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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示恩笼络赠心得

    斗法一道,千奇百怪,神通道术,箓法符书。

    而箓法符书中的物藉之法,最是诡谲莫测,只要露出一丁点破绽,就会被人活活咬到死,难以翻身。

    就如此回,从屈少彬开始动手,到孟津川身死,整个过程不到十个呼吸,快若绝电,孟津川还在梦中,就已经死了,好生憋屈。

    也是宁舟初入此道,对这些还不精熟,等他习练御镜篇后,未必不可阻截屈少彬的杀机,将孟津川保下来。

    屈少彬见草人无了气机运转,顿时松了口气,孟津川一死,他便可无忧。

    经过此事后,他却是恼恨起戚怀忱来。

    想他和宁舟之间,无冤无仇,却要被逼得与宁舟斗生斗死,稍有差池便难以活命。

    这便是小门小户的无奈。

    他虽是世家,却也只是区区一个寒门,当年还曾受过戚春霖的恩惠,在恩惠与压迫下,此回是不得不出手。

    将一干物事收好了,屈少彬站将起来,忖道:“我已经出手两次,无论如何,往日的恩情,也都还清了,下回我绝不出手。”

    想罢,他便去寻找戚怀忱,将此事说了。

    戚怀忱听罢,沉默片刻,挥挥手,“我知道了,依你就是,你下去吧!”

    屈少彬一愣,没想到戚怀忱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不过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从此事中抽身出来,自己也可安生一些,拱拱手便告辞了。

    戚怀忱微微摇头,此番杀宁舟不成,再有动作的话,那么必会惹人怀疑,若最后这烂事被掀了出来,他是没好果子吃的。

    此事由他一力主张,族中还无人知晓,戚怀忱也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在宁舟身上硬拼。

    此事,随着孟津川的死,暂时告一段落。

    还丹峰。

    宁舟一挥袖,洒下浩浩星流,万千流沙卷过,孟津川rou身就此被磨灭成粉,灰飞烟灭。

    屈少彬这个人,宁舟虽曾听俞照说起过,此次背后使用物藉法的人,他也曾怀疑此人,但无实证,凭空猜测并无用处。

    宁舟回坐府中,参修自身道行,偶尔出关指点一下两个徒弟,日子也过得闲适。

    过得七日后,还丹峰有一人上门前来拜访,此人矮胖普通,浑身无奇,一身修为却是非凡,丹罡架空,厚重如石,落到地头上沉甸甸的,大地都在摇晃,“宁师弟在否?”

    声音浑厚,远远传开。

    宁舟正在府中参坐,闻得此事,却是想起此声的主人来,收了功行,出外笑道:“荣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荣某也是不请自来,叨扰之处,师弟原谅则个。”荣旗呵呵一笑。

    宁舟报以微笑,以手虚引,“此间不是说话地处,师兄里面请。”

    “请!”

    少顷,二人坐定府中,有仆婢奉上香茶,品谈一阵后,容旗脸上笑意隐隐,目光望去,见宁舟只管喝茶说话,对自己的来意,竟是问也不问。

    “宁师弟倒是沉得住气。”荣旗暗赞一声后,方才开口道:“那日夏师兄观你与孟津川一战,却是惊异师弟你的功法,竟是修了两相一录。”

    宁舟笑道:“荣师兄当知,风火一气功,只是残卷篇章,其正本风火耀明书,非道传不可习,师弟我欲习此功,恐是难以得成。故而择选两相一录,若是累积一大功,还可习练洗墨象宿谱,两相权衡,师弟我也就做此选择了。”

    荣旗点了点头,“想来师弟你的星相,并未损去吧!”

    宁舟笑而不语。

    宁舟不说,荣旗也不以为忤,将茶盏放下,道:“两相一录,此功要求苛刻,门中修习者甚少,近千年来,实已无人修得。”说到这,忽又谈起一桩往事来,“那时宗主还是监兵主掌台时,有感于洗墨象宿谱,空置高阁,妥实太过可惜,这才拿了出来,拆分出一部两相一录,放置玄籍阁,寄望后来人,可以修得此功,达成第四代宗主的心愿,没想到,这一放就是千年,若非师弟你拾起此篇,还不知此功要蒙尘到何时。”

    听了这段秘辛往事,宁舟方才知晓,当年在玄籍阁看到两相一录时,上面牌符所写的何人何时修得此功,原来修得是正本洗墨象宿谱。

    宁舟温声道:“原来如此,师弟我虽则不才,但既然修得此功,自当砥砺前行,不枉费先辈一番苦心。”

    这话说来,语声平淡,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气。

    荣旗微微颔首,“师弟有此心甚好,洗墨象宿谱难则难矣,但修成后法力却是强悍无匹。虽说此功不是大道直指之法,不过这也没什么,宗内的七门大道直指的法门,也不是说修了就一定可以飞升,这般看来,洗墨象宿谱,也不比这七门功法差。”

    宁舟心知,荣旗这是在宽慰自己,说是这样说,但直指大道之法,总是还有个念想。

    不过他也知晓,荣旗所言非虚,功法大道直指,人却未必可以攀登仙阙,甚至有人,修了这七门功法,连天象境也参悟不得。

    功法只是道途指向,路还需自己来走,如将来自己修不到天象这一步,修再好的功典也是无用。

    宁舟虽有心补全洗墨象宿谱,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说给梅竹清听还罢了,说给旁人听,指不定还会惹人笑话,甚至因此会小看自己,认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有自信,无需时刻彰显,该收则收,该放则放,水满则溢这个道理,宁舟还是懂的。

    宁舟淡笑道:“多谢师兄相告。”

    “这也没什么。”荣旗微微摆手,正色道:“梅庭主不是修得此功,而此功又少有人修,你便是向旁人请教也无门路,我这有一本前人留下的感悟,你可拿去观了,细心体悟其玄妙。”

    功法大事,岂可轻忽!

    宁舟精神一振,知道这是萧宗道派荣旗来,特意提携自己,不禁暗自感慨,大师兄果真好胸襟。

    同时他也知道,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对别人好的,宁舟相信,今天自己得了这个恩惠,往后也需回报萧宗道,不说别的,起码在维护萧宗道监兵主地位上,心思不可动摇。

    他知萧宗道这是笼络人心,他暗自忖度,恐怕不止自己一人,有这样的缘法。

    对方虽是以私心出发,宁舟却是不甚在意,交情,往往是从私心开始,何况人家凭什么对自己无私?

    宁舟素来念头通达,有好处上门,无有推拒门外的道理,再次一谢,诚心实意道:“多谢了。”

    他也的确需要此物,虽说他悟性不差,但两相一录也不是好修的。有一本前人修的正本洗墨象宿谱心得在手,对他修炼两相一录,也大有裨益,至少可缩短他一些修炼光景。

    荣旗送出此功,也是因宁舟之前表现,再加上与孟津川一战,使得萧宗道觉得宁舟可以一用,这才赠物助宁舟一臂之力。

    这就像种庄稼,早晚有收割的时候,纵是庄稼不成器,长歪了瘪了,萧宗道也不损失什么,这是无本万利的好生意。

    荣旗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无需谢我。”

    宁舟自然领会其中意思,两人相视一笑,谈了片刻后,荣旗借口有事,便先告辞了。

    宁舟将洗墨象宿谱的心得拿在掌中,大概一观,只觉有些地方,的确颇有见解,别开生面,使他眼界开阔些许。

    这心得为几位前辈,前前后后私下写的,后人整理成册,才凑成这一本,翻到后面,宁舟眼睛就是一亮。

    这位前辈所书,比之前几人的心得精妙不少,不说字字珠玑,也是玄妙非常,宁舟也就看了一小会儿,便觉收获颇多。

    这一番观书,足足看了数个日夜,宁舟依旧是精神抖擞,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把书于袖中,“书中所写虽好,但有些地处,却是不合我心意,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此话非虚,我往后行功,也不能照搬前辈的心得,当有自家体悟才是。”

    所谓修行在个人,正是这个道理,同一门功法,不同的人修来,也有不同的区别,其中不分好坏,只有适合与否,心境契合功法,方能事倍功半,步步走在他人前头。

    宁舟望了望外间,“清荷坞该当已被公开庭清点完毕,我可去收了此处。”当下遁光一起,往清荷坞而去。

    清荷坞。

    孟津川身为此坞岛主,他身死后,除却属本岛的财物,其他人一概搬走。

    孟津川的几个师弟,可怜兮兮的忙活了好几天,才把事物整理完毕,一同离了此岛,一走三回头,恋恋不舍。

    坞上一凉亭处,一个清秀童儿望着冷清下来的清荷坞,眼中尽是高兴,“这些人总算走了,平日里看见,一个个趾高气扬,不把咱们放在眼内,这会好了吧,惹上了强人,连修炼道场也保不住。”

    “小碗,莫要胡说。”亭中还有一女子,相貌虽不是绝美,但其肤色白腻,眉目有神,望去精明干练,也是罕有的佳女子,着白底青竹锦缎宫装,干净整洁,无有一丝多余。在她容光映照之下,整个人瞧上去,就像一支秀竹,微风佛过,头钗摇动,似那风摇翠竹,荷风香气,清露琼枝。

    女子道:“咱们宗门被四方道征灭,无量圣宗把四方道覆灭,就是咱们的恩主,你怎可这般说话。”

    女子名为纪小茶和,童儿为小碗,俱是外海小派清微派弟子,清微派人丁稀少,上下也不过百余人,不过人却是很团结,互相之间感情很好。

    天有不测风云,有天清微派一位弟子得罪了四方道的人,便被四方道寻个由头,将其灭派,满门上下全部掳了来,当做仆婢役使。

    没过多久,四方道又被无量圣宗给灭了,他们上下老小,又被当做俘虏,给抓到圣宗来,还是做仆役的活计。

    虽说都是仆婢一流,但纪小茶从心里感激无量圣宗,因为是无量,帮她报了灭派大仇。

    纪小茶悠悠一叹,她不过是个小辈弟子,上面的长老掌门,全都死绝,清微派再开山门是没指望了。

    小碗哼了声,“怎么算胡说,那孟津川看小茶姐你的样子,色\/眯\/眯的,要不是他还要点脸,还指不定做下什么事呢!”

    “小碗!”纪小茶猛着一提嗓子,面目羞红的瞪着小碗。

    小碗无姓,是个卑贱出身,因生来童相,面皮清秀,深得清微派白掌门欢喜,收做贴身童儿,赐姓为白。

    有了这个身份,他平日行事也无什么顾忌,只是落难时得纪小茶帮过大忙,这才对纪小茶甚是关心。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白小碗嘻嘻一笑,忽又好奇道:“也不知咱的新主人,那个叫宁舟的,人怎么样,要是和孟津川一流相同,咱们往后,还有苦日子过呢!”

    纪小茶摇了摇头,“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想再多也是无用,若是那宁舟不是好人,敢欺辱我等,我纪小茶宁死相拼。”

    白小碗跳起来,一伸大拇指,“好,倒时候算我小碗一个。”

    恰在这时,有一位温和之声传来,“你们两姐弟,倒是胆大。”

    小碗闻声望去,只见有一轩昂洒脱的道人,自不远处走来,下意识就道:“你是何人?”

    纪小茶拉了小碗一把,轻斥道:“莫要无礼。”旋即对宁舟盈盈拜倒,语声清脆,如是青竹滴水,“小婢纪小茶,拜见主人。”

    小碗一惊,没想到来者竟是宁舟,略一犹豫,也随之拜倒在地见礼。

    宁舟闻言一讶,“你怎识得我?”

    纪小茶回道:“那天孟君身死后,他同门回来时说过那天情景,也曾描述过主人的着衣面相,小婢正好在侧听得,此回见得主人,只觉与听闻相符,故才大胆相认,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主人宽怜。”

    “尔等先起身吧!”宁舟微笑道:“你心思灵透,颇为精明有见地,识得我来,又有何罪。”

    “多谢主人。”纪小茶与小碗,再施一礼,才缓缓起身,低眉顺目,不敢多看宁舟一眼。

    “以后莫叫主人,我听不大惯。”宁舟目光望去,“你在清荷坞,做些什么活计?”

    纪小茶想了想,道:“回禀老爷,小婢才学无多,平日里也就做些扫洒之事。”

    “凭你之能,扫洒却是屈才了。”宁舟想起自家府上,仆婢多是凡人,也没几个能使唤舒心的,这个纪小茶有股子精明劲儿,便提携一把,“往后回我府上做个管事,府中上下仆婢尽皆听你之命。”

    纪小茶没想到,新主人竟这般器重自己,不由感激涕零,盈盈一拜,“多谢老爷,小婢必当尽心尽力,回报老爷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