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只身一人
除夕前两天，少强收到了哥哥少华寄来的信。 看到信上的内容，少强不禁为自己的匆忙出走和不辞而别，感到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想到父母憔悴而沧桑的容颜，想到卧病在床的母亲和唉声叹气的父亲，他的内心再次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沉重。 在信里，哥哥虽然没有说什么指责他的话，但是这反而令他更加难过；而且，从字里行间，他看出了哥哥心里无法表达的深重苦闷，是为自己和嘉欣相爱的一种无法缓解的愧疚。 读着哥哥的信，少强更加明白自己的自私和任性，不仅没有顾及到家人的感受，更加没有顾及到哥哥的感受。要知道，哥哥可是从小到大一直对自己和meimei都关怀备至的啊！他的不辞而别不自觉地已经伤害了哥哥的感情。唉，但是，当时的他，内心又是如此的悲痛欲绝，简直听不进任何人的劝慰，也没办法在家里如同坐牢般的生活，所以，只能被迫离开。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拥有这份爱情；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和嘉欣在一起；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们能快乐幸福……” 当少强读着哥哥这些真挚的话语时，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为自己的失恋感到痛苦，更为哥哥的无私和厚爱感到深深的惭愧。 本来，哥哥和嘉欣是真心相爱，甚至，在他向嘉欣表白前就已经恋爱了，他凭什么生哥哥的气？凭什么不理会哥哥的感受就突然离去？凭什么将他们的相爱当成是无法面对的伤害？哥哥能够和嘉欣相爱，能够和她走在一起，作为弟弟的他，难道不应该为哥哥感到由衷的高兴吗？不应该为哥哥的爱情送上自己的祝福吗？ 虽然他心里仍然爱着嘉欣，可是，既然她已经在他之前选择了哥哥，而且心里一直爱着哥哥，他还有什么理由来过多埋怨爱情的不公呢？现在，惟一可以做的就是衷心地祝福哥哥和嘉欣幸福，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和嘉欣是不可能的，因为嘉欣爱的人是像哥哥那种稳重善良之人，而不是像他这种任性冲动之人。 是的，他们两兄弟之间，或许，只有哥哥才能给予嘉欣幸福，也只有哥哥才更加适合她。一个女生当然会喜欢一个成熟稳重之人，也肯定会选择一个可以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在这方面，只有哥哥能够办到，而他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顾及，不能很好规划，又怎么能给予一个条件如此优越、长相又如此貌美的女孩幸福呢？ 想来想去，少强还是觉得，还是哥哥更加适合嘉欣，他们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可以拥有幸福美满生活的一对。他应该祝福哥哥，也应该祝福嘉欣。这样的安排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他生命中两个如此重要的人，能够走在一起，这不是老天最大的恩赐吗？自己爱的人将成为自己的嫂子，自己的亲哥哥将成为所爱之人的情郎，这难道不是应该值得庆幸吗？…… 自己尽管失恋了，无法和嘉欣在一起；但是，只要哥哥能够和她在一起，这难道不是一样的吗？谁叫他们两兄弟早已血rou相连，而且连名字和身份都已经互换了呢？这就注定哥哥将为自己而活，自己也将替哥哥而活。可是，现如今，哥哥为自己活得多么精彩，活得多么充实啊！而他却一点没有活出哥哥的厚重，一点没有活出哥哥的价值。想到这里，少强就不禁再次感到深深的惭愧。 看完哥哥的来信，少强也和哥哥一样，内心感到分外沉重，仿佛塞了铅块一般，难以呼吸。 他为母亲的病情感到担忧，也为父亲的无奈和苦闷感到痛心，更为哥哥的纠结和煎熬感到自责。虽然这封信的内容并不长，但是，他头脑中完全可以想象家人的那种伤痛，也完全能感受到哥哥内心所经历的痛苦挣扎。 于是，少强马上坐在寝室的书桌前，拿出信纸和笔，写下自己对父母的愧疚，写下自己对哥哥的自责。写着写着，不知不觉，伤心的眼泪便再次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双眼，甚至滴落在信纸上，沾湿了一片，连信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 当他将满心的愧疚和深深的自责书写出来后，总算稍微好过一些，不再像刚才那么沉重和压抑，内心深重的苦闷也总算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写完信后，他马上来到了学校的收发室，打算将信寄出去。到了收发室，刚好赶上最后一天开门，明天收发室不再开放，也要准备过年了。 少强将信投到收发室的信箱后，便转身往回走，准备再次回到寝室。 看到学校越来越空旷，连收发室也要关门了，少强的内心不禁感到一种惆怅和沮丧。于是，他又来到了学校食堂，看看过年那几天会不会提供伙食。 他到离自己寝室最近的餐厅看了看公告，发现从除夕过年到初二这三天，食堂暂停供应伙食，要等到初三才会正常营业。看来，这三天，少强只得买些干粮、馒头或者方便面之类的食物，艰难度日，只要熬过那三天，又可以到食堂正常吃饭了。 于是，趁着除夕前最后一天，少强在食堂买了十来个馒头，又到超市里买了一些面包和方便面，打算就靠这些食物熬过食堂停业三天。等到初三，一切又将恢复正常，每天去食堂就餐。 这些天，少强基本上每天都是呆在寝室，没有再去图书馆，就在寝室看书学习。寝室的室友都走了，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再加上过年前的氛围，让他的心情更加凄冷和孤独。 除夕这天，当绝大部分的人都在家陪家人过年的时候，少强却只能一个人在寝室吃着些粗糙而简单的食物。不过，他并不觉得艰苦，也不再为一个人而感到孤独烦闷，反而有种自在逍遥的感觉，填饱了肚子，便看看书，或者看看电视，消遣放松下。这样的生活还是挺舒爽和惬意的！ 可是，令他感到郁闷的是，除夕这晚，一直下着暴雨，时而还听到雷鸣，让他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可能是受到这糟糕而恶劣的天气影响吧！大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也一直呆在寝室，没有出过门。 整栋宿舍，留在学校的人并不多，像少强所在的这层楼，只有两三间寝室有人；不过，平时大家基本上都是关着门不出来，使得整栋楼更加空荡荡的，甚至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多少令人感到有些心悸和害怕。 就这样，除夕几乎下了整晚的大雨，少强也在寝室呆了一整天，没有和人说过话，没有碰到过任何人，只有他一个人，不禁让他的内心再次陷入一种孤独和凄凉中。本来，他打算给家里人打电话的，但是，平时他也只是打到哥哥所在的水泥厂，家里附近根本就没有通电话。 后来，他又想打电话给嘉欣，可是，当他拿起话筒后，又放下了，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打，即使打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两人显得尴尬；再说，此时此刻，她可能正和家人一起吃团年饭，何必要去打扰她呢？何必还要再联系呢？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她和哥哥的事，干嘛还要去惹来这些无谓的烦恼呢？ 所以，本来应该陪家人一块度过的除夕，少强却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呆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学校寝室，独自忍受过年的孤寂。 大年初一，少强也没有离开过寝室，一直关着门，不愿走出宿舍，怕给自己惹来一身无谓的忧愁。毕竟这样的佳节，校园里也看不到什么人，反而会徒增一种内心的孤寂；还不如呆在寝室看看小说，看看电视，打发这段令人难熬的日子。 唉，这个年，少强过得多么孤独和凄惨啊！ 这天晚上，少强躺在床上，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一部推理小说，是东野圭吾的。正当他完全陷入故事情节之中时，电视中的一则新闻，将他彻底从自己想象的世界中拉了出来。 电视新闻上的女主持人说道：“教育部长之子曹飞洪，于昨晚除夕凌晨0点左右，在京城火车南站不远的铁轨上，不幸被急速开来的火车撞死。……这是一起意外的火车事故，还是一桩蓄意的谋杀案件？暂时尚不得而知。目前，警方正在展开全面调查，希望有相关知情者和目击者，迅速与警方取得联系……” 电视上还展示了死者曹飞洪的相片，以及事故发生的路段；而且，可以从电视画面中看到，路段旁的那块写着“事故多发地段”的警示牌。 当电视中传来“曹飞洪”三个字时，少强便马上停止了阅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频幕，被这条新闻强烈地震撼了，使他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从这条新闻中，少强知晓了两件事：一是，曾经由于王淑美的缘故，和他发生过打架斗殴事件的曹飞洪，居然是教育部长的儿子，难怪连学院的书记和院长都对他如此恭敬？二是，曹飞洪居然死了，新闻上说是被火车撞死的，而且还是在昨晚除夕凌晨时分出的事故。 听到这样的消息，少强完全被惊呆了，一时半会儿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就这样一直盯着电视频幕，直到十分钟后，他才逐渐从这种发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在少强一直呆呆地盯着电视频幕时，他的大脑在快速地回忆着一些事情，也在竭力思考一些事情，让他处于一种完全入迷的状态，顿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就好像那些沉浸在案件中的侦探一样，被某些具体的细节牢牢抓住，陷入到沉思之中。 新闻上说，曹飞洪是昨晚除夕凌晨时分发生事故，被疾驰而来的火车撞死的。可是，少强前不久还偶然碰到过他。 对，就是在这个月的1号，也就是2月1日晚上九点半左右，他去周东升寝室准备下楼的时候，碰到他的。当时，他好像喝了不少酒的样子，走路不太稳，左右摇摆，甚至还撞到了自己，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仍旧自顾自地、跌跌撞撞地往寝室走去；而且，曹飞洪身旁还有两个人，望了一眼自己后，跑过去搀扶着他，将他送回寝室。 这是2月1日的事情！可是，新闻里说，曹飞洪在除夕之夜，也就是在2月8日这晚的凌晨0点左右被火车撞死了。 没想到，短短一周的时间，曹飞洪竟然会遭遇如此不幸的惨剧，竟然会死在火车的车轮之下，真是不免令人感到痛心啊！虽然曹飞洪这个人仗势欺人、蛮横无理，但是居然被火车撞得支离破碎，身首异处，还真是挺恐怖，挺让人感到惋惜的！ 而且，新闻还说，这是事故还是谋杀，尚未可知，警方正在调查之中。难道说这不是一起单纯的火车事故，里面存在着谋杀的可能？ 少强一边不断地回忆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一边在头脑中快速地思考着，仿佛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小说中的侦探一般。 昨晚除夕凌晨的时候，正下着瓢泼大雨，按理说，像曹飞洪这样的富家子弟，还是高官的官二代，是不太可能出现在火车站附近才对，正应该陪着家人一起过年，吃团年饭才是。可是，他为什么竟会跑到那个事故多发地段的铁路上呢？这的确令人感到有些蹊跷！难怪新闻报道里说，这是事故还是谋杀，尚未确定，警方正在展开调查？ 看来，此事的确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连少强这个尚未去过现场的人，都隐约感到有些离奇和不合常理。 就这样，当听到这则爆炸性的新闻后，少强的头脑便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起来，活跃起来，就仿佛自己在阅读推理小说时，跟着情节的发展不断思考。 不过，他也只不过思考了十来分钟，便又再次投入到小说的阅读中，顿时将曹飞洪遇难一事忘得一干二净，完全沉浸在小说所营造的情节和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