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在天
苏春晓接住青色匕首，抬手挡住秦简袭来的利爪。指甲划在匕首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穆前辈！“她咬牙顶着秦简的力道，回头去穆天澜。 穆天澜半跪着，一只手捂着胸口。面色灰败，仿佛瞬间抽干了“气“。嘴角隐隐现出暗红的血色。 “杀了他！“穆天澜声音嘶哑。 “不行，连心蛊，我也会死的！“一心二用，苏春晓道行不够，被秦简抓了破绽在腰间穿了五个血洞。玄色的布袍瞬间被染成了暗红色。 “青龙刃是密法炼制成的，不伤活人。快！“ 秦简的五指还插在她的伤口上，动一下都是折磨。穆天澜话音刚落，秦简便被她捏住了肩膀。纤细的手指像是锁扣一样死死的嵌在他身上。一息之间，秦简只觉得一丝寒冷慢慢扩大，逐渐侵蚀了他整个灵魂。他活了很多年，生前死后，几乎要忘了何为寒冷。 他低头看见插在胸口的青色匕首，扯动嘴唇，诡异的笑了，黑紫的血液充满了他的口腔，“雕虫小技。“ 秦简受创，眉间的紫色却似活了一般，悄悄生长，在苏春晓rou眼可见的范围内从一个待放的花苞变成了半开的花。她坐在地上看着心惊rou跳，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让花开。 “齐轩！“苏春晓对着虚空大喊。 果然，秦简的身体不自然的僵硬了片刻。 “没死就帮忙，别装死！“ 秦简的脸上渐渐呈现出扭曲的表情。像是两个人在斗争。 苏春晓放松的喘息了一声，腰上的伤疼的她呲牙裂嘴。她只是猜测，自己没有受到影响，就证明齐轩没死。且秦简刚刚附身，神魂必定不稳定。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秦简脸色几次变换，苏春晓看准时机从怀里扔出一把淡灰色的粉末，大喊一声：“看招！镜花水月！“ 秦简一边脸颊抽搐，抬着袖子下意识去挡。许久才放下。 只是这一次，他如遭雷击。 依然是地下洞xue，是他躲避天罚的地方，只不过没有苏春晓，没有穆天澜，没有头顶他们破开的洞。暗无天日，不知今夕何夕。 层层叠叠的藤条包裹着洞xue，幽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破风箱般，每一下都透漏出声音的主人的恐惧。藤条组成的帘幕，像是被一只手撩开，漏出里面的情形。玉棺里在中央，棺盖闭合，缝隙中怖虫进进出出。 秦简喉咙发紧。他当然知道玉棺里面是什么。 “不！“不是的。 “穆天澜——！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们在搞鬼！“ 秦简对着身后的虚空咆哮。 喘息声，水滴声，细碎的虫行声。无人回应。没有第三个人的喘息声。 突然，棺盖摩擦，发出声响。像是磨擦在心脏上。 棺盖倒下，露出里面可怖的形状。 “不！不——！“他疯癫了般抓着头发。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脚已经不见，怖虫在经络中进出。侧头瞧见水洼中的倒影，他爬过去对照着抚摸自己的脸。已经腐朽的像树皮了。且腐朽仍未停止。 “不！我是长生不死的！不——！我已经做到了。“ 秦简疯癫的笑着却阻止不了腐朽。他喉咙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痛苦的喘息，一下一下断断续续。眼角的妖异渐渐退去，他躺在地上，眼角流下一行浅紫色的泪水。 苏春晓忍着伤痛，一只腿压住他的身子，双手发力按着青色匕首定住了他的身子。 她嘴唇颤抖着念道，“弟子恭请八方诸神，允一方杀伐。急奉上神之命，驱邪度恶。无通天之门，无入地之路。万物不纳！邪魔鬼崇！速速退散！“她不能聚气，全凭的是匕首的力量。 青色匕首光芒大绽，刺目的睁不开眼。 秦简急促的喘息，挣扎着，像是要挣脱青龙刃的束缚。 苏春晓哪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咒法用了极致的词，自然不会放走他。 她压着青龙刃一遍遍的，机械般的念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鬓边狼狈的垂下了两缕发丝。 不知多久，青光散去。场中只剩下强打精神的苏春晓和闭着眼不知情况的齐轩。 “师妹。“齐轩未睁眼，虚弱的握住她一直颤抖的手上。 “齐轩？“她声音颤抖。天知道她是什么心态念的咒文，万一秦简的神魂强过齐轩，那死的就是齐轩。可是若是咒文太过普通，根本压制不住秦简。 说什么斩妖除魔扶持正道是很风光的事情，刚才那一刻，她只有害怕。 齐轩点头，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苏春晓松了手，跌坐在一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真的吓死了，好么！齐轩若是死了，她怎么跟师父交代！释放情绪的瞬间，脑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蹦出来了。 齐轩好笑的看着哭的像只花脸猫的师妹，一点儿看不出之前杀伐果决的样子。他全程看在眼中，有片刻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师姐的影子。不过哪里像？他暂时说不清。 到底是女子，还是会怕的。 本想着这趟出来师妹不会什么，会是自己的累赘。没料到，他反倒成了拖后腿的那个，被师妹救了。他从前只知道师父因天资偏爱不能聚气的师妹，可是他从不知道师妹坚韧聪慧。他没见过。 “好了师妹。别哭了，出去带你吃大梁的秋螃蟹，听回山的师兄们说很好吃。“齐轩爬起来，拔掉胸前的匕首。果然不伤活人，拿下之后伤口便自动愈合。 苏春晓吸着鼻子，两只眼睛被她擦的像桃子，嘟嘟囔囔道：“吃多少都行么？“ “师妹随意。“ 苏春晓捂着肚子怪笑了两声，心下暗爽。 然而，意外顿生。二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头顶的光线便消失不见。脚下传来心跳的声音，整个地面也跟着震动。洞xue随着震动的频率，快速缩小。 秦简居然留了后手。 地面裂开，暗河里的水奔涌而入。没多久便没过膝盖。 “往上爬，快！“齐轩起身，推着苏春晓上了石壁。 “穆前辈！“她急急的向后喊了一句。 穆天澜闭着眼盘坐在着，面色灰白。听到她的呼声，安详的笑着，抬手挥了挥，示意他们走。 “可是。。“ “走吧！“齐轩对着她摇摇头，推着她向上爬。 穆前辈自己的决定，他们无权干涉。他明白，秦简已死，飞灵峰已不在，穆天澜在世间已无牵挂。七八十年，让穆天澜如何面对已经面目全非的人间？ 苏春晓自然也是明白的。 出了地下，她只忘了下方一眼，洞口便重新封上。手中的青龙刃也在瞬间变得黯淡。 秦简死亡，幽城的法术自是一同失效。枯树林地面塌陷，他们二人站稳都难。幽城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劫难后的断壁残垣。地面的石缝间全是干涸的血液。苏春晓想起那天掉在地上的钱币，哪里是鱼的味道，那是经年不散的血腥味儿。 两地拼接的地方渐渐撕裂形成巨大的漩涡。巨大的吸力将所有事物一并携带卷走。 “齐轩！“苏春晓脚下突然悬空，坠入漆黑不见底的黑洞。 齐轩怔愣了一刻，脚下骤然发力，向着苏春晓的方向极速下坠。揽着她的腰转了个方向。齐轩闷哼了声，按住她的头，阻止了她想查看情况的心思。 苏春晓闭紧眼睛，埋头在他胸前，自然知道他伤了。 只是不知坠落会到何时。 大梁都城。燕京。 方祁下了早朝，回到府上换下朝服，沉声唤道：“星宿。“ 黑暗的角落中浮现出一个人半跪的身影。 “在。“ “报。“ “是，苏姑娘和齐公子破了幽城的阵法。“ “哦？是嘛？小包子还挺厉害。“ 星宿嘴角抽搐，心道主子这么形容女子真的好么。他接着道：“只是……“ “什么？“ “苏姑娘二人在城毁之后便不知去向。“星宿的声音越来越低，“钦天监那边的人也动用过了。“ “结果呢？“ “查不到。“ 方祁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眸色清冷，如同覆上了一层薄霜。半晌，他才喃喃道：“罢了，生死在天。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