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坐而论道、慨然拔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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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宗翰反击道:“姓陆的,你有些咄咄逼人了,不知道你的茶道又是什么?你该不会也抄袭我的茶道吧?” 陆羽笑了:“宗翰先生,你放心,我的茶道和你的茶道完全不同。” “我认为,茶道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和融合,而茶则是这种文化传承、融合的一种载体,是具体的茶事实践过程,同时也是茶人自我完善、自我认识的过程。” “有些人认为茶道是一种高雅的文化,我不认同,我认为,茶道可雅俗共赏,不同地位、不同信仰、不同文化层次的人对茶道有不同的追求。贵族讲“茶之珍”,意在炫耀权势,夸示富贵,附庸风雅。文人学士讲“茶之韵”,托物寄怀,激扬文思,交朋结友。佛家讲“茶之德”,意在去困提神,参禅悟道,间性成佛。道家讲“茶之功”,意在品茗养生,保生尽年,羽化成仙。普通百姓讲“茶之味”,意在去腥除腻,涤烦解渴,享受人生。” “我认为,品茶人通过品饮而悟道,这种过程就称作茶道。或者简单的讲,品饮者对茶的觉悟,称作茶道。因为品茶的人不同,所以对茶的觉悟也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品茶觉悟的过程,就是对文化的传承、融合、认知的过程。所以我说,茶道,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与融合。” 陆羽说完,柳生宗翰露出了深思之色。 他沉吟片刻,淡声道:“你这年轻人理解的茶道,倒是有几分意思。不过茶道可不仅包含道理,不知道你懂不懂行茶令?” “略懂。”陆羽意味深长一笑。 “坐酌冷冷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皿,寄与爱茶人。” 柳生宗翰行了一首茶令,挑衅的看着陆羽,“你既然说深谙茶道,可知道这首行茶令的出处?可能对上?” “白居易的山泉煎茶有怀。<>”陆羽想也不想直接说道,“宗翰宗主可能不知道,我师父给我取名叫陆羽,这两个字在茶道上意味着什么。其实这是茶圣的名字。我既然敢叫这个名字,又怎可能不懂茶?宗翰先生,且听一首茶圣陆羽的六羡歌。” 陆羽吟诵道:“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满火芳香碾前萤,吴瓯湘水绿花新。愧君千里分滋味,寄与春风酒渴人。”柳生宗翰争锋相对,又对了一首。 “这是唐人李群玉的答友人寄新茗。”陆羽笑了笑,“这首行茶令,好归好,用来对茶圣之诗,却是输了几分意境。” “莫非你能找到更好的?”柳生宗翰问。 “行茶令里面,有首诗确实能盖过茶圣的六羡歌,你们日本人虽然仰慕我华夏文化,不过毕竟华夏文不是你们的母语,不知道也很正常。”陆羽答道。 “哪一首?” “一七令。” 陆羽开始吟诵: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乱岂堪夸。 这首诗,那是元稹所做,从一言到七言,又叫宝塔诗。 当陆羽吟诵完这首宝塔诗之后,不柳生宗翰震惊不已。<> 关于茶的诗句,他看过不少,甚至还能背诵不少,但是对于这首塔诗,却很少有人注意到,现在,陆羽吟诵完之后,他被这首塔诗的精致与意境给震撼住了。 此刻,柳生宗翰看向陆羽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视,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对方既然能够吟诵出这首结构奇特的塔诗,而且还是元稹的诗句,这就说明一点,那就是对方对于华夏传统文化的涉猎恐怕相当精深,否则的话,这样一首塔诗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找得到的呢? 不过柳生宗翰也不愿就这么认输,说道:“你既然用元稹之诗,那我还是用一首白居易之词来对吧。蜀茶寄到但惊新,渭水煎来始觉珍。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 陆羽想也不想,立刻应对了一首刘禹锡的尝茶。 柳生宗翰随之对了一首皮日休的茶中杂咏。 两人你一首我一首的比拼,其他日本武士此刻已经有些傻眼了。 柳生宗翰一个日本人竟然对华夏的茶诗如此精通,这也就罢了,更没有想到的是,陆羽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竟然丝毫没有认输妥协的意思,竟然和柳生宗翰打了一个旗鼓相当。而陆羽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按理说这个年纪的人对华夏传统文化和诗词应该不是很精通才对。 接下来,两人又比拼了8轮之后,柳生宗翰坐在那里,满头大汗,任凭他绞尽脑汁,再也想不出一首与茶有关的诗词。 而这个时候,陆羽却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认输吗?” 柳生宗翰脸上写满了不甘之色,却只能苦笑着点点头:“我认输。不过你还能再吟诵几首吗?” 陆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平平静静的又吟诵了一首谢宗可的雪煎茶,苏轼的咏茶、李白的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并序,吟诵完这三首之后,陆羽淡淡的看着柳生宗翰说道:“还需要我再吟诵一些吗?我能够背诵下来的茶诗也不是很多,也就三百多首而已。<>” 柳生宗翰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充满震惊的看着陆羽。 他一直认为以自己在茶道上的造诣,在日本绝对算得上比较高深的了,尤其是在与茶有关的诗句上,他更是下了苦功夫,能够背诵下来的与茶有关的诗句有几十首,但是现在,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比,他才知道,自己还是有些浅薄。 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说他能够背诵三百首与茶有关的诗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实实在在是小看了华夏人,更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想到此处,柳生宗翰皱着眉头问道:“难道你们华夏人像你这样熟悉华夏传统文化的人多吗?” 陆羽笑着摇摇头:“其实不多,我们华夏,跟你们日本一样,都面临传统文化遗失和越来越不受年轻人重视的问题,不过我相信,我们华夏的文化,既然能传承五千年,就一定能传承五万年,真正的美,是不会在历史长河中走向消弭的。哪怕是暂时的衰微,也只是如尘封的老酒一般,一旦开启,味道只会越来越动人的。” “受教了。”柳生宗翰拱了拱手,“陆君的茶道修养和人格魅力,都不是常人能及,我柳生宗翰不如你。不过陆君此行来日本,为的是道理之争,你有你得道理,我们日本也有我们日本的道理,就是不知道陆君的刀道,是否如陆君的茶道一般优秀,令人神往?” “那不知道宗翰宗主,打算怎么来品尝我的刀道?”陆羽淡声道。 “陆君今年不过二十有四,我若是亲自与你动手,便是输了我们大日本武士道的尊严。宗弼,你上来,先看看陆君的刀吧,看看他,有无资格来砍我们的树。” 柳生宗翰挥了挥手,立时便有一个留着发髯的青年站了出来,冷眼看着陆羽。 “他叫柳生宗弼,是我最小的一个弟弟,虽然长了陆君几岁,也还没有满三十岁,陆君若能胜过他手中之刀,我新阴流便算是先输了一局。必当广邀全日本的青年高手,来挑战陆君之刀道。”柳生宗翰解释道。 “要看我的刀,当然可以,不过没点彩头可不行。”陆羽冷声道。 “不知道陆君想要什么彩头?”柳生宗翰问。 陆羽拔出一把刀,笑道:“这把刀,妙法村正,就作为我此战的彩头,既然要跟我打,怎么的也得哪一把十大名刀出来吧。你们应该知道我此行目的之一,就是要收集你们日本的十大名刀。” “好狂妄的小子,就答应你又如何。” 柳生宗翰从腰间解下一把太刀,抛给柳生宗弼,“宗弼。你拿我佩刀雷切,迎战陆君,若是输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柳生宗弼拿过“雷切”,舔了舔嘴唇,冷声道:“宗主请放心,宗弼若是输了,自当切腹以谢罪。” “雷切么?” 陆羽眯着眼睛,“价值倒是跟这把妙法村正差不多,那就这么着吧。” 他解下“御神刀”和“天之丛云”,抛给魏文长,只剩下“妙法村正”在手上,走到了大厅中间,抱着手臂,懒洋洋的看着柳生宗弼。 雷切,古日本名刀,战国名将立花道雪的配刀,原名称为“千鸟”。后道雪被称为雷的化身,因此他爱用的宝刀也被称为雷切。传说道立花雪曾用其斩杀雷神。 “杀!” 柳生宗弼嘶吼一声,雷切出鞘,刀锋如电,直接劈向陆羽。 这一刀,当真如雷神再世,即快又准,声势如雷,凌厉如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