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正者无敌
天就要亮了。 黎明前的黑暗。星斗似乎也失去了光芒。秋天的夜多少就有些凄冷，何况天将未亮时分。马家大院彻夜灯火通明的灵棚里突然于寂静的黎明时分传出了第一声哭喊，那是池田美子在哭灵。这个日本女人全身挂素，头戴折角的三角形孝帽，盘起的头发蜗居在孝帽里，更显得脸色的苍白。长长的孝褂子打着腿弯，刚好和白色的绑腿接吻。一双白色的孝鞋穿在脚上，显得她多少有点儿憔悴。也许是她作为马家的长媳妇不得不cao劳的缘故吧。她拇指紧捏着食指，夹着的一块东洋手绢也是洁白的，但是，手绢上的刺绣特别显眼，那是一个如同食rou饮血的大红太阳，象征着日不落帝国的国旗。她的哭丧，惊动了马氏家族的成员。马氏家族的女眷们一个接着一个起来，此起彼伏的哭声震得马家大院似乎有些颤栗。就在这时，从打开的马家大院的大门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就好像一声惊世的警钟。一个通体挂白，戴着孝帽，穿着孝鞋的女子冲进了大院里的灵棚里，悲恸伤心袭击着她苦难的心灵。她这是在马家第一次哭灵，她的情感一下子爆发了，悲伤欲绝的心，经受着秋风落叶的摔打。她不是别人，她就是****宿迁县委地下党书记邱丽颖。她的出现，令马家震惊万分，但又在情理之中。她作为马家的三儿媳，虽然过门了，但是也只是有其名无其实。因为她就是****宿迁县委第一任********马叙伦的夫人。她也是一个坚强的革命者。她依然以马家的媳妇自居，至今未嫁，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惑之年的老姑娘了，但她风姿绰约气韵犹存，仍然不减当年，只是经历了太多的战火，把她的青春般的眼角隐隐约约的洗礼出了奋战的痕迹，那就是细微的鱼尾纹。此刻，她不是在真心的为马文涛哭泣、悲痛。因为她知道，她的肩头肩负着特殊的使命和千斤重担。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马叙伦，革命同志马叙伦，并肩战斗过的战友马叙伦，他牺牲了十三年了！她怎能不伤心欲绝？ 当第一丝光明射进了灵棚，阳光从草帘的缝隙洒向马文涛的棺椁的时候，棺椁显得更加令人悲痛和伤心。今天是马文涛下葬的日子，马家的家人陆陆续续的都来到了马家大院。帮忙的家人和邻居乡亲开始了下葬前的忙碌。正巧的是，邱丽颖就站在池田美子的身边。邱丽颖双手扶着棺椁，正痛苦间，她突然发现池田美子手里捏着的手绢居然就是一面日本人的国旗。邱丽颖的心里顿时怒气升腾。她暗想，好一个嚣张跋扈的恶毒女人，你来为公公哭丧是假，你来耀武扬威是真。今天，我再不教训教训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还等待何时！邱丽颖毫不犹豫的大吼一声—— 都不要哭了！ 这一声呐喊就如同晴天霹雳，马氏家族的女人们的哭声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戛然而止了。所有的人们都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好像霹雳就要炸响了！ 大嫂！邱丽颖对着池田美子厉声大吼着质问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说！ 犹如当头一棒！池田美子吓得心脏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的回答说：手绢！ 人们的目光刷的一下投向了池田美子手中的手绢。 好啊，你作为马家的大儿媳妇，你居然还拿着日本人的国旗来哭丧耀武扬威，你侵略屠杀残害掳掠****中国人还不够吗？邱丽颖义正词严的大声质问道。 池田美子狼狈不堪的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手绢。突然，她傲慢的回答说：你们看看，你们的国土哪一个角落不飘扬着大日本帝国的国旗？ 乡亲们，同胞们，太欺负人了！给我打！邱丽颖一声令下，哭丧的马氏家族的女人们拳头、耳光、手抓、脚踢一起袭向池田美子。池田美子措手不及，只有抱头挨打的份儿。马氏家族的男人们也手持哭棒，蜂拥而上，打向了池田美子。趴窝在棺头的马成宇半晌才站起来，大喝一声道： 够了！ 他也是故意让家族之人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本女人的。池田美子倘若不是他的媳妇，他恨不得一枪毙了她！马叙升就死在她的屠刀之下。这笔血债马氏家族怎能忘记！ 马成宇忍着极度的愤怒与悲恸道：大家不要再闹了。今天是老爷下葬的日子，就让他老人家安息吧！求求你们了！ 马成宇说完，跪在棺前嚎啕痛哭。人们渐渐散去。池田美子被打的奄奄一息，挣扎着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去了。下葬的礼节程序依旧在进行着。坐席的坐席，拆棚的拆棚。苏北的下葬风俗很不一般。早上起来就开席，待亲友赴席完了，高大的壮汉就开始了拆棚子，踩锅框。拆棚就是拆棺棚，也就是灵棚。踩锅框就是砸了锅灶的灶台，意思是今后永诀死亡，再无灾难。行手开始了他最忙碌的时刻。所谓行手，就是领着孝子孝孙把棺材领下田地的人。当然，也是装殓之人。他首先要找的是死者的孙子，没有就是侄孙也可，在最前面打着灯笼。孝子孝孙们按辈份晚辈在前，长辈跟后；还要按年龄大小，最小的在最前，依次往后。所谓拆灵棚的壮汉就是举重手，举重手就是抬棺材下地埋葬之人。视棺椁的大小、轻重，最少的四人，最多的十六人。因为马文涛的棺椁太大太重，当然举重手就是十六人。下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马家大院，在马庄的村东岔路口，棺椁停了下来。孝子孝孙一条龙似的趴在棺椁朝向正面的路右边，低头哭泣。八个大汉抬着供桌上的祭品放在了棺椁的前方。供桌是八仙桌，亦即祭桌。祭桌上摆放着灵棚里的那些祭物。祭桌距离棺头不足一尺。这是苏北下葬最有讲究的重要的一个环节。为何祭桌距离棺头不足一尺？那是怕有人闯棺。闯棺语意双关就是闯关。传说只要垂死病人从祭桌与棺头之间的缝隙闯过，此人的垂危病情必将痊愈，而且长命百岁。一旦有人闯棺成功，被发现了，就要当场抓住，由孝子持着哭棒狠打三下，这样就可破了灾星。哭棒就是用青柳棍子裹上白纸条做成的，只有孝子才能持这种哭棒。侄子、孙子、侄孙都只能拿着芦苇杆做的手臂粗的两尺长的哭棒。孙子、重孙的哭棒裹的是红纸条，这叫阴喜，意即三辈四辈后，老人就是长命仙逝远赴瑶台了。祭礼同在灵棚，只不过增添了二十四拜。所谓二十四拜就是九揖九叩奠酒叩头二十四次，程序往复。一般是由晚辈女婿、侄婿、孙婿来完成的。马文涛的祭祀唢呐队有两班人马，每班都有十二人，左右各一。自从马文涛装殓开始，已经吹了整整三天了。这叫三天吊。也就是吊孝三天。亦即亲朋好友赴席祭奠三天。当然，两天的就叫两天吊。一天的不叫一天吊，而叫马后殡，意思是速死速葬。常见的是少年人病死或者意外伤亡、凶死。礼祭完毕，女眷们送棺到此即止而回。男性亲朋跟着下葬到达墓地。然而，当女眷亲属刚刚离去，突然从野田里的草棵树丛里窜出来大批土匪，他们挟持着马文涛的棺椁改变了方向，抬着棺椁奔向红柳林。就在这时，埋伏在马庄和赵庄的日军也开始了行动。他们和土匪争抢着马文涛的棺椁。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那些举重手、唢呐队也cao起枪支和鬼子们大战起来。 池田大洋亲自指挥日军争夺棺椁。根据龟田泰安的再次汇报，那几箱黄金珠宝并没有找到。老jian巨猾的池田大洋当然想到，它一定藏进了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