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长的一夜（十一）
世界正在褪去它原本应有的颜色，逐渐被单调的灰暗取代。物体正在溃散，生命受到削弱，一切力量、意志、灵魂，都被蒙上了淡漠的阴影，变得虚弱无力、死气沉沉，除了站在这个渐渐褪色的世界中央的欧格白。 “这是什么妖术，竟然抑制住我的功力！” 莫嚎提气运劲，动用了五成的功力，这才勉强站稳，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做梦都没有见过的事情。玄应、素玑和玛雅的状况也和他大同小异，尤其是玛雅，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已经煞白，摇摇欲坠，素玑心下不忍，过去欲搀扶，却被她推开，看着她倔强的神情，终于想起她也有着强者自尊的內界中人，才苦笑摇头，不再去管。 欧格白懒洋洋地说道：“我的绝技‘褪色的失界’，身处其中，任何人物都要受到不停地削弱，包括内力、外力、超能力、生命力，所有的力量都无法近我的身。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没有杀你们的意思，只是想将你们拖住，等时间一到，自然会放你们离开，你们的性命只是暂时有些脆弱，休息几天后就没事了。” “小子，你别太嚣张了！”莫嚎纵横多年，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他大张开口，似在纵声长啸，旁人却听不到什么，只见他身前地面裂开，裂痕急速向前延伸，如同一颗炮弹贴着地面疾射而出，但离欧格白越近，裂痕越浅，当到达他身前时，已经消失，最终欧格白只是晃了一晃，摇着头苦笑道：“老人家好大的嗓门，吼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莫嚎怔住，玄应、素玑更是大吃一惊。方才那一声啸，正是莫嚎的成名绝技“苍龙霸唱”，原本震惊百里的威力，因其功力越发纯熟而更加内敛沉凝，已经能做到收束成一线，攻敌一处，威力更甚。万没想到，这欧格白的力量更为霸道，竟将如此绝技消弭于无形，中了此招，全当做了耳旁细风。 气力仍在流失，再不能等了。玄应“嘿”地一声，近身强攻，素玑与他心意相通，也上前进攻，只要将欧格白打倒，这失界自然就会解除。 玄应拳出如山，犹如千军万马、狂奔而来，素玑掌出飘渺，好似烟云轻柔，精妙非常。两人一刚一柔，拳掌相辅相成，寻常內界之人遇上了，必定左支右绌、穷于应付，可此次却威力全无，哪怕贯注再大的内劲，使出再大的力气，击到欧格白身上化成轻飘飘的捶打，就像是在为他掸去衣上的尘土。纠缠了一阵，两人齐齐后退，脸上泛起无奈，竟对敌手无可奈何。 “让玛雅来！”沉默的玛雅终于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她伸出小手，隔空一抓，欧格白只觉身体被一只巨手握住，那手越收越紧，似要将他粉身碎骨，他夷然不惧，犹自笑道：“果然是‘典狱长’，名不虚传！” “没有人能逃过玛雅的抓捕。”小脸煞白的玛雅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能制住你的身体，玛雅就直接逮捕你的灵魂。” 心灵捕获，是玛雅超能力最完美的体现，尼古拉曾经这样对这一能力作出评价：你可能拥有无可匹敌的绝世力量，但你仍是人类，你的灵魂仍然渺小而卑微，会犯下一些必须偿还的罪孽。玛雅是一切强大罪犯的克星，温柔而倔强的她不会让任何一个暴徒逃脱法网，因为即使再狂暴强大，他肮脏软弱的灵魂也挣不开典狱长的拘捕。至今没有人能够破解这一招，欧格白也不行。 “但我可以杀了你。”欧格白的目光涌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将‘褪色的失界’聚拢在你的身上，只要一瞬间，就能大幅削弱你的生命力，你会失去意识，甚至会死。” “玛雅不畏惧死亡，可是畏惧失败。” “虽然我不大想做无谓的杀伤，但你的坚持让我别无选择。”欧格白见玛雅的脸上毫无动摇，知道再说无益，收了失界，就要有所行动。 “都给我住手！” 莫嚎大叫一声，而玄应的长枪、素玑的双剑，也抵住了欧格白的全身要害。原来是方才他们见情况紧急，顾不上其他，用一道玉符招出了兵刃，玄应、素玑的功夫大半在兵器上，枪、剑在手，如鱼得水，身形闪动，制住了欧格白，莫嚎同时挡在了玛雅身前，以免两人拼个你死我活。 见基本控制了局势，莫嚎松了一口气，道：“彼此间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两败俱伤。今天请两位卖我龙魂一个面子，就此作罢，如何？” “玛雅必须逮捕一切对美利坚图谋不轨之徒。” 见玛雅仍是坚持，莫嚎无奈地再次劝说，却听欧格白笑道：“一向以侠义著称的三位龙魂，你们还有心情管闲事？还是留心一下周围吧。” 如今接近黎明，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商业和办公街区，四周根本没有任何人，寂静一片，但正因为寂静，所以一有响动就异常明显。就在三人不明所以时，轰隆地巨响发出，一间房屋已经开始倒塌了，但这只是开始，犹如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周围所有的房屋，连锁一般地成群倾斜、倒下，轰隆巨响连成了一片，还在成圆环形不住扩散。 “‘褪色的失界’削弱的可不仅仅是人，还包括物体，周遭的钢筋和混凝土也不会例外。”欧格白得意地笑道：“无人的街道还好一些，如果是不远处的住宅区受到波及，会造成多大的人员伤亡呢？龙魂的三位，不赶紧去救死扶伤吗？” “你这混蛋！”大怒的是莫嚎，出手的却是玄应和素玑，此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人命为草芥，他日必成大患，还是早早除去为上。玄应念及此处，甚是果决，毅然出枪，素玑知他心意，也不迟疑，剑走轻灵，笼向欧格白的全身。 欧格白嘴角抹笑，挺身一抖，半是暗灰、半是金光的气场一阵冲刷，竟然将漫天的枪林剑雨尽数刷到了两边，一点也没沾到身上。两人惊异，掠身退后，谨慎地看着言笑自得的欧格白。 “诸位还有闲暇陪我？要知道救人如救火，晚上一点儿，就是一条人命啊。” “玄应、素玑！”莫嚎略带焦急地呼道。 “杀你，只需一瞬！”玄应气息一敛，整个人笔直站立，仿佛他手中的不是枪，他自身才是一条锐利得可刺破万物的长枪。 欧格白笑不出来了，他只觉眼中再没有了天地万物，有的只是玄应锋锐的眼神，他心中狂跳，身体却被对方的气势逼得动弹不得。一声刺耳的尖啸还未入耳，玄应的枪尖依然刺入了自己的左胸。他这一枪，竟然快过了音速！ 突闪霸杀，“龙翼”玄应的成名绝技，将身心精气聚与枪尖一点，然后爆发而出，快如迅雷，让敌人当无可挡、避无可避，一击穿胸、从无活口。但在今日，这从无失手的绝招终于未能一击必杀。 枪尖入rou半寸，再难前进一步，一道夺目的金光闪过，欧格白已经身在十步外，他捂住伤口，颓然笑道：“好枪法，几乎夺了我的性命。我从来没有如此完全舍弃进攻，尽全力保命过。” “琉璃金身，当得起天下有数的绝学。”玄应的枪法从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枪不能取人性命或是重创，再出枪也没有意义，心知今日绝难杀死欧格白，索性收了架势，不再做纠缠，当得起进退有据、不骄不躁。 “小子，你今日做下如此大事，我龙魂以后少不得与你交手，咱们后会有期！”楼房倾倒之声已经渐渐扩展到远处，莫嚎知道再不能耽搁，撂下一句狠话，领着玄应、素玑飞身而去，毕竟在龙魂宗旨中，救人远比杀人重要。 见三人终于走远，欧格白心中大呼侥幸，自己虽然不是弱者，但以一人之力与三名龙魂、一名福音交战，实在过于勉强，若不是早有计划、自己又凭借能力的缘故占尽了先机，说不得真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幸运女神还是很眷顾我的呢。”欧格白笑道，转向玛雅，“怎么，你不需要去救人吗？” “有人负责救助，也必须有人负责将凶手绳之于法。”莫嚎三人之所以能够放心离开，就是因为还有玛雅在这里牵制，否则天知道欧格白能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 玛雅将大氅扬起，原来她幼小的身子上竟然缠满了铁索，一条条的铁索如同有生命一般，扑向欧格白，将他的双手双脚缚住。 欧格白也不反抗，他虽然身体无碍，但玄应那一枪所带的内劲，已经侵入了经脉内脏，导致他受了内伤，短时间内已经很难与人交手了。 “小鬼，别看戏了，该你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