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破剑
宁舟杀了这个几个狗仗人势奴才,也不怎么在意,回了还丹峰中。 但他杀人之举,却是被人给瞧见了,那人面色微变,“好激烈的手段,现今行事就如此跋扈,将来那还得了,此子凶狂,必须惩戒。” 他哼了声,起了一道烟云,选了个方向,纵身飞去。 旻非在府主观看道书,看了半晌,一把将道书远远抛开,伸了个懒腰,“师傅也真是的,当了汗青掌庭,随便给我加些功劳,我便可习那直通天象之法,这道书有什么好看的。” 房中还有一人,面皮蜡黄,头结发鬏,上插褐色双木簪子,手持长柄拂尘,闻言一笑,“老爷,如今方真人接位不久,明着加功,易引人非议,老爷只需耐心等上一阵子,想方真人对你的疼爱,定会少不了功劳的。” “黄总管,你这话我爱听。”旻非大笑一声,“我让你邀请的贵客,可都请到了?” 黄总管不是无量人士,本为散修,因善于奉承阿谀,被旻非所喜,带入门中,做了旻非府上的总管事,这司职为虚,为旻非任命,不受宗门承认。 “老爷但请放心,小的办事,哪里出过差错。”黄总管低声一笑,“这次方真人执掌一庭,为大喜事,这宴席已安排妥当,必然办的风风光光。” “甚好。”旻非双掌一合,啪的脆响,踱着步子,“宴席不必吝啬,需要什么,你持我令,开了本府库藏,有什么拿什么,酒宴不能差了。” 黄总管奉承道:“这宴席一开,方真人必然欢喜。” 这时,有一道人踏入此岛,对岛中知客,道:“速带我去见你家岛主。” 知客见他面色严肃,似有大事发生,不敢细问,匆匆迎着他,朝旻非处行去。 不过片刻,到了地处,旻非瞧见来人,惊喜道:“孔师兄。” 旻非素爱剑法,只是他习剑不佳,稍微学过便放弃了,这孔师兄一手剑技,他甚是羡慕,时常上门讨教,纵不可学会,也想长长见识,看一看这里面的门道。 孔师兄道:“旻师兄,你家府上尤宝可在?” 旻非一楞,不知孔师兄何故问起这事,再观孔师兄脸色不愉,道:“这尤宝可是得罪师兄了?”说罢,对黄总管道:“将那尤宝唤来,任由孔师兄发落。” “先别忙。”孔师兄将手一伸,道:“我来的路上,偶见宁舟杀人,当时我隔得远,看不大清楚,隐约觉得像贵府尤宝。” “什么?”旻非先是一惊,继而大怒,尤宝再怎么样,也是他府上的人,眼下宁舟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杀了,实在欺人太甚。 他强行压下惊怒,“黄总管,你出去打听下此事。” 黄总管忙是应了,匆匆出岛。 “来,孔师兄。”旻非唤来婢子摆上酒菜,邀请道:“先坐下吃些酒食,此事待会再说,不论真假,都谢孔师兄来告知我。” 敬了一杯,二人对饮而下,酒过三巡后,孔师兄不悦道:“不管宁舟是否杀得尤宝,此事宁舟都做得不地道,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宗门之内,杀伤性命,实在过于张狂了。” 旻非笑道:“孔师兄刚正不阿,公开庭近些日子考评,师兄定能将司职升上一升,寻个由头,把宁舟抓进去,关个几天,叫他脸面丢尽。” 孔师兄微微摇头,“不可如此,一是一,二是二,宁舟如不犯错,我也不会为难他,可他这回当场杀人,太过放肆。” 菜过五味,黄总管脸色苍白的走进来,心里狂叫,“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尤宝是下人,说杀就被杀了,他黄总管也是下人,将来有天,莫非有个小小错误,就要被人杀了? 由此,他对宁舟大起忌惮之心,同时也心生悲凉,这无量圣宗真是龙虎险地,似自家这般人物,惹上一点腥臊,生死就不可保证。 见了他神色,旻非心生不妙,“事情查得如何?” 黄总管沉声道:“死的不光是尤宝,府上还有几人遭殃了。” “岂有此理。”旻非脸色难看起来,“这宁舟真敢欺我不成。” 尤宝的性命,旻非并不在意,但宁舟明明白白的将尤宝打死,也不知会一声,扫他脸面太过。 孔师兄问道:“宁舟杀人,缘由为何?” 黄总管张张嘴,为难道:“不知。” 旻非冷声道:“此事缘由,我也想到了一些。” 孔师兄一奇,“叶师兄以前莫非得罪过他?” “不曾,我与宁舟从未打过交道。”旻非将酒杯按在桌上,“孔师兄当知,汗青掌庭,眼下换位了。” 孔师兄听罢,目光闪烁,叹了叹,“想不到宁舟心胸狭窄至斯,司职换位,本是常事,可他却为一己之心,打杀贵府人士,失了本心,不堪至极。” “心胸狭窄,这话孔师兄说的对极了。”旻非淡淡冷晒,“历数宁舟往事,只要有人对他稍有得罪,无不是被他往死里整, 孔师兄听了,不觉点头,对宁舟更是起了厌憎之心,“可惜他杀的是仆从,不入我派弟子籍谱,我虽在公开庭办事,也无法就此事,对他捉拿。” “孔师兄,你有心了。”旻非稍一沉思,对黄总管吩咐道:“三日后酒宴,不可少了宁舟,你下去办了。” 孔师兄若有所思,诚声道:“叶师兄,三日后我来助你,必压下此子气焰。” 宁舟坐于府中,将扶宇转海一气手的印种取了出来,仔细观摩,再以法门诀窍对照,细细参悟。 这扶宇转海一气手,此法绵柔似水,水处下不争,随方就圆,柔和清静。然而水亦可蓄能储势,穿石劈岭,无孔不入,外柔内刚,绕空游走,飘忽来去,变化无穷,上捉日星月,下擒汪洋龙,一掌之间,尽含至柔则刚之道,实为妙法。 将印种收好,把白小碗与纪小茶唤来,嘱托道:“十日后,我便下山寻药成丹,府中事务,就交予你二人了。” 白小碗郑重道:“老爷放心。” 纪小茶裣衽一礼,“今日之事,谢过老爷。” 宁舟微笑,“蕊珠为我府中人,怎可任由他人欺凌。”说罢,眼目幽幽,“我这一走,门中看我不惯者,许会借机生事,拿你们出气。你们无需逞强,忍让一些,他们便无法借机寻到由头,你们只需记下对方名姓,待我回来时,再算这笔账,为你们张目。” 宁舟自问,自己得罪的人不少,这些人在自己在时,还不敢如何,自己一走,指不定就会跳出来一两个不长眼的。 不过这一切,只要回来之后,拿下道传,他自信,这些鬼魅魍魉的宵小之徒,当不会露头了。 纪小茶二人感动,想起在清荷坞时,再比较眼下,心里感激涕零。 一日后,白小碗面色奇怪道:“老爷,旻非府中黄总管,与我说请你两日后赴宴。” 宁舟杀了尤宝等人后,蕊珠就把尤宝来历说来,故也知晓旻非,他笑了笑,把刀握在手中,“小碗,你看这刀怎么样?” 白小碗微怔,“好刀。” 宁舟一指弹在刀身上,发出秋水鸣鸣声,“此意不善啊!” 两日后,旻非为庆贺方正气做了掌庭,大摆宴席,请了不少同门。非常隆重。 岛上丝竹管弦,鼓瑟合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灌了几碗黄汤,有些人就不知东南西北了,与旻非一桌的,就有几人叫嚣起来,“旻师兄放心,这宁舟不来便罢,若是敢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旻非此时也算得了势,门中不如意者,前来奉承者甚多,这个才说话,另一个就接口,“旻师兄,这宁舟之名,我素有所闻,只是不曾亲见,不承想他竟随意打杀贵府门下,此番教训宁舟,我愿出力。” 旻非带着笑意,团团道:“多谢诸位好意了,不过总归是同门,不动刀兵为善,宁舟如愿认错,此事便可揭了过去。” “旻师兄,你明是非知大义,区区佩服。”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旻非心中大笑。 一众吃的酒酣耳热之时,忽见一道银虹姗姗飞来,跨越百余丈长空,翩然而至,显出一位蓝衣道人,对着旻非一揖,“旻师兄,有礼了。” 旻非见了来者,安坐不动,“宁师兄,你此来可是赔罪。” 宁舟莞尔一笑,“旻师兄,你玩笑了,我来只有一句话告诉你。” “哦!”旻非手中酒杯翻转着,不动声色道:“未请教是哪句话?” 宁舟依旧含笑,“望旻师兄好生管教下人,莫再生些龌蹉,否则,尤宝就是前车之鉴。”
旻非大怒,“宁舟,你杀我门下,还敢在此猖狂,当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 主人生怒,仆从敢不应从,黄总管起身,言道:“宁道长,这是我家老爷府上,你言语未免太放肆了,还是收敛些,不然的话……” “你是什么人,我们师兄弟说话,哪有你插话的资格,你还敢威胁不成。”宁舟不等他说完,就是一刀过去,飞虹穿空,雷轰电闪,霎时掀起层层刀光。 黄总管一愣,没料到宁舟突然出刀,毫不留情,他忙将手中拂尘一甩,化出无数光华闪烁。 刀光破入,连环推进,劈斩之间,拂尘细丝一根根断去,被太恒元晦刀一挤,就从两旁散开,刀光犀利,势如破竹般的落下。 嘶的一声,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看的目瞪口呆。 就见黄总管遮挡不住,当场被斩。 旻非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宁舟,你胆敢如此嚣张。” 宁舟此来,旨在立威,免得趁他不在,还丹峰被人欺上门去,也不管旻非说什么,“宁某话已带到,旻师兄还是留心记下为好。” 说话间,他目视全场,眼中如有刀芒交错,对视者无不大寒,纷纷把头低下。 那几个叫嚣为旻非出力的,见得宁舟这般蛮横,无不心生胆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妄动,闷头喝酒,似是方才的话并未说过。 宁舟言罢,将刀一收,就要离去。 孔师兄喝道:“宁舟,你在我面前,也敢这样行事。” 宁舟停步,望去,“尊驾是何人?” 孔师兄气极而笑,“是谁你就不用管了,今天我非要给你一个教训不可。” 见他出头,站在旻非这边的,纷纷大喜,孔师兄剑法之妙,在坐者无人可比。 孔师兄潇洒的一招手,“剑来。” 法剑出鞘,围绕他飞旋,孔师兄如披剑光霞衣,“宁舟,只要你在我手中能过百招,这事我就不管了。” 宁舟摇头,“这位师兄,此事原委你知道几分,就敢强出头?” “看招。”孔师兄懒的多说,剑诀一起,法剑遥遥破空,电射而去。 宁舟淡看剑来,身手不动,刀匣一抖翻转而现,一阵雪白匹练飞出,迎着法剑砍上,两者交击,迸发出金铁之声,刀身一震,又是一刀斩出。 孔师兄信心十足,法剑一个变化,洒出细细剑丝,将两刀罩住,太恒元晦刀又是一分,三刀齐进。 孔师兄面色微变,连忙掐了印诀,法剑猛一发力,将三刀裹住,连连击打,瞬间交击百次以上,他大喝一声,“破。” 剑光陡然一涨,喷出百余丈剑虹,蒙蒙剑光犀利绝伦,将太恒元晦刀远远荡飞,剑光再度一盛,刺人眼目,令人无法逼视。强光劲剑,在虚空闪烁,化出条条幻影,一时间使人分不清,到底出了多少剑。 有人赞道:“孔师兄虽不曾习过悬镜斩真剑卷,但剑术与此剑卷,想也差之不远。” 另有人深以为然,大点其头。 “我在此劝诫,莫要欺上还丹峰,否则便同此剑。”宁舟吐气开声,大袖张扬,十三长刀归一,化出一道圆轮,元晦剖鼎,爆出无边刀气,刀走龙蛇,汪洋肆意,朝前一落,锐不可当,有股一往无前之意,滚滚向前,但凡有任何阻挡,势被杀破。 一如此刀,一如使刀人。 这刀砍下,诸多幻影一一散去,法剑被劈的尽裂,咔嚓一声,不复存在。 群修看得一呆,不知何故,胸中如有一座万丈冰山盘踞,森寒彻骨,只觉心魄被慑,几乎无法与之相对,于是,纷纷起身告辞,不敢再留。 宁舟把刀一收,不再多言,烟气渺渺间,已飘然去远。 人做鸟兽散,残羹冷炙,酒味杂陈,旻非冷冷看着,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刺入血rou中,微微带着颤抖,怔然良久,复又松开,终是不敢叫住宁舟。 孔师兄捧起破碎的宝剑,长叹不已,“想我自诩英雄了得,唉,今日才见真颜色,我不如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