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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斩破凡身染杀业

    自刺史官衙处查知,附近方家村共计九个,近则数里,远则百里之遥。

    武青霜派出门下弟子,前往打探消息,她与宁舟坐镇官衙,静候消息。

    虎头山。

    山脚处立着一位老道,眼眉如剑,斜飞数寸,黄袍罩体,手持白蛇杖,盘在一方青石上,双目微阖。

    他面前立着许许多多人,有老有少,有凡有道,零零落落的,概有百余人。

    人人跪倒在地,头颅低下,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不知名的咒语,一时间,虎头山如成仙山道场,诸般咒语汇在一处,竟是别有韵味,如是天音一般,令人如痴如醉。

    风呼呼的刮,山草尽折,又有一人来至此处,此人生的娇美,柔柔弱弱的,貌相静丽,黛月清辉。

    老道似有察觉,瞥了一眼,暗暗赞了声,“这小娘皮长的不错,待会把她留到最后,享用一番,再行炼法。”

    这老道名为齐豪,本是灵门弟子,三十年前自身宗门被剿灭,便沦为散修一流,约莫数年前,入了鬼相府,拜了灵灯枢相图,得了他人传下一点真法。

    齐豪自从参修此法后,功行日渐精进,只是修炼此法颇为繁琐,需要拿人魂魄才可成事。

    他心知抽魂炼魄之举,易引人来杀,故此不敢光明正大的干,遣了几个小徒弟出去,暗中宣扬摩相教义,使人拜灵灯枢相图,身心归服教统。

    这灵灯枢相图为他所练,少说也炼了十来个,分发出去使人参拜。

    一旦诚心拜下,一心归附,摩相教中的正宗灵灯枢相图,就会有生出感应,接引心念入图,至此,拜者算是归了教统,成为摩相教中人,永无解脱,至死方休。

    灵灯枢相图,衍生一功,为乾坤借法章,只要人还活着,一息尚存,就可借这一气,点燃心灯,此后依循法门参拜,心念如灯,枢相感召,两相辉映下,教徒功行渐升。

    心如灯,念为引,念念不忘,灵灯有应,乾坤一借,念念为法。

    摩相教中,教徒所炼的灵灯枢相图,与正宗灵灯枢相图,有所感应,几乎等同肢体衍生。

    同时教徒的灵峯枢相图,也可自行使用,将麾下教徒,任意采用。

    齐豪参修此篇来,所获甚多,又得一法门,这法门修炼起来,需要大量魂魄,故此,他每隔一段时日,就召集自己的教徒前来,容他取魄拿魂,修炼秘术。

    齐豪望着面前百余人,微微点头,“差不多够数了,可先取用,改日再召集就是。”嘿笑一声,又道:“冯教友真是倒霉,竟在诚心拜图时,中了暗算,不过这样也好,改天我去将他的教徒收过来,也可免去我一番苦功。”

    练乾坤借法章,需要放松心神,诚心祈祷,以心念感应灵灯枢相图。在此时,教徒自身防范为最低之时,也算是顾梵溪等人,瞎猫撞上死耗子,得了便宜。

    三个时辰前。

    宁舟在石泉城等了一会儿后,西江月阁弟子终是打听到了确切消息。

    无有停留,直赴方家村。

    方家村为大村,人丁繁茂,有百余户,村西处有一老宅,是为乡绅,为方家村望族。

    宁舟等人来此时,烟气飘渺,仙虹散落,村中人望之如见天人,纷纷拜倒在地,口呼神仙不止。

    乡绅方茂,年约六旬,见过世面,且还知道自己族中就有一神仙,故也不太畏惧,上前去抱拳作揖道:“老朽方茂,添为此间里正,敢问诸位仙长一句,来此可是寻我族方仙子?”

    武青霜闻言急道:“方黛方师妹可在?”

    方茂抬头一瞧,见对方目现冷光,威煞凌厉,不觉心尖一颤,嗫喏半晌,才算是缓过气来,寻思对方称方黛为师妹,想来不是歹人,便定下神来,“方仙子的确回来过。”

    “人在何处?”

    “走了。”方茂回道:“方仙子回来后,茶也没喝上一口,留下一图一男婴后,就匆匆而去,小老儿也不知,去往何地。”

    武青霜闻言一怔,好不容易寻到地处,方黛却不见了,她暗自想到,“莫非方师妹自觉无脸见人,想归隐世俗?”

    宁舟眼神微动,他方才可是听得清楚,“那图是何图?”

    方茂不敢不回,命下人取出灵灯枢相图,“就是这图,方仙子临走前曾言,说拜此图可延年益寿,死后魂魄不散,可归仙乡,在阴间享受长生。”

    宁舟暗自冷笑,方黛不可救药,彻底入了摩相教,“尔等可是拜了?”

    “拜了拜了。”方茂不知情理,如实道来,“方仙子是神仙人物,二十年前走的时候还是少女,回来时也是少女模样,显然是得了仙法。仙子所言,定是不虚。”他呵呵一笑,“说来让仙长见笑,我等也是艳羡长生,就依了方仙子所述,拜过一回,以后还要多多拜拜才是。”

    宁舟唔了一声,不动声色道:“老丈可否说说,有哪些人拜了图?”

    武青霜暗瞧了宁舟一眼,知道要开杀了。

    方家村的人,只当是神仙下凡,哪敢有半分欺瞒。

    方茂如实说了,“图只有一尊,乡亲们太多,就在谷场拜了一回,小老儿也记不大清楚,究竟有哪些人。”

    宁舟摸出一宝,金光灿灿,“这图的确是有神异,现今贫道要考校尔等,拜图后得了何种能力,哪位能力最高,这宝贝就归谁。”

    那宝贝也就寻常玩意儿,修士看不上眼,但凡人哪里见过这个,只见宝光潺潺,金光闪闪,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等方茂说话,各自站出来,吆三喝六的,“我先试,我先试。”

    宁舟微微一笑,将手一压,止住了言语,“诸位莫急,人人都有机会。”

    听了这话,纷纷大喜,有些没拜图的,暗自悔恨不已,而有些拜了图不在此处的,有家人亲朋在此的,忙是跑去唤人来,争一争这机缘。

    不多时,方家村谷场上,满满当当站了两百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俱是拜了灵灯枢相图的。

    诸人眼含期待的望着宁舟,希望早些开始。

    宁舟未让他们久等,见拜图者来齐了,一抖袖放出层层流沙,银粒滚地,长河般的流淌,刷的过去,只见银雾一闪,两百余人俱是不见踪迹。

    将这些人活活震毙在两极流沙中后,宁舟语声一冷,目光如电,“诸位记住了,这图是邪图,不能拜,否则一概杀之。”

    村中人见银雾闪动,还觉稀奇,听了这话,哪还不知谷场上的人,俱是死了,一时间,诸人直感天都要塌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就在宁舟一念之间,统统毙命,自此生死相隔,不禁哭天喊地,呜呜悲泣。

    宁舟也是无奈,拜了灵灯枢相图,就没救了,必是玄门镇杀对象,早晚也是杀,还不如他做这个恶人,在这些教徒萌芽无有作乱时,彻底扼杀。

    西江月阁弟子都看呆了,虽说仙凡相隔,视凡人如蝼蚁,但毕竟是两百多个活生生的人,就这般被宁舟一袖打杀,点滴不存。

    她们望着宁舟,如看魔头,有个弟子嘀咕道:“宁道长看着挺和善的,怎么如此行事,残酷无情,好不人道。”

    武青霜闻言厉声呵斥,“你懂什么,灵灯枢相图危害甚大,拜了就无自身心志,一生为此图所俘,为我玄门敌人,你还念什么人道,哼,今日不杀,来日死伤更多,宁道长这一杀,实为善举。”

    武青霜最后捧宁舟一句,也是怕宁舟苛责自己门下。

    方家村的人可不管什么玄门,什么危害,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杀了,登时一个个义愤填膺,情绪相传下,人人胆气足壮,边哭边骂。

    有个总角少女冲到宁舟面前,狠狠踢了一脚,骂道:“臭道人,还我爹娘命来。”

    宁舟微叹,此事无论怎么做,都要得罪村中之人。

    他事先说教也罢,讲道理也罢,最后还是要杀人,杀人必引仇恨。

    故此他以雷霆之念,扑灭拜图者,意在震慑余下之人,望其莫重蹈覆辙。

    但仇恨二字,岂能由他心意。

    少女踢了宁舟数下,见伤不得宁舟,一时急的哇哇大哭,骂来骂去就那几句,而后眼睛一撇,瞧见不远处的灵灯枢相图,一把捡了过来,走到宁舟跟前,“你这臭道人坏透了,肯定是方姑姑仇人,此次见方姑姑不在,便拿我们开刀。哼,你是仙人,我们不能拿你如何,但我以心明志,绝不会怕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她就要开始参拜,宁舟一手拦住,温声道:“小姑娘,你可知道拜图的下场。”

    “无非是被你杀死,我不怕你,即便死了,我也可魂升仙乡,早晚找你报仇雪恨。”少女凛然不惧,将灵灯枢相图摆在身前,跪倒在地,口中念道:“苍天无道……”

    或许是少女的精神感召,亦或是村中人觉得,宁舟不会放过他们,当下有不少人站出来,跪在少女身后,跟着念咒。

    如是魔咒一般,一时席卷全场,近乎所有人的目中喷火的看着宁舟,跪在少女身后,一起念苍天无道。

    宁舟默默无言,知晓事情已是不可阻止,这些人的下场,也难以逆转,仇恨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不多时,村中人全数到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便是不懂事的小童也有不少,在亲朋的引领下,嘴唇开阖,念着摩相教流传几千年的咒语。

    苍天无道,灵灯永照,参灵灯枢相,得享真我永生。

    天地有尽,咒命无疆,修十二咒命,远离一切劫尘。

    乾坤顺逆,三尊祈禳,尊三大灵君,心归福源仙乡。

    这三段话,在谷场上来回飘荡,声声幽幽,声声悲鸣,声声有恨,怒火交织,胸中被不甘充塞,亲人血液,似已糊上了面容,往日种种,俱已模糊,亲人的音容笑貌,激发出他们内心中的热血,寸步不让,敢与修士一争锋芒。

    他们全都仇视的看着宁舟,目中如有火焰在燃烧。

    他们不能将宁舟如何,只能选择这种方法,进行最激烈的对抗,发出灵魂深处最为不满的呐喊。

    “宁道友,你看……”武青霜一副冷厉的样子,但在此刻,却也是心里惶惶,觉得自己不该来此,若是不来,这些人就不必丧失亲人,也不必这么痛苦。

    宁舟不说话,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如视枯草,面上无有分毫动容。听着苍天无道这三句话,心下遥想,数千年来,多少人死在这三句话上,又有多少人为此丧命,担下一身恶名。

    宁舟目光过去,人人悲切,他暗暗摇头,既然尔等寻死,自家又何必阻难,就要动手。

    武青霜眼皮一跳,不自禁的一把按住宁舟臂膀,“道友。”

    “武掌门要求情么?”宁舟眼看过去,平平静静。

    武青霜也不知怎地,心头一跳,目光微移,竟是不敢看宁舟,低声道:“这些人念了法咒,拜了灵灯枢相图,已经是摩相教教徒,贫道自是不会帮灵门求情,只是这些人妥实太多,又为凡人,一旦动手,杀业染身,道友恐难心安。不如请来石泉城官军,令其代为诛杀。”

    宁舟闻言,仰天微微摇头,“杀业染身,呵。”他没有说自己的想法。

    盖因,时间不会回头,过去无法改变,无论怎样说,事实摆在那里,拜教之人,宁舟必杀,他们亲朋仇恨宁舟,亦是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他们尽管是凡人,与宁舟也无仇怨,但事情牵连,还是要行杀伐之道,内中情由,难以解释。

    杀人这种事情,就算理由再正当,也为世人不喜,是以宁舟不想多说,只做事,不废话,此心由意,随它磨折,顺本心自然,任世人去评说。

    把声一收,宁舟对谷场上的人,不再看一眼,起手一扬,垂下无穷银沙,清澄如烟,晶珠亿万,匹练般的两极流沙席卷过去,发出呼呼声响,银流滚滚,荣辱哀愁,诸般苦磨,尽付流沙中。

    武青霜再看过去时,满场之人,尽皆不存。

    西江月阁弟子,已是不忍,纷纷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