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毒药
“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阴暗的房屋内,有人开口道。 他至始至终都背对着来人,身体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在周围那些交织着的“嘶嘶”声当中,双手稳健的在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在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玻璃试管,试管当中有一些淡黄色的液体。 “找你来当然有事。”屋子里面的另一个人出声道,声音有一些尖锐,与普通人并不一样。 这人穿着一身与街上那些书生穿着的差不多的衣袍,但显得有些富态,白净,看起来就是家境富裕之辈。人至中年,只是奇怪的是,脸上却面白无须,就连一点点胡须茬子都没有。 从开门,到走进来,到最后站在屋子当中的时候,行走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威仪。那是只有达到一定的位置,站在一个高度上,指使着许多人,才能够拥有的官威。再加上前面种种,那尖锐的嗓音,以及面白无须的模样,大约也可以认得出来这就是一名太监。 他的眉头皱了皱,表情多了几许厌恶,从屋外走到了屋内,光暗的变化以及这简单朴素的房屋并不足以让他有这种变化。是因为屋子当中,那一排一排的架子上,放着的一个个小木柜子。柜子当中,有蛇吐信发出的嘶鸣声不断传来,从正面看去,编织得细密的棍子的缝隙时不时透出来的一番景象,都会让人心惊胆战。 在一个个小柜子当中,是一条条游走的毒蛇,正停在阻挡着它们的前进道路上的细长棍子后面,蛇信子不断吐出,那小小的眼珠子当中,一道道冷厉的光芒闪动着。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会感受到这一种被数十上百条毒蛇围观着的恐惧。哪怕这些毒蛇被关上小柜子,一个笼屉当中,也不能够让心中的惊惧少上几分。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柜子没有关好,有那么一条毒蛇溜出来,又恰恰好,现在就停留在你的脚边。这名伪装成普通中年男人的太监,低下头来看了看四下,没有看见毒蛇的踪迹之后,才很是放心的出了一口气。 毒蛇,是不会管你的身份高低,也不会去分辨你是什么人的。只需要一口,轻轻的一口,就足够让他死亡了。换成是平常,他也不会来到这里,不愿意来到这里,但为了那件谋划的大事,哪怕心中有一些膈应,他也必须来到这里。 他是郭胜,十常侍之一,平时除了皇宫与在洛阳城的私宅之外,从未在其他的地方多待。更别说,现在他所停留的这里,只是洛阳城当中一处十分平常的民宅之内了。 换成派手下的任何人来,都可以传达郭胜的信息,可是郭胜却不敢,因为只要有一点点消息的泄露,他们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他就只能够乔装改扮之后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更加的稳妥,因为那背对着他的那个人的脾气之怪,哪怕是面对着资助他的张让,也是半点面子不给的。 “直接说。”华林十分不耐烦的催促道,拿在手中的玻璃试管握在手中,迟迟没有新的动作。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关乎性命的事情,更是许多人都不会去做的,不敢去做的。在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烧杯,烧杯内已经倒了一杯子的水,在杯子的表壁上头,还纹着一条一条的刻纹。 这是用了大功夫烧制出来的,上面的那些刻度也十分的精准,是拿着刻尺一寸一寸的对比完成的。为的,就是他接下来准备要做的事情,可是背后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华林却是没有办法完全集中注意力来了。 他要喝毒,蛇毒,正因为是蛇毒,所以才不能够有一点点的问题出现。只要多倒上那么一丁丁的量,他就有可能毒发身亡,即使是经过几百万倍的稀释之后也是如此。 他为此已经死过很多回了,那种毒发身亡时等待死亡的一段时间,真的是一段让人记忆深刻的时间啊,华林竟有一些沉迷其中的感觉。不自己亲身经历过,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些被他毒杀的那一些人,死之前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痛苦? 嘴角出现了一点点冰冷的笑容,他并不怕死,怕的是自己死以后,现在身体当中对于蛇毒的抗性又得重新再来一次。那是一次次累积起来的,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失败一次,则足够让华林心疼了。 为此,华林现在的语气十分的不客气,几乎就像是催着郭胜走一样的说道:“快说,没有什么事我就不送了。” “你…”郭胜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被人无视的情况。换成在皇宫当中,又有谁敢这样子对他? 平时那些小太监语气当中稍稍有一点不耐烦,埋怨的,那些人的尸体都已经被埋到了皇宫当中的角落当了花肥了!华林现在的态度,比那更加的恶劣,更加的惹他生气,已经足够死得上千百回了。但郭胜,还是硬生生的将即将喷发出来的怒气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现在他不能够动手,等事成之后,他一定会让华林为之后悔,但那个时候,他后悔也没有作用了。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不能够让外人知晓的秘密,除了他们十常侍之外,其他有半点触及到的手下,哪怕只是表面上接触过一点的,也全部都要将他们杀死! 死人,他不能够说话,秘密也能够跟随着他一起被埋葬。只有死人,才能够让他们彻底的放下心来啊。面前,这背对着他的无礼之辈,那就先让他好好活一段时间吧,等到事成之后,就将他彻底的抹去。 毫不掩饰的露出了阴冷的笑容,在这一刻,郭胜真的觉得那些木柜子当中毒蛇有些顺眼了。异人?谁说异人不能够彻底的呗杀死?哼哼。 “是张公让我来向你要剧毒的。”郭胜说道。 “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无色无味的剧毒,在毒杀人之后,还能够让人检查不出来。” 听完话,华林十分果断的回答道:“没有。” “没有?”郭胜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顿时又波动了起来了。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质问道:“张公资助了你那么一笔钱款,现在你就告诉我一句没有?” “那些钱莫非都是白花的?要知道,那些钱,已经能够让你死得上千百回了!别以为救了张公一次,就能够让你肆无忌惮,现在拿一句没有来搪塞,莫非以为我看起来是一个傻子?” 郭胜的愤怒,完全表现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出来只带了两个最信任的小太监,并且让他们留在外面,他现在都有一种要叫人将华林乱棍打死的冲动无法抑制从脑海当中浮现出来。他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张让那么信誓旦旦,现在看来,有可能是张让老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傻子。”华林毫不留情的哂笑道。 “你…” 郭胜哆哆嗦嗦,没等感受到极大侮辱的他出声驳斥,华林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无色无味的毒,有,也是能够杀人的剧毒。但无论是什么毒,在作用到人体之后,人体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反应出现。” “这些反应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只要被察觉到,那么那些大夫,就能够检查出来为什么而死,是不是被毒死。这是怎么都无法掩盖的,死人是不会说话,可也根本不用说话,他的身体就能够把一切该说的话通通说完。” “那么,你所说的要做到不被检查出来,就要问问,那些检查尸体的人都是一些怎样的大夫了,医术高不高明?”华林最终问道。 郭胜默然无语,最终才憋出了两个字,“高明。” “那就对了,既然高明,那么他们哪怕是下的毒无色无味,最终被毒杀的那个人,也会告诉这些人他是怎么死的。”华林点点头。 如同他这样的用毒高手,敢于在自己身上用毒的高手,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的毒能够毒杀敌人。所不能够保证的,就是不能够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管是他手中的蛇毒,还是混合毒素,植物毒素,亦或者是让别人重金属中毒。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人体本来就是一个十分脆弱的瓷器,一丁点的问题都会有裂痕出现,尤为刺眼。所以那一些想要无声无息就要致人于死地,并且还要别人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人,实在是很傻很天真。 郭胜越加沉默,华林虽然极其无礼,但听了他的话之后,郭胜却觉得十分的有道理。他对于毒了解并不多深,最近的一次,大概就是当初何皇后毒杀天子最宠爱的一名宠妃的时候,据称是七窍流血的。 既然华林表现得这样的专业,郭胜也就相对应的提高了自己的标准。想了想,他出声说道:“至少不能够像是七窍流血那样子的明显。” “这样啊。简单。”华林摇摇头,面容上浮现一丝不屑。 用毒是一种艺术,既然是艺术,就不能够让那些无法品尝出艺术美感的人那么明显的就能够看得出来。七窍流血,便是不符合用毒艺术,那种毒,实在太粗糙了,完全就是糟蹋了华林眼中属于毒的美感! 身后的人,究竟在想一些什么,华林也能够知道。虽然是背对着,可是华林,刚刚那种一闪而过的恶意,他可是感受到了啊,十分的清晰。如此恶意,比那些柜子当中的毒蛇带着的还要明显,真以为他华林就是一个傻子不成? 他,想要杀自己。在事成之后,又或者在他将所要的剧毒交付出去之后。但那又怎么样?对于身后这人的身份,这人所要毒杀的人是谁,华林完全没有兴趣去知道。至于杀死自己? 怎么可能? 真当他华林,是一个任人揉搓的软弱之辈不成?他既然能够在自己身上用毒,也能够在其他人身上用,想要杀死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更别说这些满屋子的毒蛇都不是摆设,有许多蛇的毒液,是只需要一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一头牛给毒杀的。毒死一个人,那算得上什么事情? 现在他待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一处能够任他自由施展,不用在乎太多物资方面需求的地方有些难得罢了。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等这一段时间之后,那就一拍两散,他毫无畏惧。 “这样。十天之后,你再来,我将配好的毒粉交给你。”华林举起手中的玻璃试管,借助着窗外投射出来的光亮看着它,真的是显得美丽异常。 与人打交道,实在是有些让他厌烦,好在这种时日也不用继续太久了。到时候,他就能够换一种方式与人打交道了,用他的毒,与那些难以打交道的人好好的亲密接触一下。 或许,这其中还会有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一位? 华林心中竟隐隐有一些雀跃,想象着这样的一个人,在毒发之后,等待死亡的那段时间时的挣扎,绝望,真的使人迷醉不已。要明白普通人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那样的凄厉与不愿意,就更别说,是那些比普通人要高贵的,自以为自己并不普通的人了。 人,在华林眼中,有着十分的区分。能够毒死的,是普通人,他不能够毒死的,才是不普通的人。但是让人遗憾的是,似乎到现在,他也没能够遇到那样子并不普通的人,真让华林觉得有一些寂寞。 “好。”郭胜在心中冷笑着,十天,十天的时间,他还等得起。就让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活上十天! “十天之后,我再来找你。到时候,如果你没有拿出让我们满意的毒药的话,就是我能饶了你,张公也不会饶了你!” “不送。” 最后威胁了一句,郭胜直接拂袖离去,他不想留在这里,这里的环境让他极其的不舒服。更何况,他也不用去跟一个注定就是死人的人置气,多费那么一点的口水,那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