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夜烛说
定秋镇,如家小店。 “少夫人饶命吧!” 狼狈不堪地地上哀求着,听得周围人都不耐时,任花楹却还依然保持着淡定从容的脸色,良久后,直到刘麻子嗓子都喊道嘶哑时,才冷冷说道,“退下吧!再有下次,叫你跪到天黑,嗓子喊到害血!” “谢少夫人!谢少夫人!” 慌慌张张从地上挣起,却又不敢卷起灰尘,刘麻子带着一众,脚步匆匆向外逃去,深怕任花楹临时变卦,要他们继续尝尝苦头的滋味。 轻蹙起眉头,陈皮和绿珠不由地对视一眼。 走了一拨难对付的,却来了个更难对付的。 不消任花楹清场,绿珠率先上前抱歉道,“诸位!不好意思,刚才的事情,打搅了大家吃饭的兴致,今天这顿饭,就由我们夫妇请了,请大家多多见谅!” “是啊!真是对不住了!” 紧紧地抱着孩子,陈皮一刻也不敢轻松,客客气气地送走所有客人后,这才在林安的注视中,将门缓缓合上,“黄夫人,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放肆!”林安上前一步,“竟然和少夫人如此说话!” “林安,退下!”轻笑着,任花楹喝令林安退后,“这二位,都是我的旧相识,说话自然不必太过见外。” “常言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黄夫人,今天过来,想必是要事情,需要我夫妇二人帮忙吧?”一抹灵光从绿珠眼前转过,岁月的变迁,也消磨不掉人本身原有的特质,“莫不是,黄少爷要去跃龙门,需要我丈夫,去抢个喜榜?” “绿珠,你又说笑了!”似是没听出绿珠的言外之意,任花楹掩嘴笑道,“我家那人,你又不是不曾见过,平日里最好舞刀弄枪,至于笔墨,只是略懂,这要考,也理应是考个武状元才是!” “喔!那既是这样,找我们又有何事?”自顾地开始收拾桌面,绿珠挑拣着些许干净的rou片,放在单独一盘笑道,“总不至于,要我相公,去替您家相公替考吧?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你还是一样爱说笑!”继续轻笑着,任花楹直到笑够,才停下动作说道,“好啦好啦,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话语一顿,任花楹不动声色地暗暗盯紧两人的面色。 “安一凡回来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听着,绿珠手头不由一抖,神色虽然佯装极好,但是一抹担忧的心神仍是没能尽数遮盖下去,而在另一边,陈皮脸色有点落寞,不想开启这个话题。 昔年大雪纷纷,簌簌冷风、翩飞的白雪下,那名浑身衣着单薄的秀才,无辜被推上刑场,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境,陈皮、绿珠夫妇二人想也不敢想。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眼前这名夫人,为了保全自己和成就家族利益,毅然决然地披上凤冠霞帔,迎接人生最为美好的时光,宛若书生之事,与他毫无关联。 这样可怕的心性,谁能想象,她才刚刚二八年华? “回来,便回来了。”强撑着镇静,绿珠徐徐说道,“曾经在书房见过夜烛说,书中有位裁缝,因为夜间赶路被强人所害,斩下头颅,但他记挂家中子女,便取针缝合伤口,并以高领遮掩,及到子女各自成家后,这才暴毙身亡,我想,安一凡,大概也是此类吧!” “夜烛一话传千年,真假难辨谁可猜?想来故人的疑惑,现今已被今人所解答。”任花楹盈盈笑道,“安一凡不是裁缝,记挂的事情,也非子女后事,他惦记的,是昔年的旧事!今早我收到消息,说是安一凡已在任府,害死了爹爹!” “容我先向任老爷致哀!而后,再敢问黄夫人一句,任老爷新丧,那您为何不回任家打点后事,而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定秋镇,找我夫妇二人?是觉得,孝道,远远不及您的性命珍贵吗?” 话语中不再留情,绿珠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当年为了劝阻任花楹急急嫁去黄家,她磨碎了嘴皮,也没能起到半点效果,从那时起,她便对这位商人家的大小姐,彻底失望了。 “黄夫人,兴许别人不晓得您的手段,但身为您贴身婢女的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登殿之前先布恩!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的衙门的无端找茬,便是出自您的手笔吧?” 默不作声,任花楹只是默默地流露出自责的神情。 “目的,自然是希望我们夫妇二人能对您感恩戴德,从而在安先生的报复中,为您说上两句好话,请他看在我们的薄面上,饶你一条性命……”
“放肆!”噌地抽出刀锋,林安横眉立目道,“原本念你是夫人故人,才对你再三忍让!你再如此无礼,夫人答应,我也不会答应!” “算了,林安!” 长叹一口气,任花楹满带落寞。 “绿珠,再怎么说,我们也有十几年姐妹之情,难道你就真的准备见死不救?今时今日,除了你们夫妇二人,安一凡,怕是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我思前想后,也只有你们夫妇二人能够帮我。” 哽咽着,任花楹继续说道,“若是我孑然一身,倒也就罢了!只是可怜我家中的楠楠,年纪尚小!方才你也说了,为人父母着,纵然声死,心中也还记挂着子女,同样是为人父母…绿珠,你应该明白我在想什么啊……” 声音悲切,惹人落泪,眼角余光不由地瞥在九斤身上,绿珠一时间感到彷徨和迷茫,九斤,之所以叫九斤,那是因为生下他的时候,产婆说这娃个头大,令娘亲多遭罪,估摸着有九斤重,所以才起小名叫做九斤。 那种十月怀胎,一朝撕心裂肺的苦楚,为母者,毕生难忘。 心思动容间,绿珠不由犹豫起来,看得任花楹心中暗暗窃喜,心说峰回路转,总算看到了一丝转机。 不想,一声推门声起,从外方施施然走进一名秀才,靠着门边的小桌,径直坐下,来的人,正是刚刚被他们着重提起的安一凡! 看清他的模样,任花楹立即心生恐怖起来,手脚不由地开始颤抖,身形也悄悄挪近林安半分,不这样,她心中始终惶恐难安。 “先生,您来了!” 望见了安一凡,陈皮抱着九斤,一边忙不迭地上前倒茶,“先生好久不见,气色看起来还比从前好了!” “都是托您的福!”安一凡自在地饮茶道,转脸看向面色各异的数人,谦有礼说道,“书生无礼,还请黄夫人切莫见怪,继续与陈夫人,拉拉家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