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反乱的宣言（九）

    冬天的华夏东部在料峭的冰寒中带着迎接新春的暖意，而西域则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四处都是银装素裹，空旷的戈壁之上已经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在阳光的照射下，冰凌发射着蓝色的光芒，让原本苍凉的沙瞬间更添神秘气息。

    哒哒的蹄声远远传来，终于为这片寂静的大地带来一丝生机与活力，那是一人一骑，高大的骆驼无精打采地走着，似在嗔怪自己的主人不懂体恤，竟然挑这样寒冷的天气出行，它不时打几个响鼻，以升腾的水汽表达着自己的怒气与不满。它的主人则在驼背上随着骆驼的步伐左摇右晃，显得有气无力，若是有旁人看到他的衣着，一定会惊呼其发了疯，竟然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中只穿着单薄的裤子，披着黑色的长袍，即使体魄再强健的人，也不可能受得住，但他却似毫不将刺骨的寒风放在眼中，惬意地打着盹。

    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充满阳刚之气的脸上即使在小憩时，依然显得狂放迫人，斜飞的长眉上结了冰霜，更是如剑森寒。他突然打个机灵，睁开灿比星辰的双目，悠闲地打量着四周，神色慵懒、漫不经心，与其粗狂的形象大不相符，却又形成一种莫能言喻的独特魅力。

    他摇了摇仍有些昏沉的脑袋，不由又想起了临行前先知对自己说的一番话。

    “孩子，前往东方吧。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不要让他等得太长了。”

    好吧，你让我来找人，总要告诉我他人在哪里吧。谁知先知却笑道，等自己到了，自然会知道所寻之人的下落。一想到这里，他心中就全是不满。老穆这个人，人品没得说，就是总神神叨叨的，让人摸不到头脑。

    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举目四望，说好有人来接应，怎么连个鬼影都看不到。虽然自己无惧任何风霜，可谁不愿意享受暖舍美食，却在这里喝西北风。

    果然，又走了一阵，终于看到前方隐隐约约的一道人影，他不由催着骆驼前行。

    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站在那里，他穿戴着皮帽棉袄，脸上透着nongnong的忠厚与朴实，见到来人立即迎了上来。甫一打量不由为来者的年轻而发愣，但发觉对方穿得如此单薄，完全不将这冰天雪地放在眼里，急忙收起轻视之心，扬声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十色琉璃，斩尽仇寇。”他懒洋洋地回复道，心中却在发笑，若真像这滑稽的暗号所言，两人哪里用这么偷偷摸摸的接头。

    对方却对此事极为重视，向他深深一躬，恭声说道：“独尊之剑哈桑，代表巴依头领恭迎欧格白大人！”

    “淡漠的暗灰”欧格白对他的礼遇并不感冒，他有些不郁地问道：“先知已经下令，除琉璃剑外，所有人退出独尊之剑，不再插手圣战，别跟我说你们的巴依首领难道不知道这件事！”

    突如其来的质问令哈桑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地答道：“大人息怒，西域的情况非同一般，还需要独尊之剑的主持，所以……”

    “我没兴趣听你的解释！”欧格白粗暴地打断道，“前面带路，我要亲自和那个什么巴依说个清楚！”

    哈桑强自按捺住羞愤之情，恭恭敬敬地牵着骆驼走在前面，凛冽的寒风，似乎将他的脸吹得通红。

    欧格白却惬意地躺在驼背上，嘴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西域，自古便是四战之地、交通枢纽。远古时期，此地小国林立、纷争不休，同时又是连接东西方的要道，战略地位及其重要。故而，无论是临近的哪一个帝国崛起，都将控制西域看作重中之重。汉唐时，华夏也曾多次在此地设府置县，进行管治。大食兴起之际，两国在此地杀得血流成河，就是因为心知肚明，谁控制了西域，谁就拥有更有利的主动权。在这一赌上中土主宰权的博弈中，两国进行过多次争夺，哪一方都不肯退让，直到“苍狼图腾”和“黑夜传说”的出现。

    这些来自于草原的异族并不精通统治的艺术，他们更愿意将所有反抗势力屠戮一空，由投降之人治理地方，只要表现恭顺、交足贡品，他们就不会干涉当地的事务。而早已习惯于当墙头草的西域在看到异族凶残的屠城后，立即选择了投降。

    “黑暗的千年”，对大国来说是恐怖的千年，对西域来说，却是安宁的千年。因为比起不起眼的西域小国，选择了抵抗并有着巨大人口的大国更容易遭到异族的猜忌和屠杀。独立而繁荣的一千年过后，重新崛起的大食控制了西域，作为进攻华夏的桥头堡，可激烈的内斗和来自欧罗巴的军事政治压力，使这一野心勃勃的计划不得不夭折，而西域的支配权也随之易主，掌握在了华夏手中。

    时至今日，华夏已经统治了西域近千年，帝国在此处设西域都护府，由一门忠烈的西北马氏出任历任西域都护，作为西北的屏障。大食的势力虽然退走了，但唯独尊教的信徒却遍布西域，他们分为两派，一方支持帝国的统治，另一方则采取完全相反的态度，誓要让西域重归独尊的怀抱，而西域也成为了华夏领土中最不稳定的一州。命马氏镇守此地，也是帝国的无奈之举，寻常人根本无法控制局势，也只有累世威名的将门和精忠报国的世家才能够稳住，马氏无疑是最佳人选。而事实也证明，这一开国以来的国策并没有错，在马氏恩威并施的治理下，不但本地的反帝国派不敢造次，就是外国也无法对西域之地虎视眈眈，帝国的控制力在节节攀升，越来越多的唯独尊教民选择拥护帝国。

    居住在大戈壁边的巴依老爷就是其中的代表。身为西域豪门之一的巴依不但对本地人乐善好施，还亲切地对待华夏人，逢年过节，他都会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去看望驻守边疆的战士，与他们同吃同乐。为此，巴依不但多次受到帝国的嘉奖，成为团结亲善的旗帜，更与马氏的宗主私交深厚、称兄道弟，可谓西域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巴依的另一个身份却鲜有人知，他不但是独尊之剑的成员，更是反帝国派的总领导人。在西域发生的反抗运动，十有八九出自于他的手笔。在巴依奢华的大宅之下，建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据说，这是一个王国秘密建造的贵族避难与藏宝之处。巴依的父亲偶然间发现了此处，并大发横财，一跃成为了反帝国派的首领。加入独尊之剑后，巴依的父亲举行了一次规模浩大的反抗袭击，在与马家军交战中饮弹而亡。在忠诚的侍卫的掩护下，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并成功被转移回家，秘密安葬，不知情的人得到的信息是暴病而亡。巴依继承了父亲的一切，但没有继承强硬的策略，在精心扶植小的反抗组织的同时，他极力将自己打造成帝国在西域的一面招牌，增强自己对此地的影响力，伺机而动。

    此时，可敬的巴依老爷正在用他平时对华夏亲切和善的嘴脸，高声疾呼着：

    “独尊忠诚的子民们！我最亲爱的兄弟们！时机已经来临了！准备起来，行动起来！拿出你们的武器和勇气，将独尊的敌人，该死的帝国，驱逐出神圣的西域！这里，必须重新沐浴在独尊的荣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