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画中人

    原本六人围坐，如今十人成席。气氛有陡然之间有了不少变化，不复先前那般轻松自在。但至少在苏小北心中，却是有些窃喜。狗咬狗的戏码，永远是让人回味的。不管抛出的大饼多大，想要均分都是太难。就算这五大家族后面再有商议，至少千杀也会给替他们点燃一把大火，烧个痛快。

    翠荒楼的姑娘，苏小北不敢多说。但至少这后院的厨子，确实烧了一手好菜。就连平日里不太在意吃食的苏小北也是频频动筷。席间并未深谈，众人都保持着一个底线，只顾着推杯置盏，谈笑风生。苏小北看着这五个家主，心中暗道一个个都是成精的笑面虎。只是那笑脸之下藏有几颗獠牙，那得张嘴的时候才能数清。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正是到了好好谈买卖的时候。

    千杀画了一张大饼，也准备抛出一张大饼，就看孟海川五人是否吃得下，吃得安分。

    “我与李元准备在这中都城中一战，难免会打烂些东西。”

    千杀话一出口，孟海川等人的脸色便是沉了下来，心中各有计较。这中都城中一草一木都是他们五大世家的东西，如今千杀和李元要来他们屋里打架，怕是不安好心。

    “刘某以为两位帝主要切磋论道，不妨找个宽敞点的地方。这城里的东西虽不值价，打坏了总是不好。”

    南宫迟平倒是没有刘三折这般小气，只是沉声问道。

    “那得看要打烂些什么东西。”

    千杀见孟海川三人没有再说，继而轻悠悠的问道。

    “例如这洪荒塔如何。”

    此话一出，千杀说的轻松，甚至带有几分轻佻，但落在孟海川等人的耳中却无疑是一声惊雷。洪荒塔在中都城的意义便是他五大世家的象征和信仰。如今千杀说要破塔，那是不是打算把他五大家也一同除去。虽是碍于千杀和李元的身份，他们不好直接动手，但那盯向千杀的眼中已尽是寒霜。

    骤然凝结的气氛，所有人心里都在等着千杀的下一句，也可能是他们还能平心静气听进去的最后一句。哪知千杀对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敌意却是置若罔闻，犹自轻松的笑道。

    “例如那洪荒塔上的天幕如何。”

    开天。

    这是出现在孟海川等人心中的唯一二字。仙路断绝，唯开天续道。千百年来，开天二字早就有人提过，但却从未有人做过。千杀和李元两位帝主此次前来要行开天之举，那这二人的性命怕是也要留在那天威之下。这笔买卖怕是不亏，只是未曾等他们开口再问，千杀已是说出他们心中所想。

    “五位都是胸怀天下之人，又如何愿安于一城。百年来虽是有些动作，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若我和李元死在那天威之下，五位的野心不但能膨胀几分，还能更加切实。”

    不管中都在天下有着怎样超然的地位，终究只是一城之地。正如魔族不愿意安居在南疆一带，百年前举族入侵中原一样。他们也都是胸怀天下之人，不过这个天下也必须是他们的天下才行。

    千杀把话一下子挑了个明白，他们再遮遮掩掩反而落了下乘。五人来回对望了一番，眼中的意思都很明白，这个买卖，得做，还得好好的做。

    “有舍有得的道理，孟某自然知道。只是这开天一事，并非只有我五家受益。仙路若真是重续，天下修行之人都得感激二位。只是这屋里打烂了东西，我们修葺一番也要费些功夫。”

    孟海川确实是说出了刘三折等人的心声。做买卖现买现卖，他们要想要的更多的是能马上看得到的东西。

    千杀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心里想着若是不放饵，哪有大鱼上钩。

    “洪荒塔附近太过拥挤，听闻山海图落在了诸位手中，不妨拿出来在洪荒塔附近结下结界。我与李元在山海图中一战，也不会波及外物。再需八人站阵，稳定结界。此行我这已有两人，剩下六个就交给你们五家。”

    千杀说完，便是朝着苏小北等人打了一个眼色，一同起身上楼而去。这酒宴之上剩下的自然是孟海川五人。这张饼足够大，也确实小。能亲眼看两大帝主全力一战，再有开天之举可谓是千古难寻的机会。若是尊者境之人从中悟得一二，日后修行自然要少走许多弯路。

    可这千杀应是故意给了六个人的位置，五家来分，便是有了争端。

    待到千杀等人的身影消失，孟海川第一个出声。其实不管这个饼如何，只要千杀和李元死在这中都城里，他都会不计一切的支持。

    “这一剑一刀冠绝天下，能亲眼见识一二也是不亏。我孟海川要两个名额，毕竟你们四个今日可是不请自来。”

    秦茂面容颇为狂野，此刻听孟海川张嘴就想多吃一口，哪能让他如意。

    “天下气运十分，四帝独占五成。百年大战之后，一叶佛帝应是再难踏出西漠，陆潮声也是踪迹难寻。若是这一刀一剑留在了城里，那天下气运必将重洗。不说仙路能否重续，光这帝主的位置也是叫人眼馋。”

    秦茂的话说到此时，郑兴海也是马上接到。

    “这一刀一剑不仅是要开天，怕是还想破城。若是谁家日后有人登临帝位，那这中都城怕是也不安生了。”

    孟海川并不在意这些，面露凶狠之色，沉声喝道。

    “这世间少了一刀一剑，你们也不会想着安生。孟某只有一个要求，买卖照做，我陆家还要吃两口。你们尽管放心，尊者境以上只出一人，另一个我自有安排。”

    南宫迟平见孟海川如此坚持，却是大笑。

    “你不就想着你那个宝贝女儿。尊者境上只出一人，那也不是不行。毕竟你那宝贝女儿可不像你这般只知道缩在城里。”

    这话里的总有几分别的意思，孟海川自然听得明白。此刻已是双眼紧紧的盯着南宫迟平，心中杀机已起。

    “你那女儿虽是被称为当世三大妖孽，也不过五境后期，暂时还不足为虑。”

    刘三折见南宫迟平触到了孟海川的底线，当即出言缓和，他可不想好好的买卖因为这一两句话就撕破了脸。

    “我没意见。不过那个位置是给你女儿的，若是旁人，我等可不会留手。不过大饼让你多吃一个，你也好歹要给点甜头让我等尝尝。”

    孟海川再度看向秦茂和郑兴海，见他们脸色虽是不愿，但也没有阻挠。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出了四个名字。

    “张旗云，周万山，柳风，何九龙。”

    这四个名字刚一说完，刘三折等人已是面色森然，眼中怒火好似要喷涌而出。这四人都是他们家族之中至少待了二十年的老人，颇受信任。此刻虽是孟海川点了出来，他们也不敢确定孟海川是不是故弄玄虚。但若真是事实，那这孟海川的棋子藏得也太深了一些，太狠了一些。

    孟海川给自己酒杯中倒了一杯酒，轻轻晃荡，然后一口喝下，面色颇为满意。再假装回头看向四人，笑道。

    “四位还不走，莫非要在我这店里用过晚膳不成。”

    ......

    孟海川自打回到陆府之中，便把自己关在他的书房之内，不让外人打扰。他在看一幅画，看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未曾挪动一步。画上是一个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看似柔弱温婉，惹人怜惜。

    这幅画是孟海川所画，也是孟海川挂在这书房之中，一挂便是二十年。他也从当年那个俊秀才子变成了如今的儒雅中年。他们的女儿也长成了娉婷少女，招蜂引蝶无数。

    可是为什么，孟海川在这画中女子的眉眼之中，看到了淡淡的忧思和愁绪。莫非，你一开始就已知道。

    他看了很久，也唯有在看这画的时候，他才能更加平静，也更加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