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恸鸣的草原（二十七）
罗恋还是离开了，他要继续自己的命运之旅，即使漂泊无定、孤苦无依，他也不愿停下。 马俪并没有强求，而是替他准备了马匹和补给，亲自送他上了路，权当是对其冒犯的补偿。 “宗主，探子来报，欧格白一行人已经进入了戈壁，正在向西行进。石破至今没有动静、生死不知。” 书房中，将罗恋掳来的老大正在向马俪报告，他是马俪直属的特种兵侦察队的队长，身手了得，精通潜伏、暗杀、侦查等手段，在人才济济的马家军中也是极为杰出的人物。他的本名就是马老大，是西北卫之首马十二的独子，其父倒是风趣，因为自己没有了争夺第一的机会，便干脆给自己的儿子取了老大这么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够比做父亲的更争气。马老大没有令自己的老子失望，如今不但是军中负责情报的首领，更是新任宗主的心腹，有权参赞军务、知与机密。这次他奉命观察石破与羽林军的交战，并直接向马俪作了汇报，同时派出精干的手下，继续注意石破的行踪。 马俪端正地坐在高脚椅上，无论何时，她总是以标准军人姿态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即使是在思考的时候，芊芊柳腰依然笔直。她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石破真的死了？” “根据消息，石玉竹将石破的身体包裹在一块白布之中，寸步不离身。石破本人则没有一点活动的迹象。”马老大的职责只是回报事实，上司不问，他是不会陈述自己的观点的。 “嗯，石破那边要继续监控。说说帝国方面的反应吧。” 感受到压迫性的眼神，暗忖小姐自从继承宗主之位以来，身上的威势越来越重了，马老大打起精神，回禀道：“如今内阁和连席都极为震惊，正在商讨如何善后。同时下令，命我西北兵团出兵拦截，就是抢到石破的尸体也好。” 马俪不屑一顾地轻笑道：“自己倒霉，还想拖我马氏下水。告诉他们，哈桑叛乱的余孽还在西域活动，我马氏身负剿贼重任，没有功夫去理会一个毛贼。” 哈桑叛乱已经平定，一些阿猫阿狗般的喽啰也被马俪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她此举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内阁，你们的破事，我不搀和，内界的事情，我也不打算理会。恐怕京师也说不出什么，原本，这条下达给马氏的命令，也不过是显示一下中央的态度与威严。 羽林虽然败了，但内阁讨逆的意志是坚决的，马氏积极响应号召，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放走了石破，虽然过失不再马氏，但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此中的猫腻，大家心知肚明。政治，本来就是牵扯不明的东西。马俪多年来负责处理马氏与帝国的关系，自然对此驾轻就熟，若换了他的老爹，恐怕早已经掀桌子了，你等兵败如山倒，还要让老子分担责任，门儿都没有！ 见马老大答应，马俪又说道：“石破的下落，先不要告诉我爹，省得节外生枝，听到没有。” 在锐利的目光下，马老大急忙称是。 马半匹的弟弟马貂在“南州事变”中被石破杀死，原本马半匹是不知道的。帝国对此一直讳莫如深，但自从“朱雀门宣言”以来，石破一下子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内阁眼见再不能隐瞒他的存在，索性在将最近发生的一切祸事都载在石破的头上，马半匹也就知道了害死自己亲弟的真凶。 只是，既然已经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小女儿，他也就不能再擅自做主、报仇雪恨，只能从旁唠叨，催促马俪为自己的叔叔报仇。但马俪却不那么想，他比自己一生没有接触过内界事务的爹更明白内界中人的可怕之处，那些人都是活着的传说、人型的鬼神，不是普通人轻易能够对付的。尤其是这个石破，他敢向全天下公然挑战，必然有恃无恐，所以马俪一直在伺机而动。果然不出她说的所料，五万羽林军，被石破从正面击溃，这种神话中才发生的事情居然展现在了手下的战况报告之中，饶是马俪有所准备，也为之而惊悚。 毕竟，不是偷袭、不是诡计，不是长时间的对峙和消磨，石破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让有着强军之称的羽林军心溃散、败北逃窜。这种对手，马俪绝对不愿意让马家军去招惹。不是不敢，而是不值得，马貂作为叔叔的确对马俪疼爱有加，但她不能任由成千上万的马家军为了自家的私仇填命，所以她放弃了对石破出手的打算。如今密切监视，实际上是为了确认石破的生死，若他仍在世，马俪会一声不响地将他放走，反正是去大食，只要不在华夏闹腾那就随他的便；若是真的死了，到可以告诉自家的老爷子，算是让他减少一些郁结。 见宗主似乎已经没有了嘱咐，低头沉思，马老大便知情识趣地告退了。马俪扶着光洁的额头，思绪又飞到了万里之外的京师。 这一次，王氏怕是在劫难逃，也是他们平日里过于张狂的结果，一朝失势，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不少。只是王氏受挫，朝局又要动荡不安了。 “大哥那里，应该就要动手了吧……” 书房中，传出马俪似是低叹、似是轻笑的声音。 京师震动！华夏震动！天下震动！ 雄赳赳气昂昂出征的帝国雄兵，就这样灰溜溜惨兮兮地回到了京师，统计人数之后，得知不足出征京师的一半。并不是损失过半，而是有大量的士兵慌不择路，逃入了西域、雍州、冀州，或者干脆滞留在了草原中，这让帝国头疼不已。 要知道，这些不是常人，而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荷枪实弹、甚至有一些重武器，一旦发生什么意外，那就是大事，绝对马虎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再次调兵遣将，在广大的地域中进行地毯式地搜索，务必令一兵一卒、一枪一炮也不会流落在外。 但军官们很快又发现，这些逃回来的羽林将士已经不堪驱使了，他们一个个意志消沉、萎靡不振，拒绝执行任何命令，甚至很多人提出了退役的申请，强行弹压，竟然出现了哗变的迹象，这让内阁的尚书们大为恐慌。最后，在军部尚书和几位老将恩威并施之下，终于安抚住了军心，稳住了局势，但他们也发现，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这些明显在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创伤的将士，真的很难再上战场。最后，只得决定从留驻五万羽林中抽调三万人，再借调华北兵团的另一只劲旅、虎贲军三万人，参与搜寻活动。 但这只是开始，更令帝国的上层们头疼不已的是消除人心惶惶、流言蜚语的现状。 羽林败得实在太突然、太迅速、太凄惨了。在王明栋带着一群狼狈的将佐们驶入京师后，大批的残兵败将便紧随其后地到达了京师，连对此进行处理、掩饰的机会都没有。无数京师的百姓们看到了，那些平日趾高气昂的兵老爷们像丧家之犬般逃了回来，有的双眼发直、有的痴痴傻笑、有的则罗里吧嗦地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傻子也能猜到，这伙信誓旦旦地保证凯旋而归的军人们，经历了难以想见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