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还未深情，如何说爱

    苏小北醒来之时，已是三日之后。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是宫内云凌锦的料子，刚好合身，应是按着他的尺寸赶制出来的。虽是还有些线头瑕疵，不过也是极好。唇边还有些温热，应是刚刚有人来喂服过药物。

    他此番昏迷，身体倒是无碍。主要是星图强行破开神识护主，让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昏沉，应当再休息片刻便会无事。心中庆幸，还好没有输了那一战。

    此次与李元一战，虽是惊险，但也有所斩获。

    朱雀残影第一次被他激发，但经脉之内的朱雀火灵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厚精炼，犹如水质。只是星图黯淡了不少，好在日后多加修行便能弥补。更让人惊异的是，李元最后的那一刀像是给他开了一个门，通往五境窥天的门。原本初入四境的修为在这一战之后，再有药力调养，竟是已到四境后期。再有一步，便能踏入窥天境。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的修行本就一日千里，或早或晚都不碍事。最为重要的是李元给了他一把刀，此刻正悬浮在他的识海之中。那是李元一生修行的心得精要，如今传给苏小北，也算是背着千杀分了半个弟子。

    ……

    三日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李沐月如今已入朝堂，替李巡风批阅奏折。李巡风也把秀影阁交到了她的手上，这是李氏王族手中最大的底牌。秀影阁有四位阁老，皆是皇廷供奉，修为也都是尊者之境。其下还有不少六境七境的死士，散布在王朝大地之上。还有少许已经潜入云扬和四海境内，不时打探些消息传回。

    李巡风最终还是没能告诉她尽量和苏小北保持明面上的距离。因为他从自家女儿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柔情。李沐月这样的女子，不会轻易坠入情爱之中。可一旦着迷，却是深入骨髓，再难根除。

    一切自有天意，常人强求不得。

    猛虎关外，久攻不下的腾龙大军选择了后撤十里，将猛虎关团团围住。云扬大军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回皇城。莫青山以为是战事告捷，当着群臣百官的面说要大赦天下，摆宴三日。可笑的是群臣百官竟然高呼皇恩浩荡，吾皇万岁。这个朝堂当真是乌烟瘴气，溃烂不堪。

    只有那妖后和国师心里猜测，怕是李巡风的身子快要不行了，才有此局面。不过还好好，能再拖些时日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好事。

    ……

    苏小北远远便听见有脚步靠近，应该是李沐月。想起嘴边温热，和这身做工明显稚嫩的衣裳，竟是不知为何又闭上了眼。

    李沐月的脚步很轻，似乎怕惊醒还在沉睡的苏小北。手里端着一碗汤药，静静的坐在罗床旁边。看着眼前的苏小北，眼波流转，说不上深情，但十分柔软还带有些许依赖。

    将汤药送至嘴边，轻轻的吹了吹，然后喝下。俯下身去，吻在苏小北的两片薄唇之上，汤药顺着她的樱唇轻轻鼓动流入苏小北的口中。她的动作很熟练，想来这三日里都是如此。

    苏小北感觉到了唇边的温热，还有李沐月那诱人的幽香。他之前不知为何闭眼，如今怕是已经知晓，他很留恋这样的触感，这样的温热。此刻的他不敢有半分的动弹，怕惊扰了这番柔情。

    李沐月的玉手抚过他的瘦削的面颊，停在唇边，应是帮他擦拭残存的汤药。而后附上他的眉梢，缓缓揉动，好似要将他的所有愁绪抹散。

    “你醒了之后便会离开，我却不能相随。我一直很向往那个江湖，也去过那个江湖。可惜没能遇到白马青衫，也未曾见过俊逸风流。”

    李沐月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她就是想说。

    “但如今，那个江湖已经太远太远。以前的梦想，现在竟连梦里都不敢太过张扬。那日我去看你，听人说你骑鹤而来，宛如仙人。但你不是，你就是个傻子，我也是个傻子。”

    李沐月说到此时却是有些哽咽，眼角挂有一丝泪痕。

    “爹爹老了，那我要更加坚强。我要撑起这个王朝，所以我需要你。庭前见你，我便暗暗告诉自己，我要喜欢上你，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你。可如今，我真的有些喜欢上你，却不能陪你。我知道你的路很长，你的江湖很远。我就在辉城皇廷里望着你，哪日若是再有白鹤飞来，我想我会高兴不已。”

    李沐月再度俯下身去，有些迷恋有些贪婪的浅浅一吻。起身离去，他在江湖，她在朝堂。

    待到脚步远去，苏小北有些愣愣的伸手放在唇边，回味着那柔软水润的滋味。他有些着迷，却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个女子用她的承诺教会了他什么是情爱。可他却只有情，还不会去爱。

    正如李沐月眼中的依赖和他对那浅吻的眷恋都是太过放肆的欲念，还未深情，如何说爱。

    …..

    一心和尚自下山之后也没去宝禅寺中告别，孤身上路，背着西漠而行。三日时间里，他未曾回头，那里应当应当有很多故人。一叶，慈云，真定，真慧，还有那一干叫他师叔祖的小沙弥。但是他的佛却在前方，在路上。

    直到今日彻底出了西漠，再不见佛寺佛塔，他终于转身。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一声阿弥陀佛。好如他的佛在跟这世间的佛告别一般。他想，西漠那个佛也会想着跟他告别，应当会说上一声好走不送。

    一心落脚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农庄，庄子里不过十来户人家。西漠边境之上大多是信佛之人，看到有一个和尚入了庄子，自然要好生招待。

    “不知小师父法号。”

    “小僧一心。”

    “一心小师父此行去往何处。”

    “求佛。”

    “佛不就在西漠，还去哪出寻去。”

    “佛在世间。”

    一心被这些热情的农户围在中央，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问话，捡了几个简单的回答。这些村民质朴，听一心说佛在世间，还以为他要弘扬佛法，教化世人。心中不禁肃然起敬，连忙将他请入屋内。

    “一心小师父若是不嫌，不如在此用顿斋饭。”

    “那便有劳各位施主。”

    一心有模有样的再次阿弥陀佛，心里想着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只是当众人邀他上席之时，却是大失所望。斋饭便真的是斋饭，连半点猪油都不给。

    众人见他面色有些失望，以为是哪里怠慢了，赶忙问道。

    “一心小师父，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无事，只是在下想先去一趟茅房。各位施主先行享用，小僧去去就回。”

    在进庄子之前，他便看到那茅房外的空地上可是有一只公鸡长得挺结实，该是他孝敬我佛的时候了。一心满脸堆笑，将本想给他指路的众人劝回。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见一心还未返回，以为迷路了。便让一个中年农夫出门看看，可不能怠慢了高僧。

    那农夫朝着茅房而去，却是未曾发现一心。只是见那草林之中有些动静，放眼望去看见一地鸡毛，正是他养了一年的大公鸡。

    “我的鸡。”

    屋内众人听到农夫的声音纷纷涌了出来，再听到那农夫又扯着喉咙喊了一嗓。

    “那和尚吃鸡。”

    一心回头，嘴里还含着最后一个烤熟的鸡腿。不过再看这庄中农户，皆是目光不善的看着他，手里已是cao起了锄头镰刀。

    “和尚为何不能吃鸡。”

    一心也学着那农夫大喊一声，立马拔腿就跑。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数十个虎视眈眈的农户，若是被他们逮住，怕是一心和尚落不得好处。

    待他跑到官道上时，见有一马车从一侧狂奔而来，他一个纵身便跳到了马车后面。看那赶马之人应是个女子，当即说道。

    “姑娘大恩，小僧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那女子回眸，颇为奇怪的看着他莞尔一笑。一心心中大惊，立马改口说道。

    “姑娘大恩，小僧日后一定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