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张知行
“我叫张知行,朝天宗外院杂役处的外门弟子。”青衫少年先开口,微微颔首,倒是很礼貌。 “老子就是被那臭小子下黑手伤成这样,张兄弟,不要跟他啰嗦,把他手脚挑断,剩下的交予我就好!”李维在轿子上吼了一声,一双眼睛自魏三出现时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听了这话,张知行脸上稍有不悦,只不过这不悦的神色转眼消散,化作一股战意。 “我叫魏三,魏三的三。”魏三颔首回礼,道:“你的剑很中正。”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你看起来不像为虎作伥之人”。 张知行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屋逢雨,借人篱须折首。” “我倒喜欢淋一场雨,行得端正,想的明白。”魏三将腰间的桃木剑拔了出来,他的剑剑身才三尺六寸,比张知行手里的剑长了四寸,只不过这桃木剑身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威慑力。 “淋雨可不怎么好受,而且有很多事从来都不会想想就能明白。”张知行抿了抿嘴,对待魏三时神色更尊重了些许,他也抽剑出鞘,厉声道:“得罪了。” 李维看着眼前两人讲出一大堆听不明白的话,等了许久终于剑两人拔剑,这才放下心来,暗自嘟哝道:“读书人真是磨叽,打个架也要磨蹭半天!” 不过明里他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再有不痛快他也得先仰仗着张知行出手对付魏三。 一声“得罪了”,张知行平直地举起手中的剑朝魏三冲去,他的脚步很快,脚步踏过的地方腾起一圈风浪,落叶从他身后地面被卷起,他的剑直直刺向魏三,剑身发出声声金属轻颤。 这一手剑法名叫“一骑破长空”,黄阶中级剑法。 功法和武技都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之分,能入品阶的剑法都不是寻常街巷寒士所能修炼的,所以魏三眉头皱得更深了。 至少也是入了品阶的剑法,加之张知行并不轻敌,一出手就抢夺先机,想要一步步将魏三压制。 对于修为差距太大的魏三而言,不好对付的人使了一招不好应付的剑招,这很难应付,而且,他不想只是应付,他想救出自己深陷地窖的母亲,在这之前,他还要让李维受到更直接的教训。 而这一切的障碍,在于眼前这个叫张知行的人和他的剑。 境界差距太大,剑招方面,魏三自觉讨不了多大便宜,与之前稳胜矮小青年不同,眼前的少年虽然看着年轻不少,但剑法却更加正规,不太有空子可钻。 “嘤!” 一声剑鸣,张知行手中的剑已经离魏三不住三尺,而魏三的剑此刻才出手。 面对气势汹汹的一剑,魏三只是自下而上斜斜刺出一剑,剑尖刺出的方向赫然是张知行握剑的手。 这一剑无论出手角度和时间都拿捏的极为巧妙,张知行借着冲势引出先发制人的一剑,这一剑必定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只要张知行剑势稍进,魏三手中的剑必定刺中他握剑的手。 若是这一剑被刺中,张知行手中的剑便要脱飞出去。 练剑九载,魏三对剑招的理解自然非常人可比,出手的角度自然也比常人刁钻一些,不然在张府也不可能只凭剑技就让张淑玲吃了闷亏。 两人的剑即将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刻,张知行皱了皱眉,剑势陡转,在桃木剑将要落在他手上的时候,手里的剑忽然侧开,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魏三身边经过。 他原本可以拼着手被刺伤的代价将剑刺入魏三胸口,但就在那一刻,他发现眼前的魏三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手中长剑不由犹豫了几分。 出手犹豫,剑势就会缓和,剑势缓和就没了之前的凌厉,只是短短的一瞬,“一骑破长空”的威势顿减,张知行忽然明白魏三出剑的用意,心中大震! 刚才魏三那一剑虽然极为巧妙,但也只是招式的精妙,并不能给他造成太大的威胁,即便刺中自己的手,若能将剑送到魏三的胸口,这一战的结果也不言而喻。 但他一剑堕了气势,原本为了抢占先机,却意外将自己胸口送向魏三的剑。 “怎么可能?对方明明没有半点修为!”张知行心中大骇,他已经极为重视魏三,就连出招都刻意先发制人,但这看起来没有半点漏洞的招式,竟然被魏三闪电般的出手化解了! 张知行不再认为眼前瘦弱的少年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废物,更觉的他是一位剑法大师,不仅仅剑法超群,就连对战时的心理博弈也令人惊叹。 不过张知行并非草莽人物,一剑不成,再出一剑荡开魏三刺来的一剑,同时身体后仰,躲过魏三一剑,同时出剑直刺魏三左肋。 魏三刚化解一剑又迎来充满杀机的一剑,但此刻他并未选择退避,而是同样迎着张知行刺出一剑,直刺张知行面门。 又是以攻代守,魏三似乎并没把张知行当成与自己境界相差太大的强者,反而让人家产生一种错觉:魏三似乎实力还要更高一些。 他并非太过自傲于自己的剑术,而其实是太过紧张对战的时间。 母亲还呆在阴冷的地窖当中,作为儿子,魏三不愿意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自己回来了,他就一定要尽快把母亲接出来。 原本难以理解的对战方式,其实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魏三有把握在张知行重伤自己之时也令对方受伤,所以他在赌,赌张知行愿不愿意为伤到自己而付出代价,也在赌在李维的手下找到母亲藏身之处前越过张知行这道坎。 若是自己一直保持守势,落败便是必然的事情,所以必须争一回,争一点气势,夺一分胜机。 张知行眉头越发拧紧,出手的招数也越发凌厉,只不过魏三依旧对刺来的剑毫不在意,只自顾自出剑,向前进步,再出剑,丝毫不理会地方出什么招数,该怎么应对。 这样出招很惊险,却也着实有效,张知行每次即将得手之际,又会担心魏三的剑会落在自己身上何处,久而久之,这些担心汇成心底深深的忌惮,所以他每一次出手都会有些犹豫,而每一次犹豫,便会带给魏三更多的机会。
原本毫无悬念的战斗,此时却打得难解难分,即便张知行心中也多了无数疑问:“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寻常百姓?” 一旁观战的李维心中更是越来越惊:“魏三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莫不是张知行从旁搞鬼?” 张知行在朝天宗也属于寒门弟子,虽然刻苦修炼却始终找不到门道。 这门道就是“关系”,大宗门也是“大社会”,没有很好的利益作为敲门砖,即便再刻苦也很难受到关注,所以他即便天资算好,也不过被长老派到外院管理杂役,更加不被重视。 为了被重视,他选择了寄身于李维的堂兄李青檐下,想求得一些关注。亦或者是李青看重了张知行的能力,将其收入自己势力之内。 李青虽然也只是外门弟子,但他手段圆滑,入宗不到半年就深得外门长老重用,升入内门也是必然的事情。 这原本就是宗门内看起来极为正常的利益关系,李维能请动张知行做帮手,自然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不过张知行和魏三同是寒门子弟,面对曾经自己也遭遇过的相同处境,这当中是否会有猫腻?又是否惺惺相惜? 李维虽然只是个当街混混,能混到这种地位,自然也有些城府。他目光隐晦地扫向场中对战的两人,心底却生出一丝不安。 他知道现在的魏三已经今非昔比,要从魏三身上找回场子,必须有张知行的帮助,所以他与张知行的脸面是断然不能撕破的。 目光略微闪烁,身缠白布的李维忽然开口道:“张兄弟若是应付不了,我可以叫上所有兄弟一起上,就算魏三这小子有三头六臂,也未必招架得了。” 这是商量的语气,张知行却听出了其中胁迫的味道,不由眉头皱得更紧。 剑光一闪,迫开魏三的剑,张知行喝了一声:“不用。” 喝出一声,张知行身上的气势骤变,体表玉质光辉更盛,眼神中多了一分果断,少了许多犹疑。 “再不击败眼前的少年,想必我就更加得不到重用!”张知行眼神一凛,手中的剑更多了一人慑人的威势。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么?”魏三眼神不由凝重了几分,暗暗蓄力。 他一直在蓄力,在等待机会,宛如一只蛰伏的老龟正欲猎杀游离在周身的猎物。 “清风鹤起!”张知行手中长剑震荡,一剑赫然出手。 这一手剑法乃是他的最强剑招,虽然也是黄阶中级,但他不认为魏三能挡得住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