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如花解语
“啊……” 她吓了一跳，正要叫出声来，张彻轻轻掩住她微张的小口，避免午睡正香的陈雪琳被吵醒。 “你要去哪儿？” 他接着淡淡问道，神情显得有些黯然。饭后便察觉小丫头样子有点儿不太对劲，碍于陈雪琳在场不好说，果然，午睡后，她自个儿偷偷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张彻当时就站在客厅里，看着她微微蹲着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摸索，慢慢摸索，一次次小心的停顿，一次次艰难的前行。不到十米的距离，被她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我……我出来透透风……” 王美嘉按下心中的惊诧，拨开他的手，强自平静下来。 “就打算这么不告而别吗？” 见她拨开自己的手，张彻也没有执着去拉，只是淡淡说道，语气显得很是伤心。 “我……我总要回家的……” 她也没想着自己真能骗过张彻，犹豫了一会儿，便呐呐承认了。 “你现在回去，一定会被打骂一顿，身体不知会出什么问题……而且你爸肯定也不允许我再见你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就要这样分开么？” “我不是故意的！”她猛地转过头，朝着张彻叫道，声音稍微有些大，眼眶里已饱绽泪水，“可是，可是我爸爸那样对你……我也不好，又看不见，到处需要人照顾……我会拖累你的……” “你家里现在很好，又有娃娃亲，雪琳jiejie也喜欢你……我，我不想要这样的……” “那你不喜欢我吗？” 张彻重新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到那只凉凉的小手上，他一脸认真，眼睛里满是坚定，这样的神色，只在写毛笔时候出现在他脸上过。 “我当然喜欢！可是，可是现在的我，配不上彻哥哥呀……”小美嘉没有害羞，纵使会对许多事情害羞，但这一点，是很久之前就确定，并从没有改变过的。 “配不配得上，谁说了算呢？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绝不会放下你。”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将丫头搂进怀里，坚定道。 “彻哥哥能带我走吗？……不能吧，你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嘉嘉不能自私地独占你，我要是不回去，爸爸一定会告你拐骗的，我不想给彻哥哥添麻烦……” 王美嘉被他抱在怀里，也没有力气去挣开了，眼泪不断涌出，染湿了他薄薄的夏装。 “我会想办法的……你的眼睛，我也会想办法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不要这么着急就对我没信心了，你看，小时候你想要什么，我不都做到了么？要相信你的彻哥哥……” 张彻抱着她，一手安抚着她的后脑勺，说着宽慰的话儿，面上也有些无奈。应付这样岳父的经历，确实是两世人生头一次，他也不知道如何入手，但办法总是有的…… “那……雪琳jiejie，怎么办呀？我看出来了，她一定是喜欢你的，虽然可能没有美嘉这样喜欢你，但也一定想要跟你在一起的，要么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们一起生活，我做最小的meimei，她是五jiejie……” 小美嘉安心地哭了一会儿，兀自有些抽泣，忽然脑子又想到一个问题，掰着手指数道。 “别胡说八道，那都是小时候闹着玩儿的……彻哥哥不能对你们不负责任，爱是相互尊重，是不可以被分割，也不能被分享的，那样只会给所有人都带来痛苦，懂么？” 张彻拍了拍她的小脑瓜，细声道。 “彻哥哥你不喜欢雪琳姐吗？” 王美嘉突然抬起头，两只无神的眼睛却瞪大了对着他，其中仿佛有真正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心灵。 这该如何回答？面对小丫头真挚的目光，他不由笑了笑，扪心自问，奢望着谈几十个女朋友早恋的时候，陈雪琳自然是在其列的，而且排名还比较靠前，但生活不是小时那般儿戏，他最终没有实施这个野望。 但回答不喜欢也不好，小丫头的世界里，还有着对童年那些美好快乐日子的追忆和冀望，她肯定是不希望自己的彻哥哥跟五jiejie有什么矛盾芥蒂，这是她生活里为数不多的美好，张彻觉得自己有责任守护它们。 张彻张嘴，刚想回答喜欢，眼睛的余光，却瞥到屋里卧室的门已经悄悄开了，淡蓝色的裙角轻轻摇曳在边上，露出一点来…… “彻哥哥？” 王美嘉有些不满他的犹豫，用小脑瓜顶了顶他的下巴。 “我当然很喜欢你雪琳姐啦……但喜欢不是爱，懂么？喜欢并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的，可以做朋友，也可以做知己。” 他斟酌着语气，缓缓说道，那隙裙角轻轻颤抖了一下，缓缓收了回去。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为什么爱不能分享？”她又用小脑袋顶了顶，显得很执着。 “我说了啊，人活在世界上，不是光为自己而活着的，要顾及周围的人，所有的目光与看法，就像我跟你在一起，你爸爸就不喜欢一样，生活之中，总会有这样的人前仆后继上来，对着你的生活指指点点的……那会给所有人都带来痛苦。” 你奶奶就是其中佼佼者，他揉了揉丫头小脑袋，换了一个舒服的拥抱姿势。 “好的东西就要跟大家分享啊……彻哥哥刚刚不是很有信心吗，我相信你有办法的……有多痛苦呢，小时候大家在一起，都开开心心的，为什么长大了，反而会有这么多的烦恼，美嘉不懂，也真的不想懂啊……” 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眶，这几年浮沉世事，人情冷暖，经历的东西几乎可以与陈雪琳小时候媲美，要说她现在不通人情世故，真的不懂这些，那是开玩笑，但懂得，未必是她真的想要的…… “mama走的时候说过，要坚强。奶奶走之前，也告诉过我，说她老了，不能照顾我了，要我自己懂得坚强，懂得去感谢苦难，感谢那些给我挫折的人，让自己成长……为什么啊，我好恨啊，我好恨他们，好恨舅舅，好恨那些来家里打人的坏蛋，好恨那个经常来家里跟mama说话的叔叔，也好恨mama，好恨奶奶，为什么要带我搬家去厦门，为什么要抛下我……更恨爸爸，为什么要故意饿着我不准我洗澡，逼着我去讨饭要钱，他是我爸爸呀……我听不懂，我做不到啊……”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泪水二次爆发，心里的负能量尽数宣泄，过去受过的委屈和磨难，一一在她心里激荡，到最后，她的声音如杜鹃啼血，声声凄厉，满含着委屈与怨意。 “没事了嘉嘉，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奶奶错了，我们不是要感谢苦难，而是要感谢面对苦难时，那个不屈服的自己，你是好样儿的……以后不会再有了……没事了……” 张彻牙齿咬得格格响，一手抱着她安抚，一手捏着兜里的手机，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