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十里关山（二）
“林生，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不用像其他人那样畏畏缩缩，如果在你这里也听不到真话，那我可就真的聋了。”刘仲华看了一眼赵二愣说道。 “领导，我一直都纳闷，为什么会选我做你的秘书，我可听说陈主任为这事没少费劲。”赵二愣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事情问了出来，在他看来，他这样的赤脚小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入了眼前这个刘衙内的眼呢？ “前面有个村庄，先去看看再说！”刘仲华却没立马回答，似乎想了一下，不过前面出现的村庄让他转换了注意力。 “这个村是什么村你知道吗？” 赵二愣根本没有来过这里，哪知道这是什么村啊，于是打开手机地图，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刘仲华看了看捣鼓手机的赵二愣，这个时候看地图有什么用，这荒山野岭的难道也能显示出来。 “老乡，这是什么村？”刘仲华看到山包转角处过来一个背着孩子的农村妇女，问道。 “关家村，前面是关家村。”说着话，背上的孩子又哭了，于是这个妇女急忙带着孩子继续赶向关家村。 “老乡，这孩子怎么了？”刘仲华听出孩子的哭声不像是一般要吃要拉的哭，就多问了一句。 “发烧，我要带她赶紧去郑家村看病。”妇女边说边加快了脚步。 “领导，前面这个村叫关家村，好像是姓关的人家比较多。”赵二愣赶上来说道。 “林生，你们村的人如果得了病，一般都去哪里看病？” “临山镇啊，我们村离镇上的距离还算可以，像满山村就惨了，只能是依靠村上的赤脚医生，往往会贻误病情，每年都有因为耽误治疗而转化成其他并发症的，严重的就直接死亡了，老人和孩子比较多。” “所以满山村的村民修路的热情很高？”刘仲华问道。 “其实山里人看病都很困难，以前有很多赤脚医生，后来因为没有行医资格证，所以很多赤脚医生都转行了，导致农村严重的缺医少药，这情况在整个河阳县都很普遍。”赵二愣说道。 “真是不下来看看不知道，这些事我一点报告都没有看到过，所以对这件事完全没有概念，其实今天下来也想看看实际情况，没有想到又发现了这么多情况，这一趟来的值啊。”刘仲华说道。 关家村应该是方圆几十里地之内最大的一个村了，所以这里基本上承担了关山镇的角色，虽然只是一个村落，倒好像比镇上还要热闹，村口就是一个小学，这个时候学校已经开学，教室里不时会传来一阵阵读书声。 “进去看看，教的好像是英语。”刘仲华看了一眼赵二愣说道。 俩个人慢慢踱到教室后面，一个身穿红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子站在讲台上，一手拿着教鞭，一手拿着本书，带领一大群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孩子在读单词。 年轻女子也注意到了后窗户有人在偷看，于是指了指前面一个小孩站起来带领大家读，而她则放下了教鞭和课本走了出来，正好将赵二愣和刘仲华堵在教室后面的夹道里。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的？”红衣女子走近了，打量着都穿着一身运动服，像是旅行闲逛的赵二愣和刘仲华两人，微带戒备的问道。 “我们就是看看。”赵二愣倒是镇定。 红衣女子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是镇上的？还是县里来的？现在可是正常上课！” 赵二愣和刘仲华都从这问句里听出一些味道来了，于是略带疑惑的问道：“镇里的人过来？” “两位先生，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上课去了。”红衣女子见两人不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赵二愣拦住了她说道：“红老师，别急着走，是这样的，这是咱们河阳县的县长，今天下来就是看看情况，听你刚才的话似乎是对镇里的某些做法不太满意，你可以跟县长说一说的！红老师，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你是谁？” “哦，我叫赵林生，给县长当秘书，县长想了解一下农村小学的教学情况，能不能到你的办公室去坐坐，谈谈。” 红衣女子看了看赵二愣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刘仲华，赵二愣身上的气质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刘仲华在机关单位浸yin多年，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反倒是赵二愣像个小痞子似的。 “那你们等会，我去给学生们说一声，安排一下。”说完，红衣女子离开了。 “长生，你怎么知道她姓洪？”刘仲华有点纳闷。 “那不是穿着红衣服吗？” “咳，你这小子，她穿红衣服，就姓红啊，你可真能瞎白话。”刘仲华不信道。 “领导，真的，不信待会你问问她，我会看相，一个老道士教给我的，看的可准了。”赵二愣信口胡诌道。 不一会，红衣女子回来了，看到赵二愣俩个人还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心里踏实了很多，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所以还安排了几个年龄大一点的男生跟在后面，要是万一发生点什么事，也好让人这几个学生去村里叫人来。 “两位，走吧，办公室在前面。” “好，老师贵姓啊？”刘仲华还真的开口验证道。 “免贵姓洪，洪绮梦，哎，对了，这位先生，我们以前认识吗？你怎么知道我姓洪？”洪绮梦转身问赵二愣道。 赵二愣和刘仲华都有些意外这个女老师的名字，红楼梦，这起名字的人真是奇才，不过，面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赵二愣听洪绮梦问这事，笑道：“真是猜的，今儿运气不错。” 洪老师的办公室很小，里面只有一张课桌和一把椅子，同学们的卷子和作业都是放在地上的报纸上的。 “两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实在是坐不下，要不我们在门外谈吧，小虎，再去教室搬条板凳来。”洪绮梦对身后的一个男生说道。 “洪老师是这里的正式老师吗？”刘仲华问道。 “不是，我是来支教的，我是常山市的，原来这里有一个老师，早就过了退休的年龄，但是一个人带着一百多个孩子，分成四个年级上课，毕竟年纪大了，没有这个精力了，我来了之后，他就想让我留下，他退下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去年的十月份，突发脑溢血，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去世了，就是这个办公室，原来我们就在一起办公。”洪绮梦说的眼泪汪汪，过后却是抹了把眼泪说，“教完这个月，我就回常山了。” 刘仲华边听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骨头节都发白了，他实在是想不到，若不是这次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只怕他都不会相信现在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洪老师，你回常山，这里还有其他老师吗？”赵二愣问道。 “赵秘书，我在这里教了三年了，一毕业就来到这里教书，我男朋友在省城工作，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回去，要么分手，我，虽然舍不得他们，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看看这样的条件，我能怎么办？教室里的桌子板凳都是学生自己带的，放寒假了，他们就得带回去，说句过分的话，这个学校里只有我办公室那张桌子和椅子是学校的，其他的也就只有这栋房子和这个院子了。” “这附近还有比这大的学校吗？” “没有了，方圆十里之内，关家村这个学校是最大的，有五六个村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洪绮梦说的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的事还没有给这些孩子们说呢，因为看到他们求知的眼睛，她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口。 人家说的是实情，而且已经在这里教了这么长时间了，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刘仲华和赵二愣都不好再说什么。 “看来我们县缺老师缺的很厉害啊。”刘仲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 “县长，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海阳县一点都不缺老师，缺老师的只是乡下的学校，原来这个学校还有五个老师呢，我听人说有关系的都找机会调走了，所以我来的时候只有老梁一个教师了。”洪绮梦说道。 “调走？调到哪里去？” “具体调到哪里去我是不知道，不外乎就是镇上或者县城吧，我听说县里的老师每个人只教一个班，那多轻松啊，一个班也就二十多个人，我还听说由于县城的学校老师多，都是轮流上岗，但是我们这里缺老师，缺课桌和凳子，缺教学用具，反正这里是家徒四壁了。” 刘仲华看了看赵二愣，那意思就是你听说过吗？赵二愣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于是摇摇头，他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原来这些乡下学校的老师都找关系调到城里去了，怪不得乡下没有老师呢。 “洪老师，谢谢你今天说的这些话，也感谢这几年来为河阳县教育做的贡献，其实，说句不近人情的话，我真的希望你能留在这里，这些孩子需要你这样高素质的老师，他们在你的教育下才能有个美好的未来，才能走出大山，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能留下做这个学校的校长，我回去后会马上了解全县的教育状况，还有，你这里的桌椅板凳会马上配备新的，决不能让孩子自己带桌子上学，洪老师，请考虑一下我的要求。”刘仲华难得说出这样动情的话，他今天的感触很深，所以这番话好像很有感染力。 “县长，我替这些孩子谢谢你，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真的，谢谢。”洪绮梦知道，只要县长答应了，应该能解决这件事，只要能解决桌椅板凳的事，她心里的这块大石头就落了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