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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人心涣散反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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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虑从何来?”

    “虑为监兵台。”妶烽火冷静万分,并没有在宁舟描述的美好愿景下,迷失了本心。

    宁舟说的再好,没有真实实现,也是纸上谈兵,其中变数,又如何把握?

    他心中思量,如依宁舟所言,灵道窟的确大有机会。

    但他没有忘记,灵道窟曾在监兵台面前,被逼的仓惶而逃。虽说如今隐门出世,与不息窟合为灵道窟,人手大增。

    可监兵台也开得论道府,麾下修士也是不少,更有奇丹妙药,容不得他能忽视。

    丹药之威,在尚清虚身上已经可以看到了,若非如此,尚清虚部众,早已崩溃了。

    若是监兵台存心与他为敌,妶烽火自问,宁舟所言种种,皆难以实现。

    宁舟一笑,颇有几分高深莫测,“此虑不为虑也。”

    “何解?”妶烽火心中诧异,不知宁舟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可有瀚海舆图?”

    妶烽火一点头,唤来一人,取出瀚海舆图,他往空一抛,将舆图定在半空。

    此图十分详细,各大山头,皆有标注,宁舟起身,妶烽火二人随之起身。

    宁舟走至图前,先瞥了一眼长生崖和忠骨道,而后指点在舆图上,“监兵台在伏牛山,虽则是在瀚中,不过此台管辖只有方圆三百里,平日里其中修士不会出去。灵道窟可取道瀚北,穿过黄岩沙海,不与监兵台照面,直入东瀚地界,一举发动。”

    申法良皱眉道:“我灵道窟人员众多,这般多人从瀚北走,消息必然会走漏。”

    宁舟道:“此事易耳,只需化整为零,零星穿行,潜伏而走,到东瀚汇合,宗世冠定然料想不到此点,无法召集人手防备,护得周全,此战,宗世冠当会大败亏输。”

    妶烽火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谋划,以奇兵千里突袭,可打宗世冠一个措手不及,这般一来,胜机几乎站在他这一方。

    妶烽火正欲开口,应下此事,申法良却拉住了他,盯着宁舟,“对于此战,温道兄可有几分成算?”

    “贫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生死胜败,贫道怎能知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贫道还不是天。“宁舟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知胜败如何。

    申法良故作叹息,“单凭道兄一言,就要本窟众修赴死而战,得胜还罢,万一输了,这后果却是难以承受啊!”

    宁舟淡声言道:“申道兄这是不信贫道了。”

    “哎,道兄言重了。”申法良连连摆手,一副宁舟理解错了的模样,“只是至关重大啊!”

    宁舟冷然一笑,“申道兄这是要贫道,立下军令状,受败就死么?”他嘿了一声,毫不客气戳破申法良心思,“亦或是要贫道立下誓言,此战若不得成,便永不争掌盟之位,由妶道兄把持?”他大手背负,轻轻踱步,扫了妶烽火一眼,“妶道兄,你的身体,足以把持灵道窟么?”

    宁舟此言,可谓是掀开一块遮羞布。

    申法良虽则有此心思,也觉得臊得慌,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宁舟。

    妶烽火闻言亦是心里一沉,他自己身体自己清楚,道基被伤,此生永无进境机会。

    此事若被灵道窟修众知晓,他纵是威望再高,也没脸继续把持灵道窟。

    他心思遥想,自从败在宁舟手中之后,自己就再无本钱,与宁舟一争了,说起来,宁舟没将此事宣扬出去,也算是给他留了颜面。

    申法良羞臊过后,只觉宁舟讲话太不留情面,心有不满。不过最后一句,他却听不懂,“掌盟的身体如何了?”

    宁舟负手望天,却是不语。

    申法良忽感不妙,看向妶烽火,“掌盟,你……”

    妶烽火涩声道:“我道基以伤。”

    “什么……这……”申法良大惊失色,他深知此消息一旦散出,妶烽火地位必将被动摇。

    而在如今局势下,妶烽火地位动摇,数遍灵道窟上下,再也无有一人,可以牢牢控制众修。

    他心神震荡,眼中光芒一闪,妶烽火虽未明说,他也知晓这道基必是被宁舟所伤。

    想通此节,他暗感宁舟此人,心计着实深沉,胸有沟壑之险,大为恐怖。

    “此人先败妶道兄,伤其道基,迫妶道兄不得不在饮马塘,召急众修。此人之所以不说出妶道兄道基被伤之事,旨在借妶道兄之力,整合隐门,化作灵道窟,权力一统。原先我还想借他之力,事后再除掉他,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申法良念头电转,暗暗思量,“只消此人散出消息,灵道窟立马四分五裂,如若让他掌权,凭借其能为,或可统摄修众,维持不散。”

    一想到这,他心中杀机一现,再观宁舟,却是目中已经是起了杀意。

    只要把宁舟毙在此处,妶烽火道基之事,就不会外传出去,灵道窟也不会落入外人之手。

    宁舟心生感应,拿了妖齿盘蛟戟在手,虽不言语,但以表明了态度。

    妶烽火深明申法良心思,见之大急,他深深知道,此时无论如何,必须相信宁舟,否则消息但凡有丁点泄露,灵道窟立马崩溃。

    宁舟这是拿捏住了灵道窟的软肋。

    妶烽火知晓宁舟了得,想要除去,不是易事。若不能立毙当场,绝不可起了争斗,否则灵道窟上下,必然人心动荡。

    他可没忘记,季叔桐对掌盟之位,还跃跃欲试呢。相较起来,还是宁舟能为更高一些,如若把灵道窟托付出去,未必是一件坏事。

    只是唯一让他挂怀的是,就是道基被伤之仇,不过与灵道窟大事相比,自己这点仇恨,哪及得上祖辈血海深仇。

    他故作轻松道:“此战无论成败如何,妶某皆奉温道兄为掌盟。”

    申法良本欲阻拦,可他心头一转,已经是明白,宁舟拿捏住灵道窟七寸,迫的他们,不得不依照宁舟的意思行事。

    他暗暗叹息,宁舟描述虽好,可生死攸关的大事,怎能轻忽,他本想与妶烽火私下再作商议,不会完全按照宁舟所言行事。

    可此时却是不可了,只能硬着头皮相信宁舟,相信不会做出损害灵道窟利益的事情。

    宁舟收了盘蛟戟,以命令的口吻道:“事不宜迟,两位道兄,准备行事!”

    星夜!焚尸岭!

    焚尸岭位于西瀚,东西长百里,南北则窄,树大叶茂,盘根错节,岭中生有许多毒虫野兽,不是人居之地。

    此岭为周边凡人部族圣山,但凡家中有死人的,全抬到山上埋了,认为灵魂可从焚尸岭归于苍天,转世轮回,再度为人。

    多年以来,岭中坟墓多不可数,不下百万,到处都是墓碑坟丘,新坟老坟,荒草杂生,夜里看去,岭中星星点点,鬼火丛生,忽隐忽现,好不恐怖。

    这样的恐怖景象,凡人纵然再是虔诚所谓的苍天神袛,也不敢夜晚来此。

    不过这样的地处,对于尸仙派却是一处宝地。

    尸仙派当代掌门马承志,盘膝在山崖边,吐纳呼吸,周边数十座坟墓均是冒出鬼火,随着他的呼吸,闪灭不定,映照的他的面庞,尤为可怖。

    马承志本是一介凡人,生无大志,在十六岁那年,偶遇尸仙派掌门,并且被收为义子此他的命运就被改变,成为尸仙派炙手可热的人物。

    随着年岁渐长,他的风采稳压门派上下同辈一头,门中上下,多有敬服,最后在掌门身死之前,接替掌门大位。

    马承志还记得,当年师傅死时,对他说过的话。

    “承志啊,为师平生有一心愿,便是壮大宗门。”

    马承志当时以为,这个心愿很简单,含着泪忙不迭地点头,“师傅放心,弟子必然带领宗门,光大门庭。”

    可在之后生涯中,他经历愈来愈多,深深知道,此事千难万难。

    从一个俊秀少年,熬到白发丛生,小门派还是小门派,不可将门派再进半步。

    瀚海王权治世,想要壮大宗门,必须依附金雀台。而离开瀚海,又要与外面门派争夺地盘,更是难上加难,非是尸仙派可以做到。

    可他一个玩弄尸体的,金雀台根本不正眼瞧他,又有勋贵打压,怕他夺取了利益。

    直到尚清虚的到来,他以为机会来了,欣然应从。

    可现今他却知道,尚清虚将他带上了一条不归路,此次一个不好,别说壮大门派,便是能否保全众弟子,还是两说之间。

    马承志睁开眼目,眼中充满深深的担忧。

    “马老哥,可是用功勤勉啊!”不远处走来一貌美女子,年约三十,不施粉黛,却是有万种风情,头带璎珞冠,旒流珠绿,婀娜多姿,肌肤赛雪,走路间头冠摇晃,有音色妙绝,待到了近处,却是香风入鼻,闻之欲醉。

    马承志早已老迈,绝了情\/欲之念,对于来者的美色,恍若无睹,淡淡道:“琴馆主,来贫道这处可有事情?”

    来者为华音馆馆主,琴一品,人送外号,琴色双绝。只见她挽袖而立,樱唇轻启,口吐香风,“自然是和马老哥,联络情谊啊!”

    “月黑风高,荒山老林,孤魂野鬼在侧,琴馆主倒是有兴致。”马承志冷笑一声,也不见如何作势,毒烟喷涌,将琴一品嘴中香风,阻隔在外。

    琴一品见此略有幽怨,“马老哥,真是好不近人情。”

    马承志嘿然一笑,弹指间有鬼火飞出,将香风化作一空,“琴馆主的醉心风,老道可承受不起啊!”

    华音馆活脱脱是个销金窟,里面尽是色艺俱佳的女子,以歌舞妙乐,吸引修士前去,纷纷被迷得神魂颠倒,白白送去许多消息,而华音馆从得来消息,转手一卖,又是一笔进账。

    能这般迷惑人心,华音馆当然有些手段,更何况馆主琴一品!

    马承志大为忌惮,心中生了戒备。

    便在此时,又有笑声传来,“马掌门消受不起醉心风,却消受的起一口一个马老哥,马掌门,你听在耳中,骨头可有酥了?”

    马承志哈哈一笑,“老道筋骨老硬,活动不便,不酥一酥,怕是走不到道了。”

    说话间,一位中年男子走到近处,此人身宽体壮,身着赤线玄服,眼珠子毫不顾忌的上下打量琴一品,啧啧道:“琴妹子越老越好看,百多岁的人了,真叫我心里跟猫挠似的。”

    “姓唐的,有说人老的么?”琴一品脸色一黑,小脚一提,有石块飞起打向来人,只是软弱无力,这一脚看起来娇憨无比,唐正安一把抓住脚踝,轻嗅一口,大为赞叹,“美脚美脚,美不胜收。”

    他表现好色,实则冷静万分,眼中无有半点情意,轻轻抖手,将脚放开。

    琴一品暗骂,这唐正安比马承志还难对付,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唐正安为赤血府府主,为人酷厉,杀人无算,琴一品深明此点,也就不做试探,启唇道:“唐府主你将咱唤来此处,不知有何说法?”

    唐正安悠悠道:“咱们小门小户,拼到今日折损不小,这一身家业,却不可全败在西瀚了。”

    琴一品神色鄙夷,“你想逃?”

    “那叫走。”唐正安神色不改,“你就没想过这事?”

    琴一品笑道:“我是女子,力有不逮,不比你们男子身强力壮,可报国捐躯。”

    唐正安懒得跟她理论,只是冷笑,“我以身报国,国以何报我?尚清虚话说得好听,我等打个先锋,后有金雀台修士跟赴,眼下如何?尚清虚这是要咱的命啊!”

    马承志眉宇间浮现一缕忧色,同时心中暗笑,你唐正安前来,还不是看中了尚清虚的许诺,如今见事不可期,便生退缩,偏偏话还说的这么好听。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他马承志,也有退缩之心,不想在西瀚继续耗下去了。

    如今宗无涯和妶烽火,就是前狼后虎,猫戏老鼠,磨其意志,断己心念。

    马承志自感,如今人人不愿战,毫无斗志,自己等人,覆灭之日恐是不远了。

    唐正安继续道:“我也不与你二位打马虎眼,我赤血府是不会跟尚清虚一条道走到黑的。”说话间,他目光牢牢盯着马承志,眼中似有杀机蕴藏。

    唐正安这话传了出去,就是蛊惑军心,心生异变,这可是重罪。被人拿住话柄,少不得要被尚清虚抓了去,斩了头震慑军心。

    他心知琴一品也不欲再斗下去,故而才敢一说。

    不过就此离去,肯定要被尚清虚知道,届时免不了一番争执,说不得还要动刀兵,在此时刻,他必须要知道,马承志此人态度如何。

    马承志心中一凛,感受到nongnong杀机,他知晓自己若是说错半句,接下来恐就要动手了。

    他也不露怯,冷冷道:“唐府主认为老道会走到黑?”

    唐正安听了这话,放松下来,“那咱三位要说好了,就此离去,须得守望相助,回到瀚中,合为一门,壮大实力。”

    马承志语含讥讽,“唐府主想的真周到。”

    他哪里不明白的唐正安的意思。

    合为一门,壮大实力是真,不过更深处目的,是让宗世冠忌惮,不敢追究临阵潜逃之事。

    但这事有一桩碍难之处,一门无有三主,这合成一个门派,谁来做主就很值得商榷了。

    唐正安提出此事,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如此一来,他的心意,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唐正安被看破心思,心中含怒,表上面他却毫无表情,“合为一门,势在必行,不然还请两位教我,如何摆脱困境?”

    马、琴二人面面相觑,走到这一步,合成一门,的确是最佳解决之道,可以避免宗世冠追究临阵脱逃之事。

    他三人在这商议,尚清虚的帐中,也是灯火通明。

    冷无疆道:“辅君,马承志三人鬼鬼祟祟,聚在一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尚清虚看上了很是疲惫,老了许多,闻言很是愤怒,“还不是商议抗命,不遵王令之事,哼,这几日对我的话阳奉阴违,看来是反骨已生,不可留了。”

    坐下诸人不由一惊,尚清虚无论遭遇何事,从不把愤怒显于脸上,而今尚清虚情绪外露,却是心境失守。

    有人暗想,“看来辅君也无法解决困局啊!”

    冷无疆提剑而立,语言杀气,“请辅君下令,我立即摘了那三人头颅来。”

    底下人暗暗失笑,冷无疆斗法虽强,但做事不过脑子。

    马承志等人的头颅是能摘得?便是动手也不能,否则焚尸岭众修,立即刀剑相对,四分五裂,无需宗无涯来攻,他们自己人内讧,就要死去不少人。

    尚清虚暗暗叹息,冷无疆虽则是他门生,但却没有继承他的丁点才学,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无疆稍安,此事不急,只要我不死,他们还不敢做什么,纵是有些小心思,也谈不拢的。”语声稍顿,又道:“当务之急,是如何离开西瀚,诸君可有教我?”

    众人心里松了口气,尚清虚终于松口要离开了,同时又暗自头痛,宗无涯,灵道窟都不是好相与的,自己哪有什么办法。

    尚清虚也知晓,指望不上这些人,正欲说出心中打算,忽有人入账惶急道:“大事不妙,反贼宗无涯入山了。”

    尚清虚披挂在身,语含锋芒,“传令下去,伺机而退,莫要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