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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四章狼群出动

    1946年12月13日,天还没有放亮,胡琏和戴之奇就接到了来自徐州的吴奇伟的电话,命令他们今日八时准时带领国民党反动派的大军敌整编第六十九师、整编第十一师开始向我新安镇、沭阳解放区大举进攻。

    天空灰蒙蒙的,连麻雀的叫声也止住了。阴沉的空气中流荡着阴冷,宿迁县城的北大门立时就打开了。宿迁本没有北门,在1928年以前,宿迁三次建城,都没有建北城门,原因是,过去的人们建城,讲究五行八卦。所谓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所谓八卦,就是按照地理方位的八个方向,即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宿迁人说假如开了北门,就会引来水患。事实上,宿迁之北有古黄河、大运河、沂河、骆马湖。因此,过去,宿迁人谈水色变,其实这就是封建迷信。还有,是说宿迁之北有浓重的煞气,其实,这就是过去的交通不发达,山路崎岖,交通不发达的缘故。为了挡住宿迁之北的煞气,过去宿迁虽没有北门,却在宿迁之北的城墙建筑一座亭台,叫做揽秀亭,言下之意,就是避灾和破解灾星之用。北伐期间,北伐军驻扎宿迁,开辟了北城门,取名叫中山门,原来的通往揽秀亭的大街云贵街改为富贵街,后来改为中山路,直通中山门。此时,首先从北大门开出了四辆装甲车,车声隆隆,仿佛几只甲壳虫爬出了大门里。装甲车上统插着国民党军军旗,在西北风中哗啦啦吹的东飘西倒。装甲车爬行缓慢,军旗下坐着两名士兵,他们是护旗手,每人怀抱着一支“汤姆”式冲锋枪,面无表情,仿佛木偶。紧跟着装甲车驶出来敌整编第六十九师、第十一师的车载炮兵,车后一门门火炮颤巍巍的抖动着炮身,炮衣完全摘去,每门火炮的方位全调成了四十五度角,颤巍巍的直插古城宿迁的上空。车轮过处,腾起阵阵尘土,扬进干冷的北风之中,仿佛那不是铁的制品,而是黑色的冰,令人十分的心寒。

    车载炮队刚出完,便拥出了四路纵队的步兵,步兵们队伍行进急匆匆的样子,仿佛身后有无形的鞭子在抽打;士兵们顾不上讲究整齐的步伐了,你推着我,我挤着你,扛在肩头的枪支乱摆,仿佛稻草人身上插着枯枝,摇曳在寒风中颤栗;步兵们每隔一段,分队长cao着嘶哑的嗓子大喊着督促着队伍源源不断的涌出北门。仿佛一群野狼涌出巢xue。

    于此同时,吴奇伟命令徐州的战机首先飞往宿迁,在宿新线的五华顶、宿沭线的来龙庵进行疯狂的轰炸。

    敌胡琏的整编第十一师师部到达井儿头,就临时驻扎了下来。

    就在敌人自宿迁县城出动之前,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发出了通报:顽徐州绥区主任薛岳为全面夺取苏北,布置了大规模进攻,以冯志安(徐绥区付主任兼三绥区司令)指挥台儿庄南北之七(十)师,五(十)九师;李玉堂(原二十七集团军司令)指挥峄枣之二十六师、快速纵队及五(十)一师;李延年(徐绥付主任)指挥两淮之七(十)四师二十八师、第七军;吴奇伟(徐绥付主任)指挥宿迁南北之六十九师、保二纵队、预三旅。至本月12日已开始向我进攻。

    鲁南冯志安之七(十)师一三二旅于12日由前后城子东占王家场后丰嘉湖一线,同时快纵由圈沟、乱沟之线东犯出头岭南北之线,今晨又配合一三二旅企图占我兰陵。

    马励武之二十六师一九六旅亦于12日由峄县西北之官家庄、刘岳一带东占店子街,今日又占博山口,并继续东犯山石,其中左翼为四(十)四旅,刻正攻占石城崮。

    宿迁之六十九师六十旅集结宿迁以东顺河集,四(十)一旅由耿车镇北移晓店子井儿头一带(宿迁北),企图北犯五花顶,九(十)二旅率一部驻**、大王集,似为守备海郑公路,其主力在宿迁附近,九(十)九旅(尚未补完)在大许家及其东南地区,继续整补中,似有接替预三旅占城、古邳、八岔路等地防务可能,保二纵孙良诚集结宿迁,一个团在皂河。

    预三旅已由大许家东移至皂河东西地区,企续东犯。

    前息十一师增来宿迁,但尚未完全证实。(请南京大队续查)

    两淮之七(十)四师五(十)七旅占钦工后,迄无行动,仍在积极准备中。

    进攻盐城之顽共十个团于8日在伍佑以南全线溃退,歼敌二千余。刻八(十)三师退至白驹、丁溪之线,六(十)五师退至七灶、八灶以南地区,二十五师一部退至秦南仓、安丰以南。

    临城之二十二军及五(十)二师已开始移动,一说去鲁西,一说去湖南,接防部队为李玉堂所率之二十师或七(十)二师,前进至韩庄,有开赴峄县之息。

    然而此时,在宿迁的来龙庵阵地,坚守在这里的战士们随时等待歼灭来犯之敌。

    此时,坚守在主阵地前沿的七连一排正位于土窑,连长赵堂羮命令一排长单福林,要十分提高警惕,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一排长单福林知道,作为来龙庵的前沿阵地,责任重大,他立即布置任务,一班长金戈带领全班在土窑外围进行警戒,二班长铁雨加紧工事加固,三班长童玉凌负责检查枪支弹药准备情况。这时,副班长刘志法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低沉的嗡嗡声。他立即报告了一排长单福林说:排长,你听,是什么声音?

    单福林感觉到声音好像就在头顶上方的天空不远处,突然,他蓦然大惊,狂喊——

    同志们——,敌机来了——,通知各班——,大家快躲进掩体——

    声音还未落,数架敌机已到来龙庵的上空,疯狂的投下了许多炸弹。

    这时,不光是来龙庵主阵地土窑,还有陈庄、张庄的八连阵地,九连来龙庵白鹿村阵地,包括三营指挥所都不同程度的遭到了轰炸。

    三营长孟朝旭立即通知各连,注意隐蔽,注意观察,敌人有可能就要上来了。准备战斗!

    一排长单福林刚回到土窑,就在这时,一发炮弹突然打来,落在了七连土窑阵地上,顿时,随着轰鸣声,敌人的炮弹接着不断的袭击阵地。土窑前沿阵地顿时处于一片火海之中。硝烟浓重的弥漫在白鹿村的上空,烟尘遮天蔽日,霎时,天昏地暗,战士们立即躲进了战壕掩体。

    有几个新参军的战士,还是第一次打仗,很害怕,吓得浑身发抖。坚守阵地的七连一排长单福林立即大喊:同志们,不要怕,别惊慌。我们一排的阵地,是来龙庵的主要阵地土窑,是敌人的进攻主要方向。我估摸着,这炮火停了,不久敌人可能就进攻阵地。大家记住,有七排在就有土窑在!没有土窑就没有一排!同志们,能不能做到?

    能——!

    一排全体战士齐声呐喊,声音立即透过了阵地上空的硝烟传向远方。

    报告班长,王玉喜尿裤子啦!战士郑长德说。

    一班长金戈立即安慰说:王玉喜同志,别怕,我刚参军也和你一样害怕。勇敢点,我相信你一定比我强!

    报告班长,连长命令你们班立即到前沿阵地去监视敌人,敌人一旦进攻,等敌人进入雷区,就拉响地雷。通讯兵王子健说。

    你跟连长说,一排保证完成任务。一排长单福林立即随口命令道:一班全体战士跟我来!

    单福林亲自带领一班战士迅速的进入前沿阵地雷区段等待着拉响地雷。

    他们刚刚隐蔽好,战士洪德生就大喊:排长,敌人攻上来了。

    果然,在烧焦的前沿阵地的远处,地面上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硝烟,在烟雾淡淡的缭绕中,单福林看到,敌人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向着阵地扑来。敌人真的好气势呀,单福林暗想,因为他看到了敌人戴着钢盔,端着新亮的钢枪,虾着腰,拼命的往前冲。

    同志们,等到敌人大部分进入雷区,听我口令再拉线。单福林吩咐说。

    战士陈寿昌问:排长,拉完就撤吗?

    不!单福林立即吩咐道:我们要看一场好戏。每人准备的三颗手榴弹该派上用场了。等到没炸死的不要命的冲上来就给我全扔出去,然后就撤进战壕射击。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班长。

    战士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

    果然,敌人冲进了前沿阵地的雷区。敌人密密麻麻的,如同蠕动的蚂蚁、甲壳虫,一顶一顶的钢盔晃悠着冰冷的亮光。

    拉——!单福林一声令下,战士们同时拉动了雷线。立时,地雷一个接着一个的炸响,敌人的肢体崩满了天空,血花和血rou飞溅,血腥味立即伴随着硝烟弥散。满地的钢盔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犹如一阵狂风暴雨胡乱的击打在铁皮桶上发出的声音;钢盔和残肢落地,碰撞着满地的残砖碎瓦片,颤抖着,蹦跳着,滚动着,再次的碰撞着,碰撞声里也带着敌人的哭天喊地的哀嚎与恐惧。敌人企图退缩,躲在后面的指挥官挥舞着手枪督促不许后退。等到地雷爆炸声一停止,敌人又黑压压的进攻了。

    同志们,投远一点,多炸死他几个!单福林命令道:听我口令再投。

    这是敌整编第十一师第一一八旅第三十三团一个营的兵力。敌三十三团从大邱庄、老蔡庄、高庄分三路向我九纵七十五团来龙庵阵地进犯。敌一营进犯白鹿村。敌二营进犯陈庄、张庄。敌三营进犯来龙庵主阵地。敌人先是以飞机轰炸,企图摧垮我来龙庵阵地的防线,继而以猛烈的炮火轰击我来龙庵工事,妄想把我守在来龙庵阵地的战士和工事摧毁。但是,敌人万万没有想到,我来龙庵阵地的防御阵地布置的还是巧妙和比较坚固的。当敌人进入来龙庵前沿阵地的鹿寨时,战士们拉响了地雷。等待敌人的还有手榴弹。

    靠近了,再靠近一些!单福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爬上来的敌人。等到敌人估计进入了投弹的范围,单福林一声怒吼:扔——

    于是,手榴弹雨点一样的飞向敌人,落进了前沿阵地的敌人堆里。又是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敌人被炸的哭爹叫娘,如同恶狼胡乱的溃退逃窜。跟在后面的敌指挥官又是一阵吼叫怒骂斥责,敌人又调转枪头,攻了上来。

    撤!单福林命令道:快,撤进掩体战壕阻击!

    一班立即迅速的撤退,进入了战壕掩体。

    报告排长,敌人缩回去了!一班长金戈兴奋的说。

    副排长仇胜春很高兴的说:真过瘾!要是再有几道雷区就好了。

    别美了,准备射击!排长单福林命令道:他们又上来了。

    敌人像一窝野蜂一样的涌了上来。

    单福林下令:同志们,敌人上来了,打!

    单福林大喝一声:来吧,不怕死的!给我狠狠地打!

    于是,阵地上顿时枪声大作,如同铁桶荡流子,竹筒爆豆子。战斗从八时一直打到十时,敌人终于被打退了。我七连一排除了几个战士负伤,没有伤亡。

    单福林立即下令:各班立即一边整修工事一边检查备足弹药。敌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然后,受伤的战士能战斗的留下,不能留下的送往土窑内室包扎养伤。大家立即吃饭,十分钟结束,然后,除副排长仇胜春带领三人监视敌人的动向,大家赶紧就地休息,不许说话!

    单福林命令下达后,顾不上休息,立即开始了逐班的检查,发现漏洞立即补全。

    战士们在静静的眯着眼,或者半闭着眼休息。

    土窑很静。空气里流荡着硝烟的浓重的气味,还有前沿不断飘来焦臭的敌人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土窑边上的树木还在冒着星星火光,在暗淡的寒冬的空气里飘绕着丝丝烟气。空气很冷。战壕里同样的冰冷。战士们背靠着战壕的墙壁,头依着冰墙,怀抱着钢枪,袖着手休息。有的战士的脸上、额头,涂抹上了黄土;有的战士的耳廓里灌满了尘土还没来及清理。战士们个个尘土的脸上显示着青春的气息。

    他们都还年轻!他们为了和平,在坚守着阵地。他们为了胜利,顽强的在战斗。

    11时,一班长金戈向排长单福林报告说:排长,我班侦察兵王玉喜报告,敌人从高庄又出动了。

    接到报告,单福林立即叫醒了战士们,大喊:同志们,敌人又要进攻了,大家抖擞精神,准备迎敌!

    话音刚落,一发炮弹呼啸着在前沿阵地炸响。

    排长又大喊:抱枪躲进掩体——!

    紧接着,敌人的炮弹连续的落在阵地上,伴随着炮火,敌人的进攻就又开始了。这一次,一一八旅三十三团三营配合二营是全线进攻,企图攻占土窑,打通进击来龙庵的路线。顿时,土窑阵地一片火海,烟尘蔽日。有的战壕被炮弹掀起的尘土埋上,战士们被炮弹震聋了耳朵,相互有的人都听不见对方在说些什么。

    王玉喜鬼点子多,对副排长仇胜春说:副排长,看!

    王玉喜正拔出泥土里的草根在掌心揉了揉,指头大小,刚好塞住了耳廓。

    于是,战士们在仇胜春的带领并示范下一个一个的接着传,战士们都用泥土里拔出的草根塞住了耳朵。

    排长,敌人穿过鹿寨上来了!郑长德大喊。

    单福林从战壕的泥土里拱出来,摇摇头,抖落满身的尘土,一个一个的接着传下去,把三个班的三挺机枪集中到一起狠狠地打!

    于是,战士们拉掉耳塞,趴在战壕里,瞄准敌人射击。三挺机枪火力集中,把敌人打得始终抬不起头来。这时,敌人的炮火停了。大批的敌人倒下,被击毙。后面的敌人在指挥官的监督下,弓腰端枪前行。机枪在怒吼,钢枪在炸响,一颗颗子弹射出,敌人成批的倒在了阵地前。

    同志们,等敌人靠近些,用排子手榴弹!单福林指挥着大吼。

    于是,手榴弹犹如雨点扔向敌群,顿时,阵地前声声巨响,片片开花,敌人还是犹如潮水般的涌上来。

    眼看着敌人越过鹿寨,接近战壕,单福林怒吼一声:上刺刀,冲上前沿,杀——!

    二班长铁雨第一个跃出战壕,迎着敌人,挥舞着刺刀,刺向敌人。

    一班长金戈跃出战壕,用枪托击打,用脚踢,拼死刺杀。

    三班长童玉凌跃出战壕,端着刺刀,左刺一个,右挑一个,与敌人厮缠在一起,搂住敌人,掐住敌人的脖子。敌人骑在童玉凌身上,双手死命的掐住童玉凌的喉咙。

    一个敌人端着刺刀捅向童玉凌,战士郑长德见了,大吼一声,刺刀涌进了敌人的后心。转手拔出刺刀又刺向那个掐住童玉凌的敌人的后腹部。

    童玉凌推开敌人的尸体,喘着粗气,捡起枪,又刺向涌上来的敌人。

    战士们勇敢的接着跃出战壕,以刺刀与敌人rou搏。他们用信心来捍卫阵地,用勇敢来对待敌人。战斗拼杀至下午2时,硬生生的把敌人打退了,赶出了土窑前沿阵地。

    敌人全线溃退,一排坚守了阵地。

    打扫战场,战士们缴获了几支冲锋枪,部分子弹,一些钢盔。

    敌人龟缩,回了高庄,今日再也不敢出来了。

    清点人数,除了陈寿昌一人胳膊轻伤,战士陶殿臣牺牲了。单福林带领全连战士,把陶殿臣就埋在土窑边上。

    全连战士集中在土窑的前沿阵地上。单福林声情并茂的说:陶殿臣,兄弟一路走好!大家都送你来了。我们把你就安置在阵地这里,让你继续看着我们战斗。你是好样的,大家一定会像你一样,勇敢杀敌!

    稍停,副排长仇胜春大喊:脱帽!敬礼!默哀!

    送走了陶殿臣,单福林立即召集一班长铁雨,二班长金戈,三班长童玉凌,研究布置战场,修复工事,排雷布阵。这一次,他们不仅在鹿寨内埋上了好多地雷,还扩大范围,埋到了鹿寨以外。王玉喜还发明了连环雷,只要敌人踏进鹿寨,一雷响,万雷炸。

    但是,战士们清楚,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残酷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