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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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站在二哥李恽面前,李恒选择了相信李恽的解释,其实他原本也是不相信二哥会那样残忍地伤害大哥的。 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向李恽举了举杯子,“二哥,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了。” 李恽见他爽快,也仰头干了一杯酒,“宥儿,这世间至亲也只剩咱们兄弟二人,至少也该兄友弟恭,莫要再互相怨恨才好。” 二人递杯推盏,颇有些尽释前嫌的意味。三杯下肚,李恽又叫加了些果品菜肴,兄弟俩的话也就开始慢慢敞开了。 李恽有些唉声叹气地,“古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我原先一直不信。恽先前不过是打算等哪天陛下心情好了,索性向他讨要刘清清为侧妃,好歹图个长久夫妻,哪知道她暗地里布下那么凶险残酷的局?” 李恒也是心有戚戚焉:“恒也曾深受其苦!你说王瑾襄那样模样好又有才学的女孩子,一副怯懦的样子,在我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哪里想得到她竟然会对落落下那样的黑手?” 两人就着热菜又喝了几杯,李恽道:“恽这里,说到底,到底是刘清清不对,她受了惩罚,恽虽然心里难受,可也无话可说。 宥儿,你同二哥还不同,落落也是咱们从小看着一起长大的,她有什么错?因为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楚,恽觉得,你理应娶她,加倍地待她好,才算是负责……” “负责?”李恒苦笑着连闷了两杯酒道:“我倒是想负责,可她自己说不愿意嫁给我了……” “宥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李恽举着酒杯,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想想啊,她出了这样的事,如果还要嫁给你做太子妃,你得承受多大的压力?而且她会觉得对不住你。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她这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才那么说的啊!” 是么?李恒喝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顺着李恽的话想下去,落落跟他自小青梅竹马,感情也一向都融洽,她也不可能是因为爱上了别人才拒绝他。 而且,正是因为出了这件事以后,落落才这样明确说不嫁他的,这么一想,二哥说的还真没错。 他已经让落落受过一次苦了,怎能还这样执迷不悟,让她继续受苦? 然而,陛下那边要怎么说?他失落地哀叹道:“可陛下和母亲也都不让落落再嫁给我……” 李恽道:“关键是陛下。只要陛下那边准了,贵妃娘娘是最疼你的,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李恒听出他话里好像还有话,连忙抬起头去看他:“二哥,你可是有什么良策说服陛下么?” 李恽弯下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恽并没有什么良策能说服陛下,不过,恽倒是觉得,如果能让陛下不得不同意,或者不能再干涉呢?” “二哥的意思是……”待李恒大致想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惊得酒醒了一半,“难道二哥是说逼宫么?” “嘘嘘嘘,你小声点!”李恽在他头上拍了一把,压低声音道:“你慌什么,难道咱们的父亲不曾做过这样的事?你我都看着陛下逼太上皇退位,可这些年来,不单是咱们,就加上文武百官和大唐的百姓,哪个说陛下做得不对?” 若效仿陛下,自己登基为帝,那么陛下的确是没法干涉他立谁为皇后了。可是逼宫这件事,有点太过于惊悚,李恒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敢想。 他站起来:“二哥,不管怎么说,陛下也是你我的父亲,咱们不能做这样的事!” 李恽转着手里的酒杯,淡淡道:“恽比你更清楚,你我的命都是陛下给的。恽也并没有说要把陛下怎样,只不过是让他搬到兴庆宫去颐养天年罢了。陛下同贵妃娘娘感情这样好,让他们不再受俗物的纷扰,白头偕老,难道不是另一种忠孝么?” 李恒仍是觉得这想法太过于惊世骇俗,坚决地摇了摇头:“二哥莫要再说了,恒不愿做此悖逆之事。恒还是先……先告辞了!” 说着便从那雅间里逃一般的走了出去,险些撞到门外沉默侍立的老妪。 李恒从绮月楼出来,再也无心看戏,便径直回到了东宫,蒙头大睡。饶是这样,李恽的话却依然如惊雷一般时时回想在脑海里,让他时刻都感到不安。 如此过了几日,李恽也并没有再设法联络他,好像那天的事只不过是一场偶遇,一次信口胡说一般。 李恒甚至私底下派人在澧王府附近盯梢,澧王依旧每日出去看看戏听听传奇,要不就是同京中纨绔少年一起到曲江池畔打马球,日子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李恒的心也就慢慢地放了下去。 又过了些时候,天气渐渐的热了,地方上关于选秀女的折子也一一递到了紫宸殿。秀女们的画像堆满了条案,陛下笑着召李恒过去,指着那一堆卷轴,向他身后的十全道:“朕瞧着好像有几个不错的,把画像打开给太子看看。” 十全低着头,在最上头拿起一卷,抖开在李恒面前。 那是一个红衣少女,有一双明亮灵动的大眼睛,化着俏丽的时世妆,在湖边树下跳着明丽的胡旋舞。 陛下笑着点头:“看着不错,恒儿,你觉得如何?” 不错么?这世间出了落落以外,其他的女子好似都生就一个模子。李恒随口道:“不好,一点也不像落落。” 十全连拿了几幅图,李恒都连连摇头,这里头没有一个像她的。 到了第九个,十全展开画像的时候,不觉惊呼一声,那画像上的女子穿的正是太和公主平素喜欢的湖水色衣裳,手里拈着一支杏花,盈盈倚门而立。 十全将那画像拿到李恒面前,“太子殿下,这一个……” 李恒抬头一看,也愣了片刻,这女孩子的眉眼倒与落落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额头不如落落的宽,身材好像也略丰满一两分。 他盯着那画像看了半晌,陛下正要发话,却见他意兴阑珊地把画像丢开了,“太像她,偏生又不是她,最可恶。” 不像她也不行,像她还是不行。当着陛下的面,十全真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家这小祖宗才是了,只得唯唯诺诺地把他扔在地上的画像一张一张地捡起来重新卷好。 陛下也有些无奈,拧起了眉毛,道:“恒儿!朕大张旗鼓地替你选一回妃,你总得挑上几个……”
地方上一级一级送上来的画像,自然都是再三筛选过的美人。可李恒总觉得她们的面目如此模糊,看了这半天,能记住的,也不过就是她们的衣裳颜色而已。 他要同这些陌生的女孩子相处一生吗? 李恒忽然觉得悲哀,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假如他一生都将和她分别。 我并不是忘不了你,我只是不能想象将相伴一生的人不是你。 可又能如何?他低着头,不想再去看画像上那些环肥燕瘦的美人儿,低声道:“全凭陛下做主。” 李淳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索性也不去看他,将那些画像重新抖开,指着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这两个,再加上这个蓝裙子的,和那个坐着看书的,就先留这四个吧,加上王家、裴家、韦家的三个,一并宣到宫里来,先在掖庭局学几个月规矩,就这么定了!” 一句“就这么定了”便宣告了这些女孩子从此将一生陪在他身边。 李恒觉得茫然,索性起身告退:“儿子去蓬莱殿看母亲。” 陛下并未多留他,他便一溜烟地从紫宸殿里出来,走到外头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身边并不是没有女人的,甚至不久之前侍妾才刚刚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这样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逼着他与心中最珍贵的东西渐行渐远。 出了蓬莱殿,才走了不远,忽然听见前面拐角的地方好似有两个宫女在低声说着什么。母亲一向是不许宫里人嚼舌头的,他正要出声斥责,却听见她们嘴里冒出“太和公主”的字样来。 他猛地一惊,屏住呼吸继续听下去。 “……你不知道啊,娘娘给太和公主选的是个今年才考上的新科进士,叫张文沅,听说也没什么家底……” “嘘,小声点,娘娘吩咐不许传出去,特别是不许告诉太子殿下的……” 母亲竟然已经给落落许下亲事? 他忍不住冲了出来,“你们两个说什么,出来讲清楚!” 那两个小宫女一见正主来了,吓得魂不附体,连连摆手:“殿……殿下,奴婢什么都没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捂着脸飞快地逃走了。 这边陛下刚给他选了一大堆的侧妃侍妾,那边母亲就在给落落选驸马了。这意思,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娶落落了吗? 他情绪十分低落地走到蓬莱殿,见母亲仍旧神色如常,忍不住道:“母亲,陛下替儿子选了几位侧妃。” 念云微微笑了,温和地道:“那敢情好,多选几个,多些子嗣是好事。” 李恒不敢直接问,却又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母亲也给落落定下驸马了吗?” 念云笑一笑,却未直接回答,只是道:“那倒没有,不过落落也到了该婚娶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