冷硬得好似钢筋一样的线条，深陷的眼窝还有从中闪烁隐现的锐利目光。 最令人心惊胆颤的是，这位中年白人男子明明有着沉稳收敛的气质，但仍然难以掩盖刺鼻的血腥味道， 就好像，刚刚从鲜血的海洋中爬上来一样。 血海应该不存在于世间，而在地狱的深处流淌吧。 能从那里爬上岸的，只有传说中的修罗恶鬼吧。 那么眼前的人，应该用地狱的恶鬼来形容，才更为适合。 但是为什么，这样可怕的存在，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有多长时间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察觉呢？ 没有人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流亡国外也不改养尊处优本质的贵族们在这头怪兽出现在眼前的一刹那，就被名为“恐惧”的震撼性情绪填满了大脑和内心。 双腿在打颤、嘴唇在发抖、心脏在疯狂地搏动，身体和灵魂如同被剥离了一般。扑通几声，有的人已经坐倒在了地上，仍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 “瞧瞧你们的样子，成何体统！还不给我站起来！” 看着一个个灵魂归位、却依然心有余悸的手下们，费萨尔没有过分地苛责。他在第一次面对这个姑且称作“人”的生物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状态。 他不知道怎样的经历才能造就这样恐怖的怪物，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会背负上如此强烈的血腥，即使是右之骑团的首领阿提拉的身上，也没有这种直逼心灵的凶戾。 但是费萨尔很清楚，无论如何不能得罪眼前的卡迪伦拉夫，至少在表面上不能像一般人一样呼来喝去。 “卡迪伦先生，您可以开始了。” 费萨尔很少使用敬语，如今只有两个人迫使他不得不使用，一个是艾哈迈德，一个就是卡迪伦。区别在于，前者是因为自己的地位，后者是因为自身的实力。 不置可否的卡迪伦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就在人们惊讶于如此庞大的身躯在行走时竟然不会发出声响的时候，一张地图已经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是一张大食地图，比市面上的地图更加详细和生动，有眼力的人能够很快发现，这是用于军事用途的绘图。 令人在意的是，地图的中上方有着一连串的名称，上面被朱红色的叉所覆盖，就好像猛兽锋利牙齿中的猎物。 “根据雇主的要求，我选定了这些地点。我想，当这些地方在地图消失的时候，你的意图是可以得到实现的。” 卡迪伦的话音不急不缓、不卑不亢，稳重而低沉，以身上张扬的杀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费萨尔仔细地观察了地图一阵，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我对军事并不精通，但也看得出来这是你殚精竭虑之后推演出的结论。那就放手去做吧，事成之后我绝不会吝啬赏金！” 自从被赶出中大食，费萨尔就痛定思痛，他知道自己虽然在权力上足以翻云覆雨，但在军务上却是一窍不通，索性不再进行干预。无论是右之骑团，还是黑流公司，他都会完全接受对方的专业意见。 有的人对两人的对话不解其意，有的人则在反复观察地图之后，若有所思。 “大人这是要在两国的边境挑起事端，以求让局势更加混乱。而我们正好从中取利？” 已经有聪明人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秘密。 费萨尔高深莫测的轻笑着，他没有做出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卡迪伦继续。 “一共十七座村庄，我将指挥一个作战大队将它们一一摧毁。没有多少人能够活着离开，但是逃走的人必须带给北大食一个讯息。中大食迫使他们降服，在遭到拒绝后就开始了屠杀。” 卡迪伦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有冰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亢奋的凶光。 “如果一切顺利，行动将从明天开始。” 似乎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卡迪伦结束了自己简短的说明，并卷起了军事地图。 落针可闻的客厅中，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事前一无所知的贵族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既为这一计划的大胆可行而震惊，也同时感到了深深的畏惧。 谁都知道，此事一旦败露，那么大食再大，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哪怕是美利坚，也未必敢接受这群屠戮平民的侩子手的政治避难。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的是穷途末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是黑流佣兵的成员大多数都是美利坚人，所以必须有人站出来冒充哈立德的军官。” 费萨尔锋利的眼神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语气中有着偏执的坚定和疯狂。他没有征询部下的意见，而只要他们无条件的支持。 “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自身，还有家中的子弟，谁能够此时帮助我费萨尔，谁就能得到我沙马尔家族永远的感激！” 这是一个稍有不慎、就可能身败名裂的脏活，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费萨尔虽然落魄，却仍然是大食一等一的大贵族，在他眼中不算什么的赏赐，就能让在场的任何一个家族三世兴隆。那么沙马尔家族永世的感激，又是怎样的概念呢？只要想一想，就令在场的贵族们目泛红光。何况与他同气连枝的这群人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谁知道这时退缩会不会有身死族灭的下场，费萨尔老爷的眼睛里可是从来不揉沙子的。 所以，将所有的杂念和后果抛之脑后，这是要做的只有积极地接受这份任务。 “交给我吧，我一定不会辜负费萨尔老爷的嘱咐！” “为沙马尔抛头颅洒热血，是我们的福气！” “让艾哈迈德和哈立德打得你死我活，到时候我们辅佐费萨尔大人成为中大食和北大食的王者！” …… 从大表忠心，到豪言壮语，费萨尔对部下们的表现很满意。他举起手臂，意气风发地扬声大喝：“我与诸位共举大事，大功告成之日，沙马尔家族将与诸位共享富贵！我费萨尔向独尊发愿，此誓此言，今生绝不相忘！” 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贵族们终于满面红光地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还是对悲惨末路的癫狂。 此时的他们，就像是在悬崖上起舞的疯子，左侧是地狱、右侧是天堂。 而费萨尔也没有了方才的豪情壮志，全身仿佛是漏气的气球，从强撑起的高昂中垮了下来，只剩下千疮百孔的胆魄和决心。 他瞄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卡迪伦，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请问贵方对此次行动有多少把握。” 由不得他不担心，失败的后果不是任何人能够承担的，他不想成为千夫所指的屠夫，更不能让沙马尔家族被钉在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柱上。 “计划本身的成功并不是问题，更重要的是善后和产生的影响。” 卡迪伦负着手，身穿迷彩装的身躯站得笔直，他的语调铿锵有力，似乎在鼓励费萨尔鼓起勇气。 “除非有人将我的行军路线泄露出去，否则所有人都会猝不及防地做不出任何反应。所以，你只需要保证你的人在行动的前后闭紧嘴巴。” 费萨尔点点头，不用别人提醒，他也会这么做的。 但是费萨尔不知道的却是，那些被指定的偏远村庄中不仅有平民，还有的是佣兵团和武装组织的基地，遭到致命性的袭击，恼怒的绝不会仅仅是北大食。 卡迪伦没有将这些公司总部的指示告诉自己的雇主，这并不违背费萨尔的初衷，甚至将会出人意料的引发更大的混乱，想必费萨尔对此是乐见其成的。但也不排除他被吓得阻止计划的实施。毕竟还需要费萨尔的人配合，否则卡迪伦才不会和这些外行人进行交流。 虽然不在乎名声，但黑流公司也不想自找麻烦，他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将所有的罪名扣在中大食的头上，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 在多年背黑锅的历史中，克拉克和他的高层们早就学会嫁祸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