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乱的宣言（十一）

    “只有利益才是最好的保障。咱们能给马氏的，比起帝国能给他们的，要少得多。那个老顽固又倔强的很，我不认为他们会屈服。”巴依怕了拍儿子有些垮的肩膀，道：“哈桑，那匹烈马有什么好？想想我们教中的姑娘，不但温顺体贴，而且胸怀大度，无论你娶多少个，她们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孩子，凡事要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哈桑深吸一口气，随即狠狠地吐出，决绝地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了大业，一切听从阿爹的安排！”

    “好，这才是我的好孩子。走，去会一会那位欧格白！”

    巴依的豪宅是典型的大食建筑，四周皆是平房，中央的厅堂则采取圆顶高耸，看似粗漫却韵味十足，上面的纹样皆由名匠所绘，其题材、构图、描线、敷彩皆有匠心独运之处。客厅中也是布置考究，庄严肃穆中不失温馨与华丽，而在大堂的偏厅中，欧格白正在接受巴依父子殷勤的招待。

    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欧格白皱了皱眉。巴依眉眼通透，急忙问道：“欧格白大人一路劳顿，我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欧格白无所谓地摇手说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你拿这么多好菜好rou招待我一个人，觉得有些浪费罢了。”说着，他也不打招呼，便大马金刀地坐下，连筷子也不用，自顾自地用手吃了起来。

    “大人勤俭自律，令我好生佩服。”

    “说来惭愧，兄弟我以前是干马贼的，过的是风餐露宿的生活，有这顿没下顿，深知一滴水一粒粮的可贵。最讨厌的就是随便浪费！”大快朵颐的欧格白见父子两人还站着，便用油乎乎的手一指，嚼着口中的鲜嫩羊rou说道：“你们客气什么，还不坐下来吃。”

    两父子落座后，哈桑看着桌上被欧格白弄得狼藉的样子，实在没有食欲，倒是巴依学着欧格白的样子，一边用手进食，一边赞道：“原来大人也是穷苦出身，其实我小时候也过过贫苦的日子。后来在独尊的保佑下，先父时来运转，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大人别见笑，我本来还打算在您用过餐后将这些残羹剩饭与家人分而食之呢，既然您如此通情达理，我也就不客气了。”

    阿爹的话听得哈桑直发愣，他从出生以来就从没见过自己的老子吃过一口剩饭，听着他堂堂正正地说出一番谎话，又亲密非常地和对方套着近乎，哈桑真的觉得自己确实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阿爹学习。

    见儿子发愣，巴依暗中给他一个眼色，哈桑连忙问道：“不知欧格白大人饮不饮酒，我和父亲虽然不饮酒，但为了接待客人，家中还是有些窖藏的。都是上好的葡萄酒。”

    唯独尊教是禁止饮酒的，但时移事迁，一些并不严格自律的教徒也渐渐开始喜欢上杯中之物。如今的唯独尊教虽然仍明令禁止，但对于教徒私下的饮酒作乐行为通常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无伤大雅，大家也乐得轻松。

    “我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酒还是免了。”

    “大人洁身自好，不愧是教中精英，我辈楷模……”

    不理巴依滔滔不绝的赞美，欧格白闷头大吃。其实刚才都是他信口胡说的，他虽然并不好酗酒，但早年也是经常喝的。在茫茫无际的大沙漠中，劫到什么就享用什么。为了汲取水分，不要说酒，就是尿，欧格白也是喝过的。之所以不饮酒，却是怕琉璃剑中的两个女人。赛尔德那鬼丫头的鼻子比狗都灵，自己一年前喝过酒，她都能闻出来。最可气的是赛尔德总是将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塔米兰，“至高的漆黑”可是最虔诚的信徒，让她知道自己犯了教规，一顿数落是少不了的，自己还是不要去找这个麻烦为好。

    吃足十成饱之后，欧格白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还不忘提醒一句，“剩下的可不要扔了，晚上还可以继续吃。”

    巴依则诚惶诚恐地答道：“怎么能让大人吃剩饭？我家中还有很多仆从，由他们打扫即可。大人请放心，绝不会浪费一粒粮食。”

    欧格白不置可否，打量着华丽的大屋装潢，信口说着：“我说巴依啊，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嘛。听说你经常受到帝国的嘉奖，又和马氏的宗主有莫逆之交，要说起西域的达官显贵，你可是头一位啊。”

    不知对方打着什么心思，巴依谨慎地回答道：“一切都是为了独尊。巴依对教规与故乡不敢有一刻或忘。”

    “忘了也很好嘛。有着豪宅仆役、金钱美食，又何必记挂着教派和大食的事？我看，现在富足的生活很适合你。其它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了。”

    “大人的意思是？”

    “先知有言在先，琉璃剑与独尊之剑合二为一，除了我们十个人外，其他人就不要在为教中出生入死了。这个广发天下教民的通告，相信巴依老爷已经收到了吧？”

    “我的确收到了，但身为独尊的子民，对我教的大业怎能袖手旁观？还请大人回去之后转告先知，巴依永远为独尊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先知体谅我的苦衷。”巴依这副赤胆忠心、舍我其谁的样的确令见者无不为之动容，但欧格白却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哦，不知巴依老爷有什么苦衷？你在西域这个地方又有什么筹谋？可否说来听听？”

    “大人相问，巴依敢不如实相告。”巴依干脆地应道：“大人不要看如今的西域风平浪静，其实却是暗流涌动。无数教民殷切期盼脱离帝国，回归大食。我既不能打击他们对独尊的忠诚，又不能让他们因为一时冲动而白白送死，只能尽力约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大人也不想看到西域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吧？”

    “可我听说，华夏帝国对西域还是不错的，又是援助又是扶持的，现在教民们的生活看起来也不错啊。”

    “大人只看到表面，却没有深入本质。我西域唯独尊教，距离万劫不复之地，已经不远矣！”巴依痛心疾首地说道，“的确，帝国对西域倾注了不少心力，可这一切都包藏着天大的祸心！西域的日子越来越好。可这是以牺牲信念为前提的。帝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吸引我们的教民前往内陆，接受华夏的教育和习俗，如今我西域的教民较之五十年前，已经下降到不足七成了，而虔诚的信徒更是少之又少。大家都被灯红酒绿的生活迷住了双眼，又有几人能够坚守住自己的心灵？同时，帝国还不断鼓励华夏人迁居西域，美其名曰是支援建设，实际上却是行的蚕食之策。华夏人口的庞大与融合力举世皆知，帝国这是要从根本上断绝我教在西域的根基，让此地完全变为华夏的领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人，此时我太需要独尊之剑这面旗帜了，只有沐浴在独尊光辉的旗帜之下，我们的教民才不会迷失方向！”

    “没有这个必要，路是自己选的，教民们就随他们去吧。”欧格白却无所谓地说道，“愿意成为华夏人的也好，要与帝国对抗的也好，我们没必要对任何人说的行为负责，只要做好己的事情就好。总之独尊之剑不会再接受任何外界之人，你召集辖下的所有成员，我会向他们宣布先知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