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的心里有一座北京
当顾小桑发现夏初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 这个坏家伙，叼着一支烟，歪靠在2楼的扶手边上，端着一杯酒正跟自己比划着，喝大了的郑秋婵娇憨的笑着，笑的整个身体都软倒在卡座的沙发上，顾小桑张着小嘴，微微晃着脑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其实挺有意思的画面，很和谐的样子。 但是，总有人看不过去的，比如黄肖涛。 这个灰溜溜躲在卡座角落小伙子，一声不吭，直接冲了出来。夏初一个愣神，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直接给夏初打了一个趔趄。 顾小桑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看着黄肖涛还要上来，夏初扶着楼梯扶手一脚踹在了黄肖涛肚子上，这倒霉孩子直接砸翻了一张桌子，弄了一身酒。 艹，手劲还挺大，夏初骂了一句，揉揉脸，耳朵嗡嗡响。楼上一片尖叫，楼下桌子椅子挪动的声音响成一片。 最先冲上来的就是陈大炮，陈庆之手里拎着二锅头的瓶子，骂骂咧咧的就要往上冲，身后跟着几个乐队的哥们，赵颂领着。 都是在各个酒吧串场的乐手，怕这个？要是怕这个早在这个圈里混不下去了。 “你没事吧，夏初。”顾小桑几步跑到夏初身边，眼睛里含着两滴可爱的泪花，小姑娘从来见过这个场面。 “弄他。”黄肖涛指着夏初，喊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通红着眼睛。 夏初一把拉住陈庆之，看着有点歇斯底里的黄肖涛，不生气，真的，就是觉得特可笑。 一起来的那几个男同学，也不知道是不想抗这个事，还是觉得夏初这边人多，一个个犹犹豫豫的，就看这孩子傻乎乎的在那喊。 “嘿。”夏初抬手，拍了拍顾小桑的肩膀示意她放心。“别说我欺负你，你不是不shuangma？单挑。” 黄肖涛一滞，看着就那么简简单单那么站着的夏初。 “不用家伙，省得出点什么事，没到那程度呢。”夏初看着黄肖涛，“谁被打趴下了谁输，打完就过去，这事就算了（了结）了。” 说着向着黄肖涛走去，这小孩也没怂，楼上楼下人都看着呢，咬着牙看着夏初，“你特么狂什么狂？挑就挑，怕……” “啪！” 夏初愣了，顾小桑傻了，陈大炮笑的前仰后合，赵颂也不由摇头失笑，本来挺尴尬的气氛，一下楼上楼下都笑了。 只见郑秋婵手里拿着个酒瓶，还是红酒瓶，没碎，碎了估计这倒霉孩子得重度脑震荡，这妞摇摇晃晃的，看着倒在地上抱着后脑勺痛苦**的黄肖涛，一点都没注意所有人都在看她，嘀嘀咕咕的：“谁……谁让你打……打他的……哇” 不光说了，还吐了人家一身。 看着躺地上没起来的黄肖涛，赵颂拉了夏初一下，努努嘴，示意两个女孩，“这交给我，该干嘛干嘛去吧。” 夏初耸耸肩，这事闹的。示意顾小桑扶着郑秋婵，身后几个哥们老练的驱散着人群，“别看了，没热闹了。还看什么看，该吃吃该喝喝，接着玩啊。” 夏初本来想把两个妮子送回去，结果没走成，一见风，郑秋婵连胃都快吐出来了。 夏初挠挠头，“对面开个房间吧，晚上你陪她住吧。明儿醒了酒就好了，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 顾小桑没说话，脑袋里空荡荡的，被表白、表白、被他看见、打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不说了。 扶着顾小桑去了不远处一个酒店，没敢去旅店，不安全。 顾小桑从包里掏出身份证登记，连付钱都忘了，思维短路。 醉酒的人挺难伺候的，特别是郑秋婵这种酒品不怎么样的。顾小桑帮她脱衣服，细心的帮她擦着身上，衣服叫服务员送去干洗。 夏初一个人坐在客厅阳台前的沙发上，抽着烟，没走。有些事，避过不谈反而不如开诚布公的谈谈，对谁都好。 “想什么呢？”顾小桑的声音传来。额头带着些汗珠，挽着衣袖，本来扎好的头发，有几束顽皮的跳了出来，脸上有点被汗湿的痕迹，没有那么整洁、也没有雍容，夏初却觉得比见过她的任何一面都美，看着就觉得特别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这场复杂的剧情，让夏初突然有种女神降落凡间的错觉，平时虽然很自然，但总是不知不觉保持着些距离，此刻，却觉得那么真实。 “想你啊。”夏初随口调笑了一句。顾小桑脸有点红，却不似刚才那么不自然了，只是皱着鼻子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站在那里整理着有点凌乱的头发。 夏初失笑地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坐。 顾小桑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坐在了他身边，从认识他到现在最近的距离。 近到似乎能感受到夏初皮肤微微散发的热量，那种感觉，让顾小桑不自然的扭过头，解开发套，散开头发。 “阿嚏。”沙发太小了也不太好。顾小桑及肩的长发撩在夏初的鼻子上，痒痒的，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那首歌是唱给我听的吗？”夏初笑着问，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也得说。 “嗯。”顾小桑没回头，自顾自的整理头发，长发如瀑，有点汗味，但是不难闻。 “其实……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夏初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摊开手笑着说：“你那么优秀，无论哪方面，就不用我再夸你了吧。” 顾小桑没回话，沉默了半晌，问道，或许是自问自答：“这是拒绝的意思了吗？” “呵呵，我们才认识几天，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你能垂青我……”夏初笑着说道。 但是没能说完。 “是因为她吗？”顾小桑倏儿转过头看着夏初，“董漪蓝？” 夏初沉默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眼睛里飘散着的两点泪花，“你……哭了？” 顾小桑皱着眉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理他，继续问，“是因为她吗？” 夏初叹了口气，随手点起一只烟，靠在沙发背上，吐出了一口烟圈，“你让我惊讶了，真的，我以为……” “以为我不会很认真？以为我们接触的时间短？以为我会什么都不说，默默的接受结果？”顾小桑有点激动，脸颊有点红，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夏初，你认识我的时间不长，但是你知道吗？我认识你已经三年时间了，秋蝉都不知道！” “谁……谁叫我……”郑秋婵带着醉意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有点滑稽，可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想笑的心情。 “……”夏初诧异的看着顾小桑。 顾小桑叹了口气，学着夏初的样子，靠在沙发上，红白色的格子衬衫罩在身上，那么合体，很美，“我来北京上学的第一天就听过你的歌，宿舍一个北京当地的同学给我听的。我觉得特别好听，不同于CD上的那些音乐，那种带着杂音的音质，特别的歌词，让人一下爱上的旋律，就从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的歌，只不过，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学长而已。” 夏初没说话，三年前，顾小桑是大一的学妹，自己那一年大四，已经不怎么去学校了，跟着师父练鼓呢。 “本来只是一首歌而已，我也只是喜欢那首歌而已。”顾小桑声音显得有点悠远，“可是不久之后我就又听到了一首你的歌，不一样的歌词，不一样的旋律，却一样的打动我的心，你知道吗？从那首歌开始，我就开始收集你的歌。” “一年，两年，三年。一共15首歌，算上那天音乐节唱的两首，一共十七首，哪怕不是我喜欢的曲风，却都能打动我的心。夏初，你知道吗？”顾小桑支起身子，看着夏初，“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偶尔想你是个什么人。是个酷酷的歌手，是个随和的暖男，还是个个性的音乐人，你会不会很邋遢，会不会脾气很大……” “我在网上很难找到你的信息，哪怕是音乐视频，都是手机拍的，模糊不清。有时候我有一种感觉，就在这个座城市。”顾小桑指着窗外，“从我来的第一天，我就想，有没有可能这就是缘分，你用你的音乐，进入我的生活，从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 顾小桑吸了口气，“我没谈过恋爱，不是我不想，而是他们都不敢接近我，而那些敢于接近我的，都像是一只只孔雀一样，看起来很耀眼，但是褪去外表那些绚丽的羽毛，内在里，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我。” “但是我不是不想恋爱！哪个女孩子没期待过爱情？夏初，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座北京，在这座城市的两个角落，一个男生在默默唱着歌，感动着另一个角落的女孩，我有时候也会在夜里想，这算不算浪漫？知道你在那个酒吧驻唱以后，恰好秋蝉想搬出去住，我特意去你们酒吧附近找的房子，傻傻的，幻想着一场浪漫的邂逅。”顾小桑没流眼泪，但是也没好到哪去，红红的眼圈，像是拷问着夏初一样，让他只能闷闷的抽着烟。 “那天我去见你的时候是我的生日，6月13号。我从来没去过酒吧，那天我拒绝了秋蝉替我庆祝，去酒吧约你参加周年庆。”顾小桑说着，语气比刚才有点淡，却重重的落在了夏初的心上。 “夏初，你认识我才7天，我认识你已经3年了。”顾小桑看着夏初的眼睛，无比的认真，“你知道吗？听你说你失恋了，我心里很窃喜。看你再天台上写歌，我特别满足。秋蝉知道我喜欢你，劝我让我别陷得那么深，她说我只是崇拜你，不是真的喜欢你，可她不知道我从来没把这些当真，我在意的只是她说，你根本不喜欢我。我在意的是那天你喝得那么多，给我唱了半晚上歌，却把我当成你的前女友，董漪蓝！” 到此，时间就仿佛凝固了一样，夏初定定的看着烟圈发红的顾小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回换他乱了。 跟董漪蓝在一起七年了，夏初虽然不算是绩优股，但是有才华，长的也还不错，不是没人倒追他，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打破他的心境，因为他知道，他拒绝了她们，就没事了。不暧昧，就不会继续了。但是看着这样从未见过的顾小桑，夏初犹豫了。不是犹豫要不要接受她，而是真的不忍心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在夏初眼里，顾小桑是一个公主似的女生，单纯、美丽还有点贤惠，知道关心别人，偶尔有点发脾气还有些可爱，像是夏初心里最完美的校花。可是夏初自己呢？泡面伴侣？被分手男？北漂男？说的好听点是为了艺术追求，说的不好听点，呵呵，不好听的有点太多了。 就算应聘上迷笛制作人，在北京这座城市又能怎样呢？一个新人制作人，真的有在这座城市骄傲的资本吗？太远了，从来，顾小桑在夏初眼睛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人物，跟她的交集令他会心一笑，却从未多想过。 但是当这个顾小桑，与一个背后默默关注自己三年的女孩重叠在一起的时候，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半晌，烟快烧到手指的时候，夏初随手把烟，掐灭，坐正了身子，看着顾小桑，“你知道吗？我的心里也有一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