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年生死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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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庙之内,烛火幽暗,更被灌进庙门里的风吹得扑闪不定,使得投落在墙壁上的人影也恍恍惚惚,形同鬼魅。 就见破败的佛像脚下,捆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已经昏迷,不知人事。而另一个则被绑着全身,倚靠在佛像下坐着。可这人脸上的神色却与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和遭遇完全不相协调,他本该是臲卼惊恐、觳觫战栗的,可他偏偏一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神情,好像什么样的事,都不能把他吓倒。 就见佛殿中央围着火盆还坐着三个人。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放着一把朴刀。这三人正围着火盆烤几个白薯。他们很沉默,彼此并不交谈。他们好像是同伴,可彼此间又显得分外陌生,甚至互存敌意。莫非他们正相互防备着对方? 过了半天,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而打破沉默的人,却是佛像下被捆绑住的那名神态安详的人。他道:“你们救下我,我很是感激。特别是那两名锦衣卫,你们能把他们击败捉住,我真要感谢你们。而且,我真是钦佩!” “哼!”围着火盆坐着的那三人里有一个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很难看,说道:“你不用讥讽咱们。那两个锦衣卫早就受了重伤,我们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而已。而且又是使得下三滥的手段,靠能令人昏迷的药放倒了他们,才擒住了你们。要凭真本事对打,我们三个没一个是那两位锦衣卫的对手。褚君宝,你不必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地讥刺我们。现在,你只要说出那个秘密便好。到时咱们一同去寻那东西,岂不对大家都有好处?至少对你是绝无害处的。难道你愿意被那两条走狗带回北京,叫厂卫的阉竖爪牙活剐了你?” 坐在佛像下被绑着的人笑道:“自然不愿意喽。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比之与你们这样的人为伍,我宁愿被锦衣卫或东厂折磨死。” 同他对话的那人,听了大怒,说道:“和我们一起去找那东西,这对你有什么害处?得了宝贝,还不是大家一起进益升级、成仙成道?要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能逃得了?你若再被厂卫的人捉住,你的下场必是十分悲惨。可要是和我们一起,我们保管教你能逃脱出厂卫的缉捕。” 佛像下那人道:“你问我和你们在一起,有什么害处?那害处就是一样——便是令我恶心。和你们在一起,我会觉得恶心。所以,我宁愿受酷刑、被折磨死,也不要和你们混在一起。知道吗?多说无益!” 听了这话,围坐在火盆旁的三人都一同站起,脸色愤怒。突然,那三人中其中一人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向前一刺。 血光冒出,他手里匕首刺进的竟是同伴的胸口! “吴有义!你……”被匕首刺进胸口那人正是适才和佛像下之人对话的那个。 就见被称作“吴有义”的那人狞笑道:“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打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个道理,难道贾金兰贾兄你还不知道?”原来被刺伤的那人叫贾金兰。 只见那贾金兰一脸愤怒,断断续续地道:“好……好……!真不枉我同你结义十年之久。你……你对我可真……真是下得去手啊!”说完,他转过脸去看同伴中的另一人,道:“戚友谊,戚兄弟。你看他能对我下这样的毒手,那他也能对你……”他剩下的话没说完,便身子一仰,栽倒在地,似是就此毙命。 那个被称作戚友谊的人面无表情,望着地上的尸身,声音平静地说道:“贾兄,当年咱们哥儿三个仿效桃园三结义,设誓盟约,做了生死弟兄。十多年来,风风雨雨、刀山火海经历过多少艰难。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兄弟我竟未来得及向你洒几滴眼泪……”他话未说完,就见那吴有义一声怪叫,跳到了一旁,厉声叱道:“戚友谊。你他么想干嘛?你要暗算你好兄弟我?” 原来那戚友谊正假作悲伤地冲那倒在地上的贾金兰尸身念念有词,却暗暗从袖口摸出一支浸了毒的金镖,猝不及防地向身旁的好友吴有义刺去。却被吴有义防备在先,一步跳开,躲避了过去。 “畜牲!枉我与你深交这么多年,情同手足,恩若一体!”吴有义戟指大骂,“你要独吞那就算是资质平庸之辈也可以靠它来瞬间刷爆级别的修仙宝典、天下第一的至高武学不成?嗯?你以为就凭你自己,从那褚君宝口里得到了那秘密,靠你自己就能找的到?” 戚友谊神色平静地道:“一个和尚有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话不是吴兄你说的?不过,咱们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恩同手足,所以有什么不能慢慢商量?所以,吴兄,我请你不要同我着急。既然贾兄已死,这里就剩下咱两个了,那么。好兄弟,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好好商量商量未来的计划呢?想你我自结义以来,共生死,同患难,风风雨雨若许年,何其不易?唉,这里已经死掉了我一个好兄弟,我真是十分悲恸,我真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好兄弟啊!”说完,竟然呜咽着痛哭起来。 可他哭归哭,手底下可未闲着!悄悄地,自他袖口里又有一支蘸过毒的金镖倏地射出,正是打向了站在他对面的吴有义。 原来佛像下坐着的那人,便是被铁云飞等几个锦衣卫捉拿归案正要押送回京的要犯褚君宝。他身旁迷晕昏睡的两个人则是锦衣卫贾长啸和锦衣卫房德坤。 他们和铁云飞一起押解着褚君宝,从江西北上,不想一路跌遇阻击、埋伏。后来到了山东,又被一伙蒙面人围住厮杀。幸得铁云飞拼出性命,锐意殿后,贾、房二人才得以押着褚君宝突围而出。却不想又在半路被这戚友谊、吴有义和贾金兰仨人暗中算计了,他们使下三滥的手段,迷倒了贾、房二人,而后擒他们于这山庙之内,却正要逼问那褚君宝一个极为了得的大秘密。 不想这三个异姓兄弟各怀机心,人人皆存独吞之念。以致他们相互虚与委蛇,却各使卑劣手段去暗害对方。适才他们在佛殿中央围着火盆烤火,就是在各自筹思计策,想着要用什么伎俩去算计自己的好兄弟。 此时,戚友谊和吴有义二人正搅在了一处。他们都撕破了脸,抄起地上的朴刀,拼出命地搏斗。只是这二人都武艺相当,一时间竟不能分出胜负。 忽然,他两个纷纷向后跃开,各自弯下腰大呕,神情惶急,竟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便在这时,那横倒在地上本已经死了的贾金兰忽然爬起身来,一脸阴狠的笑意,兴奋地说道:“二位好兄弟,哈哈,我为你二位下得毒如何啊?” 就见戚、吴二人都一脸惊愕地望着他们的异姓兄弟贾金兰,满脸都是愤怒和不解。 便见贾金兰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袱,那包袱上都是血渍。更听他得意地说道:“念在咱们兄弟十多年过命的交情的份儿上。我就叫你们死前明白明白。嘿嘿。我难道料不到你们当中有人会偷袭我?我怎么会料不到?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是我一直以为最先会这么做的应当是心机歹毒的戚兄弟,但没想到会是性情耿直的吴兄弟。当然,是谁都一样,本没有什么区别可言。哈哈哈哈!” “嘿嘿。我早藏了这个包袱在胸前,那包袱里放着一只死猫。吴兄弟,你这一刀,捅了过来,正是刺在了我胸前包袱里的死猫身上。不是我预先备了这一着,还真难骗过你们哪。现在你们还要疑问的是,我是如何对你们下的毒?嘿嘿!”
“这也简单!你们都猜到我可能会在白薯上做手脚,所以这几个白薯烤了半天,都烤的焦了,你们也不肯吃,就是怕被我在白薯上下了毒。这个我难道会料不到?你们只道毒是下在了白薯上,其实不然,那毒我其实是下在了炭火里。” “这半天,炭火上的毒早都融进了烟中。你们被这毒烟熏了半天,身上已经沾满了毒。不过,这剧毒若不经过血液,对人身自是丝毫无害。所以,虽然你们熏了半天的毒烟,我也陪着你们熏了半天的毒烟,可咱们都一点事没有。不过,我早料到我假死后,你们两个会相互拼斗,而刀剑无眼,纵然你们小心翼翼,不会留下致命的伤,但难免不会彼此割破划破皮肤,受点微末轻伤。只要你们受了轻伤、流了血,那毒烟中留在你们衣服和肌肤表面的剧毒,就会迅速地渗进血里。于是这样你们不就中了毒了?是不是?哈哈哈……” 此人心机深远,谋划精密,果然厉害。他那两个同伴听了,又悔又怒,想要拼了命,来杀死这贾金兰。但那二人只向前迈出一步,便一起扑地倒了。剧毒已麻痹了他们的心脉,他们此时已然气绝。 贾金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看着自己的得意杰作,十分高兴,转过头对佛像下坐着的褚君宝说道:“怎么样?你把那个秘密告诉我吧?我们一起去找,我绝不食言!” 褚君宝笑道:“我刚才说,我不屑于与你们为伍。看了你们三人适才的一番表现,恰恰证明了我刚才的判断,真是完全正确的。其实,你下毒在那炭火里时,我早已看破。偏是你那两个交情过命的好兄弟愚蠢,只紧盯着你拿给他们的白薯,却没注意其他。” 贾金兰哼了一声,脸色立变,恶狠狠说道:“就算你有好眼力,也不顶用!你的生死毕竟是攥在了我的手里。你不怕我立即要你的命?”说到这里,他脸色忽然又迅速地转变成了亲切和善的样子,又道:“哦,我明白了。想来褚兄是信不过在下吧?放心。贾某从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践!这样吧,我先为你料理了那两个锦衣卫如何?” 说完,贾金兰抄起地上朴刀,便奔那两个昏睡的锦衣卫而去。走到近前,一刀搠下。 也不知他这一刀,搠死的是贾、房二人中的哪一个。他正要再搠第二刀时,忽听门外一阵急响,听起来很不寻常!他不由地一凛,忙回头去看。 他这一看不要紧,只吓得他手中的朴刀都掉到了地上,身上更是一个寒噤,整个人一交坐倒在地。 只见一头六丈长的巨蟒蜿蜒着爬了进来。 而更可怖者,自那蟒蛇口里还钻出了一颗湿漉漉的人头。钻出的人头的脸上,正露出阴寒邪佞的狞笑。 来者正是活在蟒腹中的异术邪士——旃陀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