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俄罗斯火车上的相遇
第二天一早，三舅妈送维佳去火车站。 在出租车里，维佳听着三舅妈和出租车司机用俄语不停的交流着，这让他很羡慕。他只能零星的听懂某个单词。 “大彬的，看见没，那个商场也是咱中国人开的。”三舅妈指着车窗外一个大型的建筑说道。 维佳顺着三舅妈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商场的上面的文字都是俄文的，他试着拼读了一下，但发现根本不认识。 很快两个人来到了车站。三舅妈把维佳送上火车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太多的嘱咐。只告诉他下了火车后维佳的二婶会接站的。 俄罗斯的火车是很有意思的，和国内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俄罗斯的火车都是卧铺，没有硬座和卧铺之分，更没有什么硬卧和软卧之分。只要你买了火车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可以享受卧铺的待遇。 这是维佳的二叔之前告诉维佳的。 而迎接维佳的，是七天七夜的火车。 维佳上了火车，按照车票上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想把两个大包放到行李架上，可是他用劲举了很久，也弄不上去，包包太重，而行李架又太高。 这样试了两次都没有放上去，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正巧这时候过来几个穿着海军服的俄罗斯青年，把他们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往行李架上放着。 “please！”维佳说了句英语的“请”，又指了指自己的两个大包，他想：俄罗斯人应该都能听懂英语吧。 俄罗斯青年很快就明白了维佳的意思，帮着维佳，把两个大包抬到行李架上。 “斯巴细吧（俄语“谢谢”的谐音读音）。”维佳又用俄语说道。 几个俄罗斯青年听后笑了起来。维佳也笑了起来。他心想：“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就使用了两门外语。” 维佳坐下后，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中国人都没有，他略显尴尬和和紧张。但发现周围的俄罗斯人对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情，他慢慢平静下来。 “也许是中国人很常见的缘故吧。”维佳心想。毕竟去俄罗斯经商的中国人是非常多的。 维佳的座位就在那几个帮他放行李的俄罗斯青年的斜对面，离得不算远。看着几个俄罗斯青年热烈的交谈着，维佳感到更孤独了。他很想上前和他们去聊聊天，可惜自己的俄语不行，只会简单的几句。 对于刚去俄罗斯而且俄语不好的人来说，火车上的时间其实是很无聊和单调的，尤其是周围一个中国人都没有，望着陌生的俄罗斯人的面孔，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是一种陷在人海中的孤独。 另外当时的手机是没有现在这样普及的，智能手机更是还没有发明，所以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手机上网，聊微信，看小说，看视频。 维佳拿出随身带的一本杂志看了起来，准备消遣无聊的时间。 “兄弟，你是去哪儿的啊？”突然传来一个中国男人的声音。 维佳抬起头一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留着中分头型的瘦高中国男人，他一下子高兴起来。 “大哥，我去鄂木斯克。”维佳起身说道。 “是吗？就你自己吗？那咱去的地方挺近，有伴儿了。”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大哥贵姓？”维佳问道。 “我姓郑。”中年男人答道。 “郑哥，叫我小未就行。”维佳高兴的说道。 两个人开始聊了起来。 “来，吃点香蕉吧。”聊了一会儿后，维佳从包里拿出香蕉，揪下一根递给郑哥。 就在维佳把香蕉热情递给郑哥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斜对面那几个帮自己放行李的俄罗斯青年正往这边张望着，流露出嫉妒的神情，用现在的流行语就是：羡慕嫉妒恨。 “我也给他们几根香蕉吃吧。”维佳说道，准备拿香蕉过去。 “你干啥？傻啊。”郑哥一把拉住了维佳，拦了下来。 “怎么了郑哥？”维佳有些不解。 “老毛子（对俄罗斯人的俗称）才坏呢，以后你就知道了，还给他们香蕉？”郑哥语重心长的说道。 维佳只好作罢。 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天。维佳也了解了不少俄罗斯的情况。 “希望这趟车别上俄罗斯警察，就比啥都强！”郑哥双手合十的说道。 “一定不会有警察的！”维佳认真的回应，这也是他的想法。他之前就听二婶反复说过，在俄罗斯做买卖，最怕的就是俄罗斯警察。 正当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又走过来了一个魁梧的中国中年男人，浓眉大眼，挎着一个单肩皮包，坐在了那群俄罗斯年轻人的旁边。 “大哥你是中国人？”维佳发现了他，主动打着招呼。 “过来坐呗。”郑哥也对那个人热情的说道。 那个人笑了笑，走过来，坐在维佳的旁边。 因为没有多余的位置，所以就显得有些拥挤。 于是那个中国男人对着维佳旁边的一个俄罗斯人说了几句什么，又指了指自己之前在那群俄罗斯年轻人旁边的位置。只见那个俄罗斯人站了起来，去那群俄罗斯年轻人身边坐了下来。 “大哥，你俄语真棒，贵姓啊？”维佳赞叹道。 “免贵姓孙。慢慢来，你将来也能。”孙哥说道。 “小兄弟，去哪个城市啊？”孙哥问道。 “鄂木斯克。”维佳说道。 “应该是新开没几年的市场，一开始中国人不多，能好干些。”孙哥说道。 “主要是俄语，沟通好了才能吃得开。”孙哥接着说道。 维佳听后点了点头。他心想：我一定要尽快把俄语学好。 “孙哥去哪个城市？”维佳问道。 “我去赤塔。”孙哥答道。 “赤塔中国人多吗？”维佳很感兴趣的问道。 “挺多的，现在俄罗斯的城市没有中国人的地方不多了，哪个城市中国人都不少。”孙哥认真的回答道。 三个中国人开始热烈交谈起来。火车也开始缓缓启动。 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三个人都热情的往出拿东西，有鱼罐头，有火腿肠，有成袋的榨菜，海带丝，鸡爪子，猪蹄，花生米，罐装的燕京啤酒，青岛啤酒等等，还有香蕉，苹果等水果，显得十分丰盛。 维佳斜对面的那群俄罗斯青年再次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有的人似乎都咽了口水。 三个中国人吃的津津有味。这是维佳在俄罗斯的火车上吃的第一顿饭。 他们吃过不久，斜对面的俄罗斯青年们也开始准备午餐。 他们一共大约七八个人，一共拿出了一个苹果，一根香肠，一瓶大塑料瓶装的啤酒。就这些。 “你看老毛子，那么多人就整那么点东西。”郑哥有些气愤又有些鄙视的说道。 “俄罗斯人主要注重的是酒，不太重视菜，再说他们国家的水果什么的都很短缺，都是从外国进口的，价格也贵。”孙哥看了一眼，慢慢说道。 维佳听后点了点头。 只见这几个年轻人用一种维佳从没有见过的工具，套在苹果的外面，然后使劲儿一夹，苹果就分了若干的小瓣儿。随后又拿出一把刀，把香肠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就开始找杯子，倒啤酒。 他们吃着苹果和香肠，喝着啤酒，聊着天，十分的开心。不断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维佳也被他们的热情感染了。 火车继续前行，路过一站又一站，不断有乘客上上下下。 “这是16号吗？”这时一个俄罗斯老妇人带着花镜，指着维佳旁边的座位说道。 维佳听不懂她说什么，这时候孙哥用流利的俄语回答道：“是的16号，您请坐。” “这俄语，地道。”郑哥竖起大拇指。 维佳也佩服起来。 “客气客气。”孙哥笑了笑，谦虚的说道。 几个人继续聊着天，越聊越兴奋，越聊声音越大。 “安静！安静！不要吵！”那个俄罗斯老妇人突然有些生气的说道。 维佳又懵了，不知道她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出她很生气的样子。 “她嫌咱们说话声音大了，咱小点声就是了。”孙哥翻译道。紧接着又和俄罗斯老妇人用俄语说了几句什么。 “我向她道歉了。”孙哥说道。 维佳和郑哥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三个人开始沉默片刻。 “你们中国人都来这里干什么？”俄罗斯老妇人突然又说了一句。 “她说什么“维佳想知道答案，赶紧问孙哥。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卖商品，你们俄罗斯人喜欢我们的商品。”孙哥没有回答维佳，继续用俄语对着俄罗斯老妇人说道。 维佳更懵了，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郑哥你能听明白吗？”维佳问道。 “我也听不太明白啊，能慢一点儿说吗。”郑哥说道。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可能就是你在我身边说话，但我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是你们中国的商品质量不好。”俄罗斯老妇人用俄语和孙哥针锋相对。 “这点我也承认，但是我们的东西便宜啊，俄罗斯人民需要便宜的东西，不是吗？你们商店里面的东西质量好，你们为什么不去买？”孙哥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沉着应对。 只是急坏了一旁的维佳和郑哥。 “商店的东西太贵了，俄罗斯人没有几个能买得起的。”俄罗斯老妇人说道。 “那就对了，那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女士。”孙哥接着反问。 俄罗斯老妇人有些理屈词穷的感觉，开始沉默，半天不说话。 孙哥赶紧把刚才的对话给维佳和郑哥翻译了一下。 “真棒！没给咱中国人丢脸！”两个人不断的赞叹着。 “这是我们苏联，是我们的地方，这里不欢迎你们。”老妇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对孙哥大声说道。 老妇人的这句话声音有些大，周围有些俄罗斯人闻声都纷纷侧目。 “现在没有苏联了，现在只有俄罗斯，欢迎还是不欢迎，你说了不算女士，更多的俄罗斯人欢迎我们。”孙哥继续针锋相对。 老妇人被顶撞的半天说不出来话，然后站起身气呼呼的走了。 这个意外的经历，让维佳对俄罗斯这个国度，在之前的充满憧憬期待的基础上，隐隐的多了一丝恐惧。 “希望她不代表多数的俄罗斯人吧。”维佳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火车继续前行。赤塔到了，孙哥要下车了。 “我到了，再见。”孙哥说道。 这让维佳感到有些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知道为什么，维佳突然想起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