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孤身破阵
两相对峙，僵持不下。 她带着重伤，这阵法又诡异叵测，她身边那孩子他并不放心。纵使他有错在先，此刻他也是万不会放她走的。 “晓晓，相信我，等破阵之后，我自会向你认错。”方祁不得不放缓了声音。 苏春晓的目光太过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让他觉得有些事似乎超出了控制。方祁自认为足够了解苏春晓，想到过她知道之后的各种反应，却在看到她眼中的决绝时感到心悸。 “我说，放我们走！”无论如何，她都是不想和方祁呆在一起了。 她的胸口拧着疼，有那么一刻就像被抽去脊骨一样难受，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和胃部，说不出是恶寒还是恶心。 方祁皱眉，似是无奈的叹息，对着身旁的侍卫挥手道：“放她们走。” 苏春晓拉着桃子头也不回的向着原来的方向走去。 她已经是自顾不暇，管不了小师兄了。 待而二人离开，星宿上前跪在方祁面前道：“主子，属下私自行动，请主子责罚。” 方祁神色冷淡的俯视着他，薄唇阖动。 “星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星宿低头不语。出了一身的冷汗。主子找寻多年才找到一个合适制成药人体质的人，怎么能因为儿女情长前功尽弃。再者，若说助力，就是十个百个苏春晓在他眼中，也敌不过一个东方家。主子若是摇摆不定，他就替主子拿这个主意好了。 “属下知罪。”星宿道。他等着承受主子的雷霆之怒。 “知罪？”方祁怒极，眉眼上挑，“我看你是想取而代之吧！居然私自调动暗卫。上一次，雷霆阁的惩罚轻了？嗯？”今日若是没有星宿出现事情尚且会有团转的余地。向来是苏春晓已经认出了他。 敢算计自己的主子。真不愧是他的手下。 “隔去星宿天字部暗卫一职，下放至浮生塔，由雪鸮接替星宿位置。” 黑夜里，只有众人刻意压低的喘息声。 下放浮生塔，比流放边疆还要恐怖。方祁身边越是名字好听的东西，越是可怕，令人恐惧。 浮生，便是芸芸众生之意。简单来说，就是那塔中什么都有。没人能活着出来。 星宿闭着眼道：“遵命。”进了浮生塔，他的这条命也就走到头了。 苏春晓拉着桃子不知走了多远，身后的桃子才嗫喏着道：“苏jiejie，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她回头看见桃子泪流满面，反而吓了一跳。 “小丫头，别偷听我的心思。”苏春晓无力的揉桃子的头发，想起方祁闲暇的时候也喜欢这个动作，她讪讪的收回了手。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比被师姐刺穿了还难受。可是哭不出来。 桃子反而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哭。 “好了，”苏春晓微笑着帮她擦眼泪，“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首先咱们得出去才是，桃子，你知道怎么出去的，对吧。” 桃子红肿着眼睛点头。 “这林子里面，被阿离放了亡灵木，一般人是出不去的。” 苏春晓坐在树桩上一边休息，一边观察方祁到底有没有跟上来。听到桃子的又差点儿被吓的跳起来。 亡灵木？你妹的楚离啊，事先都不告诉她一声，这东西都能弄出来，真是下了血本了。 相传大越时期多酷刑，除了剜眼，还有一种便是将死囚找一颗成年树木活活钉死，等血流干时，也就积攒了差不多的怨气。为了防止魂魄报复，故将木头烧毁，称此为亡灵木。第二种说法，也有说这东西有诱魂的功能。 诱魂？亡灵木？木槿？ 这三者之间定是有关系的。 她是不相信楚离下了如此大的力气，只想让木槿出现的。那家伙心思阴鸷，狡猾不输方祁。这二人一个个都是骗人的高手。 就她这个傻子爱往坑里跳。 “如果阵法的关键是亡灵木的话，”苏春晓摸着下巴思索，“是不是只要引火焚烧就可以了？” 桃子急忙摇头，“苏jiejie你脑子怎么不好了，在这里引火会焚烧掉整个山的。而且，而且据说亡灵木是不能烧的。”说道最后，桃子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谁听见。 苏春晓略微气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怎么被气的降低智商了？连会引起山火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 “为什么不能烧？”苏春晓讶异，书上是没有这方面的记载的。 桃子揪着衣服上的系带坐到她身边，面色古怪的道：“亡灵木，其实也是属于木灵一族的，但是，他们的身份都太过邪气，在木灵一族算是禁忌，不许提的，会倒霉的。焚烧亡灵木，会被上面的木灵诅咒。” 苏春晓扯了扯嘴角，倒是想起了池华玥那天夜里在山上说的话。山上混入了不寻常的气息。也许就是亡灵木了。 山风吹过，苏春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论是前方还是后路，都因为层林叠嶂看不到光亮，黑洞洞的，像妖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伺机等待猎物。 苏春晓无奈的轻叹一声。若非迫不得已，她还真的不想深更半夜的在这林子里跑，被山风吹，听野兽和杜鹃的叫声。 想到方祁，她的眸光渐渐黯淡。她似乎从来没看懂过方祁。一直以来都是方祁能读懂她的心思。 还有两天，抓紧走出阵法才是正事。苏春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低头欲叫桃子，却发觉周围格外寂静。连风声都没有了。 苏春晓不觉头皮发麻，僵在原地不敢移动一下。脑中一遍一遍闪过桃子的话。 ——不许提，会倒霉的。 桃子你个乌鸦嘴。苏春晓心中欲哭无泪。 让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怎么破阵。 苏春为晓再回头，地上那个她刚刚坐着的树桩都没有了。 一片漆黑。 无声寂静的环境，最是折磨人。身体的每个部分细微的响声都会让人疯掉。 过了不知多久，苏春晓隐约听到有铃铛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娇笑声。 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结果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反而让她害怕。随着铃铛声越来越气促，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她看不见人影，只听见自己的耳边突然有一女子的笑声，她被吓的一下子跳出三尺，脑子在一瞬间差点炸开。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手上轻抚而过，让她再一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春晓忍不住恶寒。 她又不是画本子里面的书生，弄个漂亮的女鬼她也不会乖乖就范啊。 她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青龙刃字袖中滑出，运起轻身咒，旋身便是一刀。脚尖轻点，抽身后退。 她自认反应够快，哪知那女子比她还快，身体柔软滑腻的像条泥鳅，掩嘴一笑便又不见了，苏春晓从始至终也只看到了她的衣角。 刚才的动作让她身上的伤口再次破裂，暗红的血渗透了她的衣襟。苏春晓咬牙勉强压下痛感。然而到底是失血过多，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 突然腰间传来诡异的触感。不看不要紧。低头乍看之下吓的她随手便是一刀。 那女子又飘忽着消失在虚空中。 她惊魂未定的喘息着。只刚才一瞬，她便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半是妖治的容颜，半是枯骨。而刚才被她舔过的伤口，此时竟是失去了知觉。 “小meimei，”她舔着嘴唇，从苏春晓身后慢慢攀附上来，一双灰白色的手抚上她的眼睛，“你的血，味道好香，jiejie好久没有尝到这么好的味道了。” 苏春晓毫无防备，眼睛被遮住，她转身挥动青龙刃却是来不及了。 她的视觉已失。 苏春晓心中骇然，心脏因为恐惧跳个不停，握着青龙刃的手都在抖。 她似乎是中了头彩了，被个厉害的木灵给盯上了。仅仅凭借肢体上的接触，这位就能剥夺她的感官。 “小meimei，乱动可不好。”红衣女子娇笑。朱唇轻启，便从虚空中召唤来两条漆黑的枝蔓缠绕住她的四肢。藤条拉扯着她的身体，像要把她直接拽断一样，疼的她忍不住闷哼。 藤条上黑气缠绕，只不过苏春晓看不见，那黑气像活物一般，沿着藤条攀爬，直至钻进她的口鼻中。 听而不见，语而无声。 苏春晓怔住，几次张嘴都发不出声音。 忽然被山居兽袭击过的手臂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仿佛是有什么在从体内被硬生生的拽出。 她之前魂魄受损，难道……？她不敢想。若是真的，那她就是倒霉到家了。可是往往就是如此。 红衣女子吞噬了她手臂那部分的魂魄。站起身满足的擦嘴。脸上的枯骨竟然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些。 “生魂的味道果然不错。”她笑着道，“哦，对了，忘了meimei你听不见了。” 要知道，她最喜欢这种活生生折磨人的滋味。 虽然不知这人是何身份，又为何被人以天材地宝炼制成药人。但是，只要今夜吃了她，那么她就可以不再依靠亡灵木出没。 苏春晓失了感官，自然不知道她的盘算。因为藤条勒紧皮肤的触感，她才确定下这位真的是个木灵。 既然确定下身份，就好办了。用火攻便可解了这危局。 桃子的叮嘱早就被她抛到身后去了。 不过怎么用火又成了问题。 苏春晓思维急速转动的时候，红衣女那边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位身形伛偻，披着褐色布袍，眉毛和他的头发一样长垂到膝盖的老者。皮肤也是灰白色，一双眼都是漆黑色，没有眼瞳。 “枯女子，你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竟然在此布下结界。”他端坐在童子抬的小轿上盘膝而坐，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挂着的苏春晓和红衣女子。 枯女子见了他神色不禁扭曲，收了调笑的神色，带着半分恭敬道：“宁老爷子。小女子哪敢藏私，同为主子办事，不过是随手收一个生魂罢了。” 被成为宁老爷字的人鼻尖颤动，枯女子神色一变，她心道糟糕，这位是要夺人。 忙了一晚上，这最好的猎物，怎么能拱手让人。她藏在袖子里的五指成爪，久等他动手。 二人谁都没注意到被挂起来的苏春晓。 她静静的在心中默念焚心诀。两人说话的间歇，她已经在心中循着功法，在心中念到了第五遍。 失去感官，她除了一头的汗水，脸上再看不出其他神色。 丹田上的黑气意外在功法中裂开了一条缝隙，一股灵气从丹田中奔涌而出，如江河入海般进入四肢百骸。 突如其来的灵气也惊动了一旁的二人。 来不及查看，便有火焰随着她一声“恭请祝融”从虚空落下。来不及尖叫，两只木灵便被烧成灰烬。 结界散去，苏春晓从空中落下，本以为会摔疼屁股，却意外被人接住。 她张了张嘴，才想起自己不能说话。于是抬手想摸那人的脸，又被拦住。她放弃抵抗的收回手。 她心中叹气。 做好事不留名可以，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敌是友吧。 “不过”，她唇角一勾，“我这七成残废也能破阵，说明我够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