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鳌仙道
梅竹清曾交给宁舟一份法册，所搜集的功法神通书册，其中扶宇转海大手，就是其中之一。 宁舟誓与无量划清干系，也不屑再度用无量之法，故而那份书册上所载，有一部分与无量有干系者，都被他所弃，甄选下来，大掳星重云还有些用处，就以九返化象元功仿造出来。 大掳星重云若到了极处，上及苍穹，伸手摘星也是等闲，方才宁舟若竭力出手，拿山摄海，便可将汤道生拖入环中，生生掳走。 未做此选择，是因实力未复，即便把汤道生拖入环中，也不能击败对方，不如先遁再说，而且他也担心，身后还有追兵，若与汤道生继续纠缠下去，纵然打杀了对方，也只能图一时痛快，届时被围，悔之晚矣。 他可没忘记，眼下还身在无量势力影响范围之内。 摆脱汤道生后，未有停留，一路向北，踏足沸烟波上。 沸烟波虽被无量所得，却也没有把这里营造的山清水秀，还是一副恶山恶景的模样，因有些宝材，需这样的生长环境，若是改变，这些宝材不适生长，终会断绝，不为无量所取。 沸烟波诸修，深受无量打击，被封神坛禁法锁于山中，看护宝材，而这里也没别的人来，这帮修士也得了个清净，除了种药挖宝之外，都是在洞府静修。 整个沸烟波，死气沉沉，宁舟从中过去千里，也仅看见百余位修士，且都还是低微之辈，见了他也不敢上来阻路。 无人阻挠，走得也快，眼看就要过了沸烟波时，前方山头上，忽然涌起一阵怪风，呜呜咽咽，从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眼窝深陷，珠目猩红，厚唇外生着四颗獠牙，凶神恶煞的，却是一头山中老猿，这老猿脑袋一晃，手搭凉棚，两目射出金光，四下一扫，瞧见宁舟，嚷嚷道：“这位道长请留步。” 宁舟定睛一瞧，下意识就认为，是山中精怪得了汤道生传讯，特来阻他，他不欲在此争斗，于是避过这山，跨风而去。 那老猿见他走了，顿时一急，嚷嚷道：“道长留步，区区有话跟你说。” 宁舟哪会信他，夺步而走，老猿却是急了，掏出一根狼牙棒，骂道：“小贼忒也jian猾，莫要跑了，我脱离封神坛的机会，得要你脑袋来换呢！” 架起一股怪风，就往山外冲来，可去了不过十里，就裹足不前，原来受封禅坛之困，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活动，再跑远了，就要遭受禁法折磨。 无奈下，老猿怏怏骂了两句，拖着狼牙棒，回转洞府喝酒享乐去了。 却是宁舟脚程太快，飞符到了沸烟波时，一山传一山，加上不能自\/由往来，这消息传递就极为缓慢，导致快离了沸烟波时，才有一头老猿看着宁舟。 这处动静，别的山头也能看见，苦于不能出山，无法截阻宁舟，但不乏脑子灵光的，赶忙把消息传出去，争取在无量面前有点好感。 话说，落闲云与辛去疾，结伴云游，偶过沸烟波，暂时在无量驻沸烟波别院停留，拣选些有用之物，下面有个小修士匆匆而来，“两位师兄，沸烟波精怪传信本处，从中知悉，他们受汤道生师兄所命，阻截宁舟，可惜因封禅坛之故，难以出力，特此请别院派出人手，可惜我们这没有高深修士。”话外之意，就是请落、辛二人帮忙了。 辛去疾听罢，目中精芒一闪，“宁舟逃了？可是他凭借什么，能逃了出来，难道宗中有内鬼？” 落闲云也是啧啧称奇，晃了晃酒葫芦，笑道：“辛师兄，想这些干什么，反正宁舟已非本门弟子，情怨两消，他爱去哪去哪，何必cao这份心。” 落闲云无意大道，也不爱搀和这些事，而且宁舟既然能逃，说明法力未被夺回，他可是知道宁舟的凶悍，能杀别派道传，岂是易与之辈，若追了上去，败了是小，没命可就没酒喝了。 辛去疾忿世嫉俗，哼了声，眼底一寒，“落师兄这般说，倒让我把你看轻了。” 落闲云浑不在意一笑，“我本天边一片云，本就是轻的不能再轻。” 辛去疾眉头微皱，“虽说本派与宁舟，已无干系，但他被发落黥途驿，是为我派慈悲，饶他活路，若一直在黥途驿也罢了，无人会去搅扰他。可他却出岛离宗，哼，万载以来，谁能从黥途驿逃了？其中问题，必须捉回宁舟才可查清，此外，这等大扫我派颜面之事，岂能轻饶了他。” 落闲云目光一动，壶中酒液不在泛波，“辛师兄是铁定要捉拿宁舟了。” 辛去疾道：“应为之事。” 落闲云一笑，“这宁舟是汤道生在追，你若捉住宁舟，这功劳算谁的？不给汤道生便恶了他，给了他就白白浪费气力做了嫁衣。” 辛去疾看了落闲云一眼，慨然大声道：“世家与师传皆是无量，大是大非，大义所在，落师兄难道看不清吗？” 落闲云一怔，“罢了，你若愿往就去吧！” “你呢？” 落闲云道：“自从听夏寒申说了宁舟事迹，我对这宁舟一系曾略为关注，得知梅真人逝后，还丹峰一脉离宗而去，我相信，宁舟一定会见这些人。” 辛去疾想了想：“你是想守株待兔。” “正有此意。” 辛去疾暗暗摇头，正主就在沸烟波，落闲云反而舍近求远，明显就不想掺和这事，叹道：“既如此，我便先去一步了。”说罢，遁光一展，飞去鸿鸣。 无量派外人员，不知宗门在这一事上，下了怎么样的决定，故而似辛去疾一样，得到消息者，大多要捉拿宁舟。 实际上在宗门之内，赵平梧三人被惩处死后，宁舟的名字，自道传以上已经没人提了，默认宁舟已遭判罚，恩怨两断，互不相欠，不去追究宁舟。 但若有人愿主动请缨捉杀宁舟，无量也并不阻止，态度上是不主张也不反对。 于是乎，在派外不知门中决断者，得消息后，有闲的人，纷纷北上，势将宁舟抓回去，重新关到黥途驿。 宁舟出了沸烟波后，那一直隐匿在后的玄符陡然一落，没入宁舟丹婴之中，他猝不及防下，身子一颤，浑然没想到这一物能直接侵入体内，连防备也不能。 少停，他就恢复如常，有这般手段的，杀自己易如反掌，再是提心吊胆也无用处，那玄符一到，如火摧汤水，牵丝惑戾似遇克星，连忙挣扎，可惜这无根浮萍之物，怎敌得过这一道玄符。 其实牵丝惑戾一直困扰着宁舟，先有钟毓秀出手，后有修身养性，才稍微遏制此害，他明白不将其根除，早晚有一日会陷自己不利。 不料，困惑已久的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心头微起涟漪，难怪离开的这么轻易，轻轻念了句，“无量！”面露思忖之色。 在北鹿州高山雪原之上，有一座天上仙城，名唤“珑清”此城兴建于列国之时，素氏先祖，为列国一国主，败于战朝而降，受候爵位，分封于苦寒之地北鹿州。 一笔神峰千余丈，南北纵横数万里，城无环郭，自下而上，依地势而建，下城春暖花开，山花烂漫，乃素氏凡胎所居。 上城则是冰天雪地，两者宛如两个世界，城上飘着无数奇异精怪，形同冰灯，折射出绚丽的光彩，花团锦簇的铺满整个珑淸城，在灯火辉煌间，雪屋冰室里的的灯光与此交相辉映，灯火点点，如满天星宿皆在人间，房舍层层叠叠，一直铺到最高处，探过云海，俯览众生。 珑淸城中并不拘旁人往来，无数北鹿州修士，共聚于此，为素氏带来繁荣，宽阔的街道上，行人极多，有着各式各样的店铺，车水马龙，熙来攘往，茶楼里的温言细语，酒肆中的交谈声阔，歌姬苑内笑语喧哗，完全不像是安静清修之地，然而充满世俗气息的人，却在一个水晶琉璃般得的天上仙城中生活，如似天上，又似人间。 素青渔来此数年了，对这里的喧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好在她在上城僻静处，多为有不少素氏高人所居，不像街上有这许多闲杂之人。 推开窗棂，遥远的天际飘雪不止，轻盈舒缓的落了下来，屋顶披着一层厚厚的白色霜雪，一股寒气夹着冷风不住的刮动，远方天空白蒙蒙的，似光洁如絮的织衣披在珑淸城上。 眉上挂着少许寒霜，随着眼帘轻动，呵了口寒气，“好一派银装素裹世界，可惜非我久居之地。” 她身后有位男子，眉角飞扬，鼻梁挺直，略有几分消瘦，似缺乏血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透过细致极薄的皮肤，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尽管看上去是个病秧子，但其精气神却极为旺盛，眼目之间，精芒如电，极具锋芒，“阿姐，无量你就不用回去了，回去也无用处，不如就在珑淸城修行。” 宁舟被关时，是在无量道传竞夺期间，宾客甚多，这消息传的广为人知，便是远在极北之地珑淸城，也从过往的修士口中，听到此事。 对旁人而言，只是一份谈资，但对在此养伤的素青渔来说，不亚于惊涛骇浪。 素青渔轻摇臻首，“师尊蒙难，我怎能在此享乐，事前我受伤不可妄动，才耽搁到现今，如今已经伤势已好，还在异乡久留，岂非愧对师尊教诲。” 素青锋哼道：“阿姐，你也是姓素的，怎么能说是异乡，你来这么久，可有哪个族人把你当外人？你现在这么说，亏心不亏心。” 素青渔也知，素氏对她不差，可不这么说，素青锋岂会放她走，“锋弟，我知你担心我安危，可我毕竟是无量弟子，久居于此，成何体统，况且，便是我回去，我也没犯错事，也无人会拿我怎样，另还有太师傅在呢！”她还不知道，梅竹清已然逝去。 素青锋冷笑两声，“太师傅？你那太师傅真有能耐，怎没保下宁舟。” 素青渔俏脸一寒，“锋弟，你过分了。” “过分我倒不觉得，只好些年没见，阿姐似与我生分了。”素青锋淡淡道：“你那师傅遭了难，你再回去不会被人鄙薄？岂有前途可言，宁愿赴一条不归路，也不愿留住本家，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素青渔微叹，静静道：“这是恩义，师尊接我入门，授我玄法，这等再造之恩，我若什么都不去做，便违了本心，愧煞难当，难道你心中，毫无恩义二字吗？” 素青锋一怔，倒不好辩驳了，语气软了下来，“我知你想法，可是你回去又有何用？去劫狱？还是跪下来乞怜？没有用的，这等大派，规矩森严，不像我等有情面可讲，你真回去了，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素青渔凛然道：“千难万险，我求一个心安，锋弟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素青锋气苦之下，拂袖而去，“罢罢罢，你自去吧！” 素青渔心中微叹，转身看了看，素青锋已然离开，旋即收拾行囊，欲返无量。 却道，宁舟出沸烟波不久，辛去疾便追了过去，奈何四野茫茫，人在其中也仅是沧海一粟罢了，哪有那么好找，但他却也有办法，把袖一抖，一只锅盖大的老龟飘了出来，铁背金甲，四肢生鳞，短颈似蛇，头生凸角，颚有两缕玉白长须，此龟转了两圈，晃了晃脑袋，唉声叹气道：“辛去疾，我一场好梦被你搅了，你说该如何了当。” 这大龟不同于寻常精怪，乃妖脉血裔，本是妖脉九部之一的鳌仙道遗脉，数千年一战，虽击破鳞龙道，可余下诸部也损失颇重，鳌仙道因此一战，一蹶不振，这么多年下来，为求生存各奔东西，遗脉散落各处。 辛去疾道：“玄藏子，你身为妖裔，我却没有杀你，该知足了。” 玄藏子胡须一抖，激动起来，“莫说这般好听，你擒我还不是有用处，我且告诉你了，这回我帮你，你需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