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夜行
等众人分配好帐篷，已是入夜。楚离象征性的讲了几句便称舟车劳顿早去歇息了。 秋猎的围场在京郊的一处荒山上，因为是皇家围场，平日里自然是有人打理，风景也没有想象中的荒凉。 朝中众人的子女多是从小娇生惯养，晚饭时的篝火晚宴只有寥寥几人参加。也有些已经成双成对的，忙着找地方花前月下去了。 作为资深吃货的苏春晓盯着架在火上烤的流油的羊rou眼睛放光。 纯天然绿色无公害的烤羊rou啊，难得能吃到。 她伸着爪子，好几次都被方祁拍掉。 “还没好。”方祁笑着摸她的头。 池华玥一直盯着烤rou，忽然眸光闪烁，手中拿着割rou的小刀竟然用出了眼花缭乱的刀法，转眼间就把一条羊腿片成了一盘烤羊rou片。还很仗义的分了苏春晓一半。 苏春晓端着盘子吃的正欢，忽然听见身后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见方祁和池华玥都没什么反应，她便继续吃她的rou。 “呦，你们在这吃香的喝辣的，也不叫上我一个。” 百里肃穿了一袭黑衣，几乎要和夜色融在一起。他手中拎着一坛酒，一双鸳鸯眼在夜里发出惑人的光。 大型猫科动物来了。 百里肃坐到苏春晓身边的木桩上，悠闲的开始喝酒。 “你怎么来了。”方祁问。 百里肃半真半假的掐着手指，半晌，抬眸道：“帝星有变，星轨已改。” 苏春晓一愣，听出他们说的是朝中之事。她和池华玥对视一眼，纷纷掉头离开。 有池华玥在身边，苏春晓从来不担心安全的问题。二人在允许出入的林子里散步，月光下能够看到几条石板铺成的小路，也许是长久不曾有人来的原因有些路径已经被荒草掩埋。 夜里寒凉，苏春晓裹着大氅跟在池华玥身后慢慢的走。 “阿苏，”池华玥突然出声，“可能你说对了。要有变故了。” “恩？是因为神棍的话？”她看见池华玥在月光下的半张脸透着紧张。 池华玥摇头，她道：“不是。这山上混入了不寻常的气息。” 不太好的气息。 苏春晓捏着下巴正思索着。二人无意间出了林子，一抬头便看见了一波光粼粼的湖泊以及一对熟人。 好在那二位没看到他们两个。 齐轩和东方雪华。 她小师兄简直就是职业护花使者。 今夜人也是够全的，就差凤师兄一人，她认识的人，基本上就到齐了。 “走吧，”苏春晓拽了池华玥正欲回去，一回头对上一双娇笑倩兮的眼睛。她心里乐了。 围场太小了，今天也是巧了，谁都碰见了。 也得说一句这二位胆子真大，明目张胆的幽会。 来人正是皇后和秦王。 “秦王，皇后娘娘。”苏春晓面无表情的颔首。 秦王半眯眼眸，邪气的笑道：“长公主殿下，你该成我为皇叔。” “皇嫂，皇叔。”依旧面无表情。旁边的池华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皇后气的咬牙切齿，却被苏春晓直接给无视了。 待苏春晓走远了，东方雪璃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眼中尽是嗜血的意味。 “早晚堵住你那张讨厌的嘴。”她被着月光，拨弄着手指上的甲套。 秦王轻笑，“你跟一个将死之人置什么气。” 这事仅仅是夜里的一个小插曲，真正让苏春晓难以安心的仍是百里肃的那句话。 星轨已改，帝星有变。 二人回到营地时，很多营帐已经熄了灯。帐外有侍卫在巡逻，中央的帐中隐约有琴声传出。 声音时高时低。苏春晓听的有些怔住，脑海中有些记忆正不受控制的翻涌而出。 她很久没想起一个人，久到快要忘记那个人曾经出现过。 唐禹。 这琴声，她听唐禹弹过。 怎么会？ 她失神的走向琴声传来的帐篷，指尖颤抖的撩开遮挡的帘幕。帐中琴声骤然停止。坐在古琴前的人，赫然是方祁。 琴音袅袅回荡在耳边，帐中用的熏香有草药的味道。 方祁见是她，嘴角勾勒出好看的笑意。眼神却有些复杂。 “晓晓，过来。”方祁招手。 苏春晓乖顺的坐好仍在刚才的琴声中未能回神。 “去哪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方祁挥手遣走了身边的下人。 她勉强的笑着：“和华玥去随便走了走，还碰到了熟人。方祁，你刚刚弹得曲子，是什么？” “闲时随便写的，没有取名字。” 苏春晓恍神，她记得唐禹也说过相同的话。只是后来，再细节的事情便无从得知了。 “怎么突然对这曲子有兴趣？”方祁端来一碗药汁放到她面前。 她低垂着眸子，心情晦暗，“没，只是有个故人弹过。” 故人？方祁不太喜欢这个词。这里面有他不知道也无法查到的过去。 “既然是故人，就是过去的事了，娘子不要再想了，多思无益，”他道:“来师妹，把药喝了。” 苏春晓不知为何心头一紧，看着那碗在烛光中黑红色的药物，心跳在耳中鼓噪的厉害。 摄魂花，摄魂花就是红色的。 楚离说的话像是咒文般堵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转。 她咽了口水，对着方祁抬着脸笑着道：“大师兄，我可以不喝这药么？我又没生病。”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有多忐忑，多害怕。她不想变成药人。 方祁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笑着将蜜饯摆到药碗边上，道：“喝了吧，对你身子有好处。”说完，他温热的唇瓣便轻吻在她的额头上。 苏春晓却觉得灵魂像是中了一记寒冰，从头冷到脚。 若是药中有摄魂花，那么她的确不该喝。她是不是该把话在此刻挑明？ 不行。若真是方祁做的，那他本就是希望她不知晓真相的。她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若是楚离诓骗她的…… 她闭着眼，只做出怕苦的样子，端着药碗一饮而尽。滑入喉咙中的药，苦涩的让她的肠胃都跟着一起扭曲。 苏春晓抓了一颗蜜饯塞在嘴里，走到营帐门边，转身笑道：“方祁，我先回了。今天走的多了，有些乏了，你也早些歇息。” 方祁见了她出门的背影，眉心紧蹙。 走出帐外一吹，苏春晓来不及裹紧大氅，被冻的身子轻颤。细密的寒气像针一般，钻进骨头里。 她忍不住抱住肩膀。 池华玥在帐中等了许久不见她回来，正要去寻她，就见她神色淡漠的进来，带了一身的寒气，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 “阿苏，”她道，“你这是跑去了哪里了。” 池华玥急忙拉着她做到火堆前。 “你这身子是不打算要了么？都要冻成冰人了。” 苏春晓面无表情的搓着双手，过了一会儿抬头道：“华玥，我身上可有香气。” 池华玥经她一提，认真的在她手上闻了闻。认真道：“的确，是很甜美的味道，像吃的。”不过她不会有那种奇怪的心思就对了。怎么可以吃人。 她说完，却没注意到苏春晓的脸色已是面沉如水。 她坐在火堆前无意识的搓着手。 方祁，你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