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断肠剑

    洛阳城内风云镖局分局大院里，押满了人。

    当中一名青年披麻戴孝，神情激愤，正朗声说道：“陆总镖头，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他正冲着他对面的一个中年锦袍人抱拳喊话。

    那中年人大约四十几岁，是个国字脸，凤眼蚕眉，面如重枣，更有绝伦的美髯，乍看上去倒像极了画像上的关公。他不怒而威，却又摆出一副从容自若、稳如泰山的仪态，气定神闲的尽显领袖气质。他声音中平地道：“聂少帮主不必动怒，此事且陆容某细细斟酌。”

    那戴孝青年一脸骄横狂躁，嚷道：“姓马的既是你们风云镖局的人，这事你们就脱不了干系。”那美髯中年道：“是么？然则令尊聂老帮主又不是死在他马如芥的手上，这事怎么就能算在敝镖局的头上呢？”那戴孝青年听了他这话，显得更加愤怒，扯着脖子大声说道：“陆总镖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家父的首级是在你们风云酒楼里没的。风云酒楼是谁的字号？我不找你们，我找谁？”

    那美髯中年一捋额下长须，正色道：“陆某并无推脱之意。只是……此事太过蹊跷。其中纷繁复杂之处，实令陆某不能一时草率决定，还望聂少帮主体谅。”

    那戴孝青年怒道：“体谅？陆总镖头，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咱们把话说明白。你到底如何给我大河帮一个交代？”

    那美髯中年听了，一皱眉，语气不满地说道：“你待怎样？难道你聂少帮主找不回令尊的头颅，便要陆某偿命不成？”

    他这话一说，那戴孝青年如雷劈了云一般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嗖的一声，拔出刀来，一对布满血丝的狰狞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对面众人。

    那美髯中年正是风云镖局的总镖头陆乘风，他和他师弟云中子，手创风云镖局，二人在江湖并称为“风云二镖客”。二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是威望素著。镖局自创号以来，十几年纵横经营、蛇吞扩张，如今已是中原第一镖局。论起兵力、财力和官府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丐帮，在武林中的威势，仅次于三尺门、修真教和独孤雄霸的六合帮。

    这陆乘风为人原是极讲究人情场面，平生只喜好结交天下英雄。他为人谦退，又好仗义疏财，很得武林中人推许。他平日说话十分客气，极少把话说硬说僵。然而，这戴孝青年一进他风云镖局洛阳分局里，便态度十分飞扬跋扈，几句话没说合适，便动手伤了他分局的几名弟子。陆乘风一再容忍退让，由得对方狂悖无礼，谁知这青年不知收敛，说话越来越是咄咄逼人，陆乘风纵是再有涵养，此时也是心中怒意难忍，不得已才说出这句硬话来。

    那戴孝青年便是大河帮的新任帮主聂天怒。他因他父亲首级失踪于无锡风云酒楼一事而率众闹上洛阳找陆乘风理论。聂天怒是骄纵惯了的恶少脾气，轻佻狂躁，因风云镖局分局里的几个下人在为他通禀传名时，言语上不够恭敬，礼数不周，于是就得罪了他，惹得他不管不顾地便出手伤人。他虽知风云镖局是武林大帮，但自负他的大河帮的后台背景更硬，乃是阉党一派，素有厂卫关照，所以他才气焰嚣张，谁都不怕。后来陆乘风出来和他见礼，言语间又是不冷不热的，更不斥责下属，颇有回护之意，聂天怒更是气愤，说起话来愈发的不客气，最后二人便越说越僵。

    陆乘风见这聂天怒拔刀出来，只是冷笑，心道：“你大河帮不就是阉党的爪牙吗？你聂天怒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陆某面前摆弄刀子？别说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你爹聂振远在时，也不配在我面前亮家伙。”他抬眼望向他处，丝毫没把这聂天怒拔刀的举动放在眼里。

    但他手下的几个弟子和众镖师可就火了，纷纷骂道：“你小子敢在我风云镖局放肆？”，“活得不耐烦了”，“没教养的东西，你敢和我们陆爷亮刀子？”，“日你奶奶的”……

    那聂天怒见这干人对自己谩骂起来，心里更不禁一发狠，便要挺刀子上。

    这时他身边的一名中年汉子赶忙拦住他道：“聂少侠，不要冲动！快把家伙收了，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那人正是随同而来的淮水帮堂口扈江龙。扈江龙老于世故，自然不愿招惹是非，他也更加不敢得罪风云镖局，聂天怒仗着后台硬什么都不怕，他可没那么大的后台，哪敢得罪了陆乘风。

    恰这时，院中一名中年道士亦朗声喝道：“不得无礼，都闭嘴。”却是对风云镖局的人说的。

    那道士生的眉清目秀，面似冠玉，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仍是不脱英俊之气。他正是风云二镖客的云中子道长。

    云中子道：“此间误会，一时难明。贫道之见，不若到武林大会上时，再作决议。到时我等一定会给贵帮一个交代。”

    陆乘风却道：“师弟，你……”

    云中子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继续道：“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之日。如果确是因我风云镖局的过错而遗失了聂老帮主的首级，我风云镖局一定会认错担责。到时由贫道一人承担，聂少帮主想怎么责罚，贫道无不遵从。”这一席话说的真是容让已极了。

    陆乘风与云中子虽是名义上的师兄弟。但陆乘风练的是江湖武学，云中子练的是修真道法、玄幻仙术。论起在修真界的地位来，云中子可是和修真教的五大山门的首座相并论的。云中子一句话的分量，当真是千斤九鼎。

    聂天怒便是再狂傲轻慢，见云中子如此雷霆万钧的人物撂下了这样的话来，更当众作了承诺，他也不好再横下去，于是随便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领着众人告辞而去，只是态度自始至终都是十分地无礼。

    大河帮和淮水帮的几十人走后，陆乘风便转过头来惊讶地望着他师弟云中子，责怪地问道：“他大河帮算什么东西？那姓聂的小杂种恁地张狂！师弟你……你何必应承他们呢？我们风云镖局又没有错，你更加没有错啊？为什么你要担这干系？”

    云中子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道：“马如芥这个人，怎么说也是我当初执意把他留在咱们镖局里的。他这个人……唉！算了，不管怎样，既惹下了这个麻烦，我总脱不了干系。”

    陆乘风听了不服，但欲言又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师弟，你又何必如此？”

    云中子一挥手，示意不必再往下说，接着他一转身，快步走回后堂去了。

    陆乘风望着他师弟的背影，叹了口气，眼望天边，心事重重。

    ※※※※※※

    丐帮总堂里已是坐满了人。

    二百多名叫花子在间破庙里席地而坐。这又破又旧又空阔的山神庙，就是他丐帮自明代以来的总堂。

    叫花子们平日里，也不常来此聚首。毕竟是在大都洛阳，若要上百名叫花子常常聚作一处，教官府、百姓见了，难免会被认为有聚众谋反之嫌。因此帮众活动自来十分谨慎小心。永乐年以后，丐帮的规矩便是唯有发生极为重要的大事时，帮中群丐才可相聚议事。平日里，众乞丐只是分散在江湖各地，各自乞讨谋生。好在丐帮人多，相互有事时，容易联系。然而这一日，丐帮群丐却相聚到这洛阳城外的山神庙里，自是因为他们帮中出了大事。

    这群叫花子堆里，有两个人不是乞丐身份，他们坐在两张叫花子不知从哪弄来的太师椅上，正侃侃而言。这二人便是赵畸零和步惊蛰。

    他们对面坐地一名四十几岁的壮年乞丐，俨然是群丐之首。却听他很客气地致歉说道：“敝帮群小无礼冒犯二位侠客，还望恕罪。”他便是丐帮帮主易大年。

    这易大年本名易春节，字大年。为人精明强干，更是“中原十侠”之一，号称“黄河大侠”。丐帮在他治下，仍是雄风如昔，乃是在中原武林中割据一方的豪杰人物。

    这一年三月十八，丐帮总堂山神庙里不知何时被人抬来了一具尸首，守庙的几个叫花子上前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那尸首正是帮主易大年的公子——易横刀。

    众叫花子们赶忙紧急通报，把正在洛阳城里吃英雄宴的帮主易大年叫回。易大年一见爱子尸首，既悲又怒，察看伤口时，更是吃惊不小。原来他儿子易横刀的咽喉被戳穿了，而除此外周身上下再无第二处伤痕。

    易横刀虽二十几岁年纪，但已得其父武功真传，在后一辈武林人物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少年英雄，更与轩辕庄的少庄主轩辕晚风、天音阁天音老人的关门弟子上官玉楼、修真教修真五子的名徒白凌霄以及六合帮帮主独孤雄霸的侄子独孤傲世相齐名，并称为“武林五大青年才俊”。

    易横刀仗着自己的一手“奔雷刀法”，近年来可谓纵横鲁豫一带，罕逢对手。哪知却突然被人杀害。而这一刀穿喉，看身上别无其他伤痕，由此推敲，似乎又是那让武林悚然的天下第一杀手所为。

    易大年看着儿子的尸身，眉头紧皱，目滚泪珠，心中忽然想起适才英雄宴上，听嵩山派的人说道，天下第一杀手好像是名年轻公子，相貌十分俊俏，武器却是一柄折扇。易大年便将这听来的细闻，同帮内几个辈分高的长老说了，却不对外宣扬，免得打草惊蛇，引人注意。

    这一日，易大年正在山神庙里坐地沉思，忽然连长老急匆匆地跑回，说是见到了天下第一杀手现身。

    那易大年听了这话，一惊站起，便问详细。连长老添油加醋、娓娓道来，把那易大年说的脸色越来越沉。之后更不迟疑，立即传下帮主号令，全帮集聚。所有的叫花子们都到洛阳城中去找寻那白脸相公“林公子”。结果，“林公子”没找着，便把这赵畸零和步惊蛰给架了来。

    听了赵、步二人的一番陈说原委。易大年才致歉道：“原来二位不认识那林公子。我等无礼冲撞，还望海涵。”而通禀姓名后更得知他二人是“金陵十七剑”中的两位人物，易大年不愿开罪了“江南大侠”周讨虏和他的部属，于是说道：“竟然无礼冒犯二位侠士，恕罪，恕罪。”赵、步二人自然十分客气，并不计较。

    赵、步二人离了丐帮总舵后，回到洛阳城中。在北街二人寻了一家客栈，进去要了位子，坐下来说话。

    赵畸零道：“惊蛰，没想到洛阳里，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搞不好要出事。死了很多有来头的武林中人哩，只怕他们的亲朋、师门不会善罢甘休。到时闹将起来，肯定惊动不小，最后还是苦了无辜的百姓。”步惊蛰听了，点点头，神情严肃。

    赵畸零喝了一口茶，道：“最好是别出事。这洛阳，凭着咱二人在这，那是屁用不顶。你看，连易横刀那样身份的人物，都莫名其妙地横死在这儿。照我看，必须得马上去请道长、四哥他们过来。这次大统领没能料准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丐帮帮主的公子易横刀死了，搞不好立时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离武林大会还有好几天，从洛阳到南京，这一来一去，日子准够。我的意思是，我这就回去，请道长、四哥他们来，你先留在这儿。要知道，现在送信鸽是不成的了，因为这些天消息留言满天飞，江湖的人都在放信鸽往自己总舵汇报情况。你看这几天洛阳城里城外尽是捕鸽子的好手，为着什么？就是大派的人要把各路的流言消息都封锁住。所以，我只能亲自回南京一趟。”

    步惊蛰沉吟了一下，道：“不。九哥，还是我回去，你在这。”赵畸零道：“周公子让你出来，就是让你多见见世面，多会会武林上的朋友。所以你就留在这吧。我回去。再说你九哥是长走江湖的，一来一去快得多。另外，我也能从回去的路上再探听些消息哩。”步惊蛰心想也是，便点了点头。于是他二人不再要酒，只在客栈吃了十几个馒头。吃饱后，那赵畸零便打点包袱，揣些干粮，然后出了客栈，牵马南去。

    步惊蛰送走他九哥，心中便思忖道：“丐帮众人所提到的‘天下第一杀手’，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像为人凶恶，武功又极高。不知道南乡子道长、四哥刘人穷他们来了，若是碰上那人，能不能打得过？”

    又想：“九哥回南京搬救兵，还得好几天才能回来。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能做什么？嗯……道长曾嘱咐过我，要是有麻烦就去找武林第一大派修真教。不如我就去拜会拜会修真教的道爷们吧。”

    天色将晚，步惊蛰便要上二楼客房休息，方走到楼梯口，却见上面走下一个人来。步惊蛰瞪眼一看，大吃一惊。走下来的这人不正是白天在酒楼里和丐帮大打出手的那位“林公子”吗？听丐帮的人说，这人很可能就是天下第一杀手。步惊蛰惊疑万分，一时怔怔地站在那里不言语。

    那“林公子”显然也看到了这红色眉发的少年，哼了一声，并不搭理。只走到他前面时，拿扇子一隔，道：“让开，别挡路。”

    步惊蛰结巴道：“你……你……，林公子……”

    那“林公子”显得极不耐烦，道：“快把你的臭身子挪开啊！真讨厌死了！”

    步惊蛰方要挪开身子给“他”让路，却见“林公子”脸色一变，叱道：“臭道士们！”这句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

    步惊蛰回头一看，只见客栈内，已走进了五名手提长剑的道士。当先一名道士正色道：“尊驾到底是何人？为何我们打伤敝教弟子，更侮辱敝教朋友清茗道长？”

    “林公子”哼了一声，蹙眉道：“修真教算什么东西？本公子从来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那道士听他说话狂妄无礼，便道：“尊驾自诩武功天下第一吗？贫道想要来领教领教。”说话的这位道士是修真教“修真五子”中镇元子的首徒，名作清音道人。

    修真五子是江湖上的耄耋老人，都年岁已高，辈分很重，他们大都已不问江湖世事，连本门内务也都交给自己的弟子去打理。

    这清音道人也有五十多岁年纪，是“五子”中镇元子的首徒，执掌西南青城门户。这次洛阳武林大会，修真五子因辈分过高，自然都不来参与。所以来的都是“五子”每人的首徒，分别是：玄音道长，空音道长，绝音道长，清音道长和灵音道长。

    这五位道长除了都已分别执掌各自山门门户外，在武林中更是地位尊崇，与“中原十侠”、“风云二镖客”等，在江湖上可谓平起平坐。所以，这清音道人何等身份，见这林姓少年，如此猖狂无礼，自然便想要教训教训他。

    其实这“林公子”，便是那林瑞雪了。她易名更装，自称“林飞雪”，扮作个倜傥俊俏的公子，一个人整日在洛阳到处胡闹滋事。

    那晚，她在玄真观外，忽然见到两个装束奇特之人，便悄悄尾随上去。

    那二人一个手拿鱼竿，一个肩扛锄头，但步伐中分明是深藏武功，绝非寻常百姓。他二人来到一间宅院便即停住，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便一个起身，翻了进去。

    林瑞雪见他二人翻入院墙内，便从藏身的树后闪身出来，往这宅院前走近，抬头一看，正门匾额上的字却被贴了封条。

    她心想：“四海十恶到这里必有图谋。不知他们是要找东西，还是要找人。四海十恶是武林的邪魔歪道，却敢在洛阳现身。看来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定很重要。”

    “四海十恶”共有十名成员，师承来历都很神秘。关于他们的事迹，中原武林人也大都所知甚少，也只司马春秋在其所编纂的武林通史《江湖恩仇录》里对这十人有过简单的描述，并将他们归结在“邪魔外道”一类。

    “十恶”分别使用不同的奇异兵器，并以手上的兵器特征来代称他们的名号。即：桑蚕客，使“绝灵丝”；钓叟，使“钓魂竿”；渔婆，使“缠命网”；耕夫，使“碎骨锄”；老圃，使“挖脏铲”；樵夫，使“砍头斧”；木匠，是“断肢锯”；蜂女，是“插目针”；猎户，是“穿心弓”；屠夫，使“绞rou刃”。

    林瑞雪见到的那二人，便是“十恶”中的“钓叟”和“耕夫”。钓叟、耕夫曾在数日前于无锡城中夜间，与三尺门高手慕容试剑在风云酒楼的楼顶，分别比拼过武功。虽然只交手数招，但可知他们武功相若，都在伯仲之间。

    林瑞雪识得二人，见他们深夜现身此地，便猜钓叟、耕夫必是有所图谋。她生性好奇，爱惹是生非，不怕招惹麻烦，于是也摸到那院墙脚下，去看那二人要如何。正要翻墙进去时，却见墙头窜出一个人来，仔细一看，却非钓叟、耕夫，而是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心道古怪，再要看时，那人忽然摔落在地，似是受了重伤。

    林瑞雪走到那人身旁，用脚一踢那人身子，问道：“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却见地上那人奄奄一息，挣扎着微抬起头，脸上神色惊怒交并，却气若游丝地道：“此……此物，绝……绝对不能……，给……给……”话没说完，便咽气死了。

    林瑞雪一皱眉，心道：“什么东西？”俯下身子一看，却见那人的左手紧紧地握着，想是正攥着某样东西。林瑞雪用剑鞘把那人手掰开，见他手中所握乃是一块玉珏。

    林瑞雪心叫古怪，便俯下身子拾起那枚玉珏来。见这枚玉珏既不名贵，也无特殊之处。上面花纹普通，且也别无字迹，正面反面都是一般模样。心道：“这么普通的块儿玉，有啥可稀奇的？难道‘四海十恶’就为了夺它？”

    她正疑惑间，却听院墙内声音响动，她忙地闪身离开这院墙下，藏身对面一一片浓密的垂杨树后。

    恰这时，那钓叟和耕夫都翻墙而出，接着又有三个人跟着出来，手中各执长剑。只见其中一人将长剑向那耕夫后心一指，口中急叱：“二位，留步！”

    那耕夫猛地回身，手中锄头挥出。但见剑、锄相交，“噹”的一声，黑夜里便撞出几颗火星。

    那人道：“好霸道的真气，居然能接得住在下的这柄【断肠剑】!”话犹未了，其余二人也都递出剑招，却是指向那钓叟。

    钓叟一根鱼竿使开，在那二人的两柄剑下穿梭游动。但见这钓叟身形迅捷，忽而侧手鱼竿一甩，忽而转身反劈一掌，身形飘萧如意，与那二人拚斗得丝毫不落下风。

    那二人中一人叫道：“两位来这庄上，意欲何为？也是为了那块玉珏吗？”钓叟不答，手中连出三竿，一竿旋着一竿，缠住那说话之人的长剑。

    那人“噫”的一声，随即撤剑后跃，手中长剑便被那钓叟的鱼竿旋住，兀自贴在竿头圈转不休。

    钓叟夺下此人长剑后，横杆一抽，竿头那柄被圈转的长剑便一下旋飞至和耕夫对攻的那人身前。

    那人一惊，举剑一迎，卸了这飞来的长剑。

    但见钓叟旋出长剑后，身形毫不停顿，一掌拍出，直取另一人。

    那人提剑一立，径削钓叟拍来的手掌。

    钓叟忽然手掌方位一变，来夺那人长剑，同时飞起一腿，点向那人腰间。

    那人欲提步后退，却觉倒纵不出，原来竟被那钓叟的鱼线勾住。那人只得撤剑转身，去避钓叟的一腿。

    眼见他便已躲开了钓叟的那一腿，不料钓叟这一腿忽然中途变向，改为横踹，瞬间便踹中那人胸口。力度奇大，只把他踹得一交跌倒，口中喷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和那耕夫相斗之人，在举剑卸掉钓叟旋来的长剑时，那耕夫趁机向前挥出锄头，却是去势好快。

    那人分明已是无从躲闪，便只得拼死劈出一掌，要和耕夫同归于尽。

    这人出掌也是极快，耕夫万料不到他会如此，自是躲避不开，却见掌已及身，“啪”的一声响，耕夫退出五步，也是一口血喷出。同时，耕夫挥出的锄头已经砸在那人身上，深入他体内。

    那人“啊呀”一声，便即摔倒，眼见不活。

    钓叟忽地过来，便去抢那人掉在地上的【断肠剑】。

    这时最先被他逼得撤剑之人，纵步过来，他拼着全力，连拍三掌，三掌拍完，又是连踢三腿。

    钓叟不敢怠慢，回身接掌，“啪啪啪”便与那人对了三掌。眼见三腿又至，这钓叟似是变招不及，只得倒纵，却也只避开了前两腿，而没避开那最后一腿。

    钓叟被这人一腿点中，身子一仰，像是栽倒，但他手中却又已撩出一竿。

    那人浑没料到这钓叟在败招之下，还能再出奇招，一竿子撩来，已是避之不及，正抽在脸上。

    那钓叟撩来的一竿，劲而狠辣，一下子便把那人的脸自鼻线处分起一切成两半。力道之猛，连那人的右眼球，也被震得从眼眶中飞了出来。

    那人捂着半开的脸，踉跄几步，便扑地倒了，登时毙命。

    钓叟中了那人一腿后，也受了内伤，加上败招下拼尽全力撩出一竿后，内力便感续接不上。此时，那被钓叟脚踹受伤的人奔了上前，手成虎爪，来抓这钓叟的头。

    这钓叟十分了得，虽是内力不接，又险招迅至，他却抬手伸出二指，准确地叉住那人抓落而至的“虎爪手”，保住了自己的头部。

    同时，右手一指，点中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仰头便倒，被钓叟的这右手一点立时要了性命。而他的这一记“虎爪手”却也抓碎了钓叟的手骨。

    殊不知，和钓叟、耕夫恶斗的这三人，竟是血手堂中的高手。

    武林第一强盗集团血手堂，杀手组织血衣门，和杀手榜排名第三的薛挽留，他们在江湖中被合称为“三滩血”，武林人对这“三滩血”极是忌惮。

    血手堂总瓢把子苗不臣也是恶人榜正册上的角色，他所统领的血手堂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精英，都是武林上的邪派高手。却不知血手堂的这三名高手为何要深夜潜入这座庄园，却又与“四海十恶”中的钓叟和耕夫激斗起来，却最终死在他二人手底。

    恰在此时，黑暗又有一身影冲出，正是林瑞雪。

    她一把抄起地上的【断肠剑】，接着手下不停，抄剑、递剑、斜刺，“刷刷刷”就是三连刺，每一剑都指向钓叟。

    钓叟大吃一惊，忙向后纵跃。

    林瑞雪自知非他对手，不欲追击。【断肠剑】在手，只于胸前绕转个剑花，身形便向后退，口中叫道：“断肠剑现在我手……后会有期！”接着，几个起落便去了。

    重伤下的钓叟和耕夫都十分错愕，一时怔在原地，瞪着眼空望着林瑞雪的去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林瑞雪自知不是那钓叟和耕夫的对手，见他二人剧斗后受伤，便趁机出击，抢了断肠剑便走。

    她深知【断肠剑】是稀世宝物，林瑞雪既抢了【断肠剑】，又得了那不知有何用的玉珏，便不愿在和这“四海十恶”中的二恶纠缠，于是闪身而去。

    她心道：“江湖传说，【断肠剑】曾是前代枭雄‘绝命门’门主绝无情的遗物。当年绝无情同三尺门掌门西门偃月在庐山斗剑败招后，便将此剑投掷于五老峰下，从此此剑隐于江湖。不想今日，【断肠剑】竟又重现，却被我机缘凑巧得到。”想到这里，心中十分高兴。

    又想：“那快死的人手中紧握的玉珏是什么玩意儿？他们又是谁？”她想不出所以然来，便不再浪费脑子去想。

    她既抢了这名震江湖的断肠剑，心里自是非常地高兴。转天天亮，她便携剑出去，乔装成书生公子模样，在洛阳城中闲逛。

    中午时，便在一家酒楼喝酒。正好遇到赵畸零和步惊蛰同丐帮的两个高手相斗。那矮丐一掌把那步惊蛰打倒，偏巧那红色眉发的少年摔在她林瑞雪的桌上，将她一桌子酒菜掀翻。

    林瑞雪倒不心疼这桌子酒菜钱，只是心恼那矮丐的一掌败了自己的酒兴，于是便出手教训，之后又与丐帮连长老结怨，便彻底地把丐帮给得罪尽了。

    林瑞雪出了酒楼后，犹不肯消停，还欲惹是生非，便径往玄真观来。她来到道观门口，却刚好看见那在无锡曾暗算过她的清茗道长，正从道观中走出来。清茗道长依旧端着大宗师的派头。

    林瑞雪见了他，心下顿生恼恨，心道：“要是上去把他给一剑杀了，未免也太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