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花眼老狗

    这就是一个局。

    厢房之内，当那刺客取下面罩之时，苏小北有些惊奇的看着方启云，这张没了胡须遮挡的脸比他往日那副邋遢样子不知好了多少。棱角分明刚毅果敢，身上仿佛流淌着一股杀伐血性，难怪能让苏迟媚倾心。

    “这尸体和那两个甄离鸢的人如何处置。”

    方启云被苏小北怪异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想要捋捋胡须，却是发现已经剃了个干净。

    “留着就好，再过一会自然有人前来处理。”

    “可那崔四身上还有一道剑伤，到时候问起来怕是对你不利。”

    苏小北却是没放在心上，他既然已经动手杀了崔四，也就没想着躲躲藏藏。倒不如抛出一些东西让想看的人看个明白，也好让他此次入宫多些筹码。

    “本就是来杀人，明着杀暗着杀都是杀。任我说得天花乱坠，宫里那位娘娘不还是只相信她自己的人。”

    苏小北留着两个尾巴就是要让甄离鸢的眼睛能看到今夜的事情。不过虚虚实实，谁又能说的清楚。方启云见苏小北成竹在胸，也就不再多言。他留在此地始终不妥，这便要抽身告辞。待他走到门前之时却是听到苏小北笑着喊了一声。

    “你这胡须用什么剃的。”

    方启云回头，再度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又悻悻的放下手。他已经没有胡须了，正如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闷头打铁的铁匠，而是苏府余孽方启云。

    “自然是那把大刀。”

    胡须没了，刀也出鞘。他大喊一声，心里觉得有些痛快，迈着虎步走下楼去。

    素影显然还是惊魂未定，待到方启云消失之后，才一头扎进苏小北的怀里。眼中已是含泪，两只手有些无力的打在苏小北的胸膛之上。

    “你是不是什么都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

    她就像个被人欺瞒的小姑娘发泄着心中的不快，还有那磨人的担忧。苏小北捏住她的玉手，眼中满是怜惜。这张沾满泪痕的脸，满是他的牵挂。

    “若是知道了，这出戏就不好演了。崔四本就存疑，若是稍有不对，怕是今夜要想杀他还得多费不少功夫。”

    素影还有些不愿的点了点头，朝他的怀里又挤紧了几分。苏小北将她环腰抱起，二人躺在床上，显然还在想着今夜的事情，更多的还是今夜之后。身旁的素影还有些幽怨的看着他，埋下头低声呢喃。

    “以后一定要告诉我。”

    苏小北闻言，不知如何去说，如何去答应。只好蛮横的堵住了她的双唇，只听得嗯嗯啊啊的声音轻响。

    …….

    二皇子再遇刺，崔四以命换命救下二皇子的消息次日便在这城里传开了。城中大肆抓捕刺客，比先前莫奇和苏小北遇刺之时的阵势可要大上不少。毕竟这次死的可是一个八境大修，被人一刀劈成两半，触目惊心。这等见义勇为的事情不管内里有多难看，甄天河还是憋着一股子闷气代表云扬皇室给翠荒楼送来了一份厚礼。

    千两黄金，白银万两。更是当着众人的面义正言辞的说道，翠荒楼是云扬皇室乃至整个云扬王朝最珍贵最值得信赖的朋友。平日里那些对翠荒楼指指点点颇有微词的平头百姓听闻此事之后也是不情不愿的赞了一声。毕竟二皇子前些日子才给他们送过十两银子，若是死在了刺客手上，日后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怕是连个盼头都没了。

    昨夜出手的两个尾巴在半夜便醒了过来，看着房内还点着灯火，低声交谈了几句，对视一眼全是庆幸之色。昨日夜里的刺杀一事，虽是没能看到最后但好歹是亲身参与，也能说上几分实情。趁着天亮之后，便起身匆匆下楼，准备回宫。可等到他二人到了门前，却是被一守门小童堵住了去路。

    二人心中奇怪，那小童却是伸出小手朝着他俩动了动手指，眼中带着一丝狡黠之色。

    “二皇子可是有话要小的带到，你们咋这么不上道呢。”

    那小童歪着头，挤眉弄眼的模样让二人一阵无语，从怀里掏出了几钱银子放在小童手中。小童学着大人模样掂量了一番，这便装腔作势的学着苏小北昨日的神态语气说道。

    “你们救了我一命，今日你们出了这门也就两清了。”

    二人也没气恼，二皇子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喜欢他们的身份。昨日大可以趁机让他二人彻底闭嘴，可终究还是留了他们一命。两清也就两清，只是这话里的意思他们也能听懂几分，若是下次还跟着苏小北，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但终究只是替人办事，他二人虽是心中不愿，奈何甄离鸢的话又岂是他二人可以违背的。

    多想无用，这便转身要走。可那小童却是又在后面唤了一声，换了只手又朝着他二人勾了勾，两眼放光，看着他二人腰间的钱袋。他们也只好暗叹一声倒霉，竟是遇到这样一个贪财的小子，不情不愿的又掏出几钱银子。

    “我说小兄弟，有话就一次说完，这样大喘气可是怪吓人的。”

    那小童可不管，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放在怀里，又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二人。

    “这是昨天二皇子身旁那个jiejie偷偷递给我的，让我交给你们。”

    他二人接过信封，看了看小童问道。

    “真没了吧。”

    小童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颇为嫌弃的朝他二人挥了挥手。

    “没了没了，您二位爷忙，小的告退。”

    待到他二人赶回宫中，将信交给甄离鸢后便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甄天河也是与他二人并排而立。甄离鸢拆开信封看了看后，俏脸之上已挂着点点寒霜，秀眉微蹙，眼中似有怒色。

    “昨日你们可看清楚了，那刺客当真没有留手。”

    他二人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将昨日所见一五一十的说出。

    “回禀娘娘，那刺客刀刀狠辣，应是未曾留手。二皇子在那刺客大刀之下只能匆忙躲避，我二人也是在危机之刻这才出手，后面就晕了过去。属下无能，请娘娘责罚。”

    甄离鸢轻笑一声，看着他二人颤抖的身子，轻咬两字。

    “应是。”

    “肯定，肯定未曾留手。那刺客对二皇子定然抱着杀心，一路穷追不舍，不给二皇子丝毫喘息的机会。”

    话音落下，甄离鸢便是长袖一舞，声色渐寒。

    “滚吧。”

    待到那两尾巴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甄离鸢骤然转头，双眼逼视着甄天河，眼中满是责备和阴沉之色，一字一句的问道。

    “当年你说就跑了个苏迟媚，那这次出现这个苏府余孽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这二十年，你在这城里过得太过安稳了些，忘记了废物该有的下场。”

    甄离鸢眼带寒霜，不掩杀意，甄天河心中咯噔一声便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去看甄离鸢那双眼睛，也不敢让甄离鸢看到他的眼睛。除了畏惧，他的心里不知滋生了多少不该有的情绪，他的眼里又何尝没有愤怒和阴毒之色。

    “老奴办事不力，请娘娘息怒。昨夜的刺客应是四海王朝埋下的棋子，意图杀了莫北那小子破坏此次与腾龙的和谈一事。只是不知那苏府余孽从何说起，莫非崔四身上那道剑伤……”

    崔四虽是被人一刀劈成两半，但甄天河看了尸体之后便是知道真正杀死崔四的是他空前那道剑伤。可当时并无用剑之人，此刻甄离鸢说起苏府余孽，莫非最后当真是二皇子身后那个八境大修出手。正当他心中猜测之时，甄离鸢却是将那封信丢在了他的身前。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这封信自然出自素影之手，当然也出自苏小北之口。信中所写乃是当那刺客一刀劈向崔四之时，崔四情急之下想要将二皇子抛出挡刀。可就在那时，来了一把剑将崔四捅了个对穿对过，救下了二皇子。而刺客将崔四一刀劈开之后便想着逃离，而那用剑之人也是追身而去。素影事后问过二皇子那人是谁，二皇子惊魂未定的说了声是他外公家的仆从。

    甄天河将信看完，眼中闪过一抹疑色。苏靖康竟然还留下了一个八境仆从，还能瞒着他整整在这城里呆了二十年，这是最大的羞辱。

    “再给你两个月，挖地三尺也要把四海王朝的人给我挖出来。周云虎的位置也要安上我们的人，若是坏了主上布局，你以死谢罪吧。”

    甄天河唯唯诺诺的点头应下，眼中寒芒更甚。

    “听说莫奇去找了那个老不死的。明日二皇子进宫，让那老不死的好徒儿一同入宴。”

    “是，娘娘。”

    待到甄天河恭敬的退出大殿，甄离鸢看着那道越来越佝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崔四的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翠荒楼和她之间的关系又岂是明面上那般简单。还有甄天河这条越来越没用的狗，也是让她心中一阵烦闷。

    可老狗虽是花了眼，好歹还能替她咬上几口，弃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