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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阴谋

    仇快意见林瑞雪走了,便回过身对江湖生双手一摊,道:“你说,今晚怎么办?咱们住哪?”

    江湖生身子往后一跳,作出吃惊的样子,说道:“哇cao!你问的问题这么有深度,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啊!”

    仇快意道:“你不是希望我一把年纪的人露宿街头吧?”

    江湖生点头道:“你的纯阳内功这么厉害,当然不怕感冒了,你神功一运,怕是能把地面都给烫热了,冒出蒸汽来,都可以变成三温暖了。所以你睡大街没问题的。”

    仇快意道:“不可否认我每天清晨一柱擎天北斗寒,纯阳内功登峰造极。但你叫我睡大街,太前卫的做派我接受不了!”

    江湖生道:“你纯阳内功登峰造极,体表温度这么高,内心这么热,不怕欲*火焚身吗?不睡大街降降温,我怕你会身体烧得自燃。”

    仇快意恚道:“我们是拿刀出来混的,怎么说我和你也是堂堂江湖大派的掌门人,出来混,却睡街头,传出去会被同行耻笑的。你知不知道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就是不能被同行耻笑。”

    江湖生道:“要不然能怎样?我们又没有银子。难道叫我到街上摆摊卖艺给你挣钱不成?”

    仇快意一拍手,欢喜道:“你的这个想法虽然别出心裁又不失匠心独运,但我真的很赞成。不怕你不知道,其实我就是这么想的。”

    江湖生愠道:“喂,十多年了,你都是这样,每当我和你开玩笑的时候,你就会当真;每当我和你当真的时候,你就会开玩笑。你这个内心矛盾的男人!你刚才说什么?你叫我给你摆摊卖艺?哼,开玩笑啊开玩笑,真是开玩笑!我虽然不是举人,但起码也是位书生。你知道书生的定义是什么?所谓书生,指的就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男人。我这么腹有诗书气自华,却要出来摆摊卖艺,我怕买菜的阿婆见到接受不了,会到官府去告我一个影响市容、有碍观瞻!”

    仇快意听了,双手插腰怒斥道:“一叫你出去劳动挣钱,你就诸多理由,推三阻四,唧唧歪歪,婆婆mama,东拉西扯,胡言乱语,还头头是道。卑鄙啊!你不知道劳动是做人最可贵的品质,应该成为人们最高的生活追求吗?还有,没钱挣,就不要说你是什么书生。读书能读出柴米油盐酱醋茶吗?你不记得我送你那把扇子的扇面儿上提的字是什么了?就是‘笑贫不笑娼’。所以说,做人这么贫穷,为什么还要要尊严?现实一点吧,有钱吃饭,没钱食屎吧。况且又是你自己屡次都考不中科举的,难道你还能埋怨国家、埋怨社会、埋怨官府、埋怨我吗?做人不可以这么唏嘘幽怨的,就算没钱吃饭,也要积极乐观地食屎。况且我又不是叫你食屎,只是叫你出来打打拳、卖卖艺,活动活动身体,靠劳动来挣口饭吃。你武功这么好,打出的拳又那么好看,这都不肯表演出来给大家欣赏,你说你还有没有节cao?”

    江湖生悻悻地道:“别扯远了!我做人其实很简单,吃饭有咸蛋,做事有底线,生活有原则,行为有规范。所以,我纵然是把逍遥指环拿去当铺当掉,我也绝不会到街上去卖艺让人看。”

    仇快意道:“哇cao!你说话就说话,别这么押韵好不好?还有,你不要随便威胁人啊,特别是不要威胁我。告诉你,我最讨厌人家威胁我了。你威胁我,我会不开心的。你说你要去当了逍遥指环,不要以为我就会很介意,告诉你,我没意见的。不怕你不知道,我早想当了它!可是我以前一直当掌门,地位那么崇高,又和街坊四邻都那么熟,刘姐陈妈李婶赵姨王大姑的,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们都很喜欢、很欣赏我戴这枚戒指时的样子,你不知道她们一看见我时有多兴奋,多sao气!所以碍于街坊们的情面,我不好意思当掉么。现在轮到你当掌门,我可就无所谓了。不过么,逍遥指环其实不值钱,当掉了还不够买一兜油条。”

    江湖生道:“你开玩笑时的幽默感不要这么让人接受不了好不好?不论怎样,逍遥指环起码也是玉做的,上面还有七颗名贵的宝石,每一颗宝石的颜色都不一样。当真是五光十色,炫彩耀目,一朝拥有,别无所求。试问这么有品位的戒指,当掉了难道还买不起油条吗?”

    仇快意道:“瞧你!说你傻你就流鼻涕,真是不服你都不行啊。当了逍遥指环,当然是马上去喝花酒了。可喝完了花酒,不就不够买油条了吗?”

    江湖生正色道:“说起喝花酒,哇,昨晚的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姑娘真是漂亮啊。她的大腿可真是白啊!她的腿就一直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晃来晃去,让我的心脏一直扑通扑通扑通地跳,搞得我的情绪一直都非常的紧张。”

    仇快意道:“一直说你是色盲,结果你一直不肯承认!人家明明一直穿的是绿色裙子。麻烦你下次看仔细一点吧,她的内裤才是红色的。当然,准确的说,是粉红色的。不过,你必须要像我一样,得把脸贴近去看,才能看清楚啊。”

    江湖生笑道:“粉红色的内裤,岂非百闻不如一见?”

    仇快意笑道:“所以说你是少见多怪么。唉,真应该早点带你出来见见世面。”

    林瑞雪走出客栈,来到西街。忽见对面急匆匆地奔过一伙人来,仔细一瞧,正是那大河帮的人。当先一人正是大河帮的少帮主聂天怒。

    林瑞雪遂悄悄将身子隐在墙后,暗中查探那伙人的行动。只见大河帮众人都鬼鬼祟祟的,正往街北行去。林瑞雪便跟在后面,走一步,停三步,慢慢地跟着。她晓得大河帮的人伙同清茗道长,与官府勾结,秘密图谋一桩大宝藏。她虽对那宝藏毫不在意,但她天性惹是生非,喜欢坏人好事。加上又与这伙人有隙,所以更有心要干预他们的图谋,不免对这伙人的行动十分地留心。

    且说大河帮的人一路疾行,出北门而去。行了大半日,来到野外一片茂密的松林附近,便见那里恰立着三十几名叫花子装束的人,正聚合一处。其中有几人居然明目张胆地手执刀斧,瞧此做派当非寻常乞丐,他们必是丐帮无疑。

    果然那聂天怒勒住马,于鞍上一抱拳,朗声叫道:“大河帮聂天怒在此幸会丐帮诸位英雄!”随即跳下马来。他身后从人也都跟着下马,肃然立在他身后。

    便见那群乞丐中,有一名五十多岁的壮汉,巍然地向前迈了一步,点头应道:“聂少帮主乃武林后代英杰,长江后浪推前浪。当年我和令尊聂老帮主原是极有交情的,想起他的为人风范来,老夫真是打心底里佩服。哪想到他便溘然长逝,侠踪绝于江湖。敢问,害死聂老帮主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我好恨呢!”

    这壮丐身形长大,肩宽体阔,肚子隆起,整个人立在那里像一座土山。年纪应是六十不到。面庞肥圆,眼睛细小,头上谢顶,光秃秃地反着光,自耳际以下留着长发,披散在肩上。半裸着身子,露出遒劲的肌rou,身披一件麻布大氅,后背背着九件布袋。

    聂天怒闻那壮丐之言,顿时自黑黄的面庞上,从眼角里挤出一滴眼泪,神情悲恻地道:“还能是谁?便是那恶贯满盈的笑饮血!我恨不能生啖其rou!”

    本来一副傲睨狂暴神情的那谢顶披发的老年壮丐,听了此言,脸上神色顿时大变,失声道:“啊!是……贺兰山响马……极恶探花?”

    聂天怒狠狠地将牙齿咬得紧紧的,并从齿缝里将每一个字念出道:“不错,正是此贼!”

    那谢顶披发的老年壮丐脸上的惊愕渐渐转成了凶狠乖戾的表情,随即放大音量嘶叫道:“好贼子!哼哼!这厮还敢在江湖上作恶?好恨,好恨,我好恨!罗某若不能手刃此贼,试问今后更又何面目去见武林同仁、江湖同道?唉,只恨此贼一直隐匿行踪,藏头露尾,东躲西藏,始终未能落到敝帮中人的手里。麻辣戈壁的,也算得他一时走了鸟运。”

    聂天怒就势捧场说道:“谁不知‘铁臂罗汉’罗长老艺业惊人,家父在日也常在我面前提起。说起罗长老的武功来,家父一向倾倒,十分推重。照聂某看来,那姓笑的贼人虽然嚣张,但说到底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徒,但教他落在罗长老的手上,必定叫他伏诛!”

    这罗长老名叫罗大树,外号“铁臂罗汉”,不止膂力惊人,更练就一手响当当的罗汉伏虎拳,向为黑白两道中人称许。他在五十三岁年纪时,坐到了丐帮九袋长老的位子。彼时丐帮共有四位九袋长老,这罗长老位居四大长老之末,因此江湖威望颇盛。

    罗长老一抚下巴上的灰白短须,正气凛然地道:“我与令尊聂老帮主交情不浅,大家称兄道弟几十年,义气之深重非言语能形容,当真是刎颈之交!对你爹的死,这恨,我比你还深;这仇,我比你还急!好恨,我好恨!我真恨不能立时手刃那恶贼,为九泉之下的聂兄报仇!好恨,好恨哪!”

    这罗长老曾欠下聂天怒的爹聂振远一笔巨资,但聂振远最后免了他的帐,不止如此,还暗地里助他为丐帮做事,积累了非常厚实的业绩。这些事,自然外人都不知情,甚是隐秘。所以,聂天怒的爹对他确实有不少的恩惠。

    聂天怒听了罗长老的一番激越慷慨的自白,脸上亦是摆出了感恩不尽的表情,并以极其激动和诚挚的语气大声地说道:“父仇不共戴天!若得罗长老鼎力相助,在下死而无憾。”说着便一抱拳,假意拜倒下去。

    罗长老赶忙以双手相搀,扶起对方,矫情地道:“罗某为公子的家仇,情愿肝脑涂地;为武林的安危,不惜效犬马之劳!聂少帮主,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切勿多礼。”

    聂天怒便站起身,又一抱拳,朗声道:“多承厚意!”忽一转脸,又道:“在下此番相邀罗长老及丐帮诸英雄在此相会,倒不是为了家父之事。”

    罗长老身子向后微倾,抬起头,脸上双眼一眯,神秘地问道:“难道是为了武林大会一事?”聂天怒一望罗长老身后众丐,住口不言。罗长老会意,微笑道:“他们几个小叫花,都是我的心腹,聂少帮主,你有什么尽管放心地说,都不要紧!”

    聂天怒听了,便轻咳一声,说道:“这次召开武林大会,选在洛阳,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三面俱到。”

    罗长老听了,却眼睛半睁半闭起来,挑着眉毛微笑问道:“哦?‘天时’是什么啊?愿闻其详。”

    聂天怒答道:“神鬼莫测的天下第一杀手正在为祸江湖,残害众生;绝世武功‘天机踪迹’重现武林,引动天下纷争;《恶人榜》上群魔仍旧逍遥法外,他们时刻都在与名门正派为敌,以致武林秩序岌岌可危。这些,都是召开这次武林大会的‘天时’所在。”

    罗长老依旧是那副神情,又问道:“‘地利’是什么?”

    聂天怒点点头道:“洛阳乃历代名都,武林圣地,自古英雄人物辈出;更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总舵所在。而三尺门在洛阳有分舵,风云镖局在洛阳有分号,轩辕庄在洛阳有别院,仅凭着丐帮和这几家门派的名号,便足以称得上是‘地利’了。”

    罗长老接着问道:“‘人和’又是什么?”

    聂天怒毫不停顿,侃侃而言:“当今之世,于社稷、于江山、于国家,算得上是乱世。但于武林、于江湖、于咱们草莽英雄,真算得上是盛世。西全真、东雄霸、南落月、北祭雪、风云二镖头、中原十侠,哪一个不是绝代风流的人物?这还不算‘人和’吗?”

    罗长老忽然双目全睁,并晃动着眉毛,问道:“但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武林大会,又与你我何干?”心里却想:“素闻聂天怒是个没见识、没文化的大草包。他居然会说出有关‘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大套的话来。这必是事先有人教他背熟了的。”

    而聂天怒此时眼中也露出神秘的笑意,然后小声一字一字慢慢地说道:“因为这些‘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你我的‘天时地利人和’。真正属于我们的‘天时地利人和’,而是在这里。”说着,手伸进怀中,然后掏出一张信笺,递了过去。

    罗长老略带犹疑地接过来那张信笺。信封是打开的,不需拆阅。罗长老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纸,展开来慢慢地读着。这封信似乎不是很长。可罗长老看的异常慢,看信的表情则是愈来愈凝重。

    罗长老读完了信,许久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木然。

    “这么说,你什么都知道了?”过了半晌,罗长老这样问道。

    聂天怒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四贝勒的意思是……”

    他下面的话并没有说完,却被罗长老一伸手拦住。聂天怒便笑了笑,住口不言。

    罗长老看着天空,忽然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随即面向着聂天怒,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一直只道大河帮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田大人在民间的部署。可没想到,大河帮也在为后金的四贝勒皇太极做事。聂老帮主聂振远兄,他……真教我佩服!”

    聂天怒用手指挠着自己的面颊,略有些得意地微笑道:“罗长老贵为丐帮九袋长老,又是武林里地位显赫的侠士。谁知却是四贝勒安插在中原的密探。我大河帮与罗长老这算也是殊途同归了。”

    罗长老眉头一紧,盯着聂天怒,厉声道:“殊途同归?哼!老夫是迫不得已才如此做的!聂少帮主,你……约我到这,到底……是什么事?”

    聂天怒说道:“还不是为了四贝勒交代给你的事?”

    罗长老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但他随即宁定。摇摇头说道:“此事现下还没有眉目。”聂天怒道:“这……倒也不急。不过,四贝勒还交代我们另外一件事。就是……和这次的武林大会有关。”罗长老道:“哦?是吗?四……皇太极……他想要干什么?”

    聂天怒顿了一顿,表情严肃地道:“这次武林大会的议题之一,就是要查探天下第一杀手的身份。其实,对于中原武林里的这个神秘的人,四贝勒他……近来也一直在关注。因为四贝勒其实很想收买得到这个人,让此人来为他效命。不单是这个人,连同《杀手榜》上的其余人物,四贝勒也都想得到。酬劳……嘿嘿,自然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该如何联系到这些人。那这件事,岂非就要仰仗我大河帮和贵帮去办了。因为众所周知,江湖里讲到人数多、人头熟,那就得属是咱们两帮了。另外,四贝勒还希望中原武林能够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出来。四贝勒希望这位武林盟主可以和后金里应外合,为……为将来的事……哼哼,做好准备。”

    罗长老突然冷笑一声,道:“皇太极!他打得好个如意算盘!嘿嘿,嘿嘿,他……有何适的人选吗?哼哼,万一我们推选出的武林盟主不肯被他收买呢?嗯?”

    聂天怒道:“这个你放心。到时候,自会有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人出现,而这个人只是四贝勒府邸七大高手中的一位。那七人中任何一人之武功和声望,都不在南月、北雪等人之下。而他们其中已有三人被安插在中原武林里,身份特殊,无人能觉。”

    罗长老听到这里,心中一凛:“皇太极这年轻人,居然在中原武林安插了三位武林高手作密探?他们会是谁呢?我罗大树怎么从没听说过?我……我……我肯定不是其中的一个。他们会是谁呢?皇太极他还要收买《杀手榜》上的人。他想要干什么?这个年轻人,真是狼子野心、机谋深远,这小子竟比他爹努尔哈赤还要阴险!可是……聂天怒这草包,他又怎么会知道皇太极的这些这么重要的事?连我罗大树为皇太极卖命卖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的内情,他聂天怒一个不成事的大草包,居然会知道?他会知道皇太极的这些重要的机密?识人善用的后金四贝勒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吗?另外,大河帮一向是为田尔耕卖命的,他们分明是魏忠贤的党羽。一直以来他们都在为魏忠贤登基篡位而效命,聂氏父子怎么又会投靠的后金?还有,今晚上这姓聂的小子和我说的都是头头是道。这一定不是他自己的见解。不错。这小子的幕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一定是有人教唆这小子来到处撺掇的。三高手之隐秘,也一定是只有那个人才会知道。”

    想通了这里,罗长老又问:“你说武林大会上,会有个人去争夺武林盟主。可是想做武林盟主的也许有很多。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才是皇太极的人?”

    聂天怒道:“到时会有一个来头很大的人,他会在大会上提出一个方案。一个有关武林格局变化的重要方案。这个到时会提出方案的人,就是要你我去协助他的人。罗长老大可放心,这个人的背后还有同样来头很大的人去协助他。其实,你我只是四贝勒诸多部署中的一步。今夜,许多地方的许多人,都在进行着像你我一样的密谈。”

    罗长老听了又不由得一惊。但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在武林大会上,究竟会是谁,将提出一个有关武林格局的议案?那个提案之人,一定是非同小可的,必定是个在中原武林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会是谁呢?

    是西门落月?是欧阳祭雪?是轩辕全真?是独孤雄霸?是修真五子?是虚空方丈?是陆乘风?是嵇无相?是火玲珑?是官血衣?是苗不臣?是龙惊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