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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望闻问切,魂飞魄丧

    鹿烟客眉宇间有一丝怒色,此刻无有气机束缚,犹如青龙出海,正要伸首探爪,一洗前耻,好叫对方知晓,何谓玄门正法,他把身一晃,丹罡宣泄而出,周身掀起风雷波涛,声势煞是惊人,不闪不避,硬生生横撞过去。

    那小刀有刃芒泄出,橫里一切,如热刀斩牛油,瞬间破开三尺,鹿烟客心里一突,这小刀着实厉害,不过此刻他全力施为,丹罡鼓荡起来,如惊涛骇浪,那小刀却似一叶扁舟,只能逞凶一时。丹罡一裹,将那小刀定住,去了这锋锐之器,他定了定神,冷笑道:“宵小之辈,只会做暗算之道,算不得本事。”

    净无瑕不言不语,衣袖轻挥,白蒙蒙飞丝洒下,犹如飞天大网,要把鹿烟客网住,好生宰割。

    这飞丝名曰‘悬丝切脉’,乃是悬壶馆一门顶好的神通,虽无杀敌之效,但束缚之威,却是了得无比,一旦被缠住,想要挣脱极难,除非有应对之策,否则便要耗损法力,以蛮力强破。

    可是蛮力又能破得几次?人力有时穷,丹罡亦有限,待得法力不及之时,只能任人宰割。

    鹿烟客也知这个道理,他一时想不到破解九羽束仙的法子,只能暂避锋芒,遥遥以神通相敌。

    不过施法有远近,他远离了净无瑕,神通打将过去,十成威力去了三成,余下之威,更是奈何不得净无瑕。

    鹿烟客不禁有些焦急,不破对方那束缚神通,自己浑身手段,皆是难以施展而出,就算施展出来,也不得最佳功效。

    可他也不能逃走,否则宁舟回宗后,必有他好果子吃,少不得公开庭走一遭,届时生死之事,全然cao之他人之手,这却不是他愿看见的。

    鹿烟客思来想去,心中觉得,自家唯有一法,或可摆脱如今窘境。

    那便是十面锋流,此法是他从半式剑卷悟出只鳞片爪,然后自己加以改创,说起此剑法,他也颇为自得,毕竟这是自创法门。

    他先前未有施展此法,是因为怕宁舟把十面锋流,详细变化告诉了那女修,毕竟宁舟学过些许十面锋流,更是悟得半式剑卷,或许在十面锋流的造诣上不如他。

    但宁舟到底是了解十面锋流的,只消对方明了剑法些许关窍,他再施展出来,便不能收得全功。

    只是如今别无他法,不管如何,却是要试上一试了,他把袖一翻,掏出一柄赤色法剑来,此剑与卫东城那柄,极为相似,不过色泽更红,亮如红日,如同方从火浆流池中掏出来的一般。

    鹿烟客轻抚剑身,脸上红彤彤一片,如染云霞,胡须一抖,吐气开声,道了声,“疾!”

    但见赤芒横空,似瑰丽云霞一般,染红半边天,气焰滚滚,热浪滔滔,端的是威风煞气,比之卫东城使来,神气十倍不止。

    净无瑕也严肃起来,起手一抓,握住一杆长戈,此戈粗有儿臂,长有丈五,曲头橫刃,有魔怪盘踞,这只法器看起来,极为雄威,看准那飞来赤芒,运臂一投,将长戈抛掷出去。

    两兵交击,长戈更胜一筹,将法剑撞得火屑乱闪,长戈余势不歇,携带余威强力,奔杀鹿烟客。而鹿烟客略略闪身,起了法袍一荡,就见一股雄厚火罡,铁壁铜墙般的将长戈荡了开去,鹿烟客放下小盾,护好周身,厉喝道:“江山如画。”

    法剑摇晃一止,立时剑气分化,一化三,三化九,转瞬已有八十一剑横在当空,一字排开,互作勾连,火芒连成一片,火光熊熊,赤炎喧腾而起,凶焰滔滔,好似天也要被烧个窟窿。

    法剑得了分化,虽则每道剑气皆弱了不少,但却是大势已成,以连绵剑势,必然可逼得对方应接不暇,只要对方稍露破绽,便可寻机而动,起了真剑,行杀伐之道。

    鹿烟客眉头如火,把手一压,余下剑气齐齐斩将出去,纵横南北,包抄东西,他剑气分化八十一道,虽则道道不是绝强,但也是不可轻忽的。

    净无瑕抬眼看去,但见的剑气来去,呼啸往来,布满眼界,一时间真身法剑和剑气分将不清,那凶凶剑气,好似要将自家绞碎磨烂,斩成一堆烂rou。

    来时宁舟对她叮嘱,“鹿烟客虽非绝强丹境,但一手十面锋流,却有称道之处,此法糅合法剑和剑丸两道,自成一家,虽不圆满,但其剑走偏锋,若无压制之法,必然使得短时内越来越强,刚性锋锐,不可轻忽。”

    净无瑕当时理会的。

    鹿烟客乃是剑走奇锋,以奇制胜,但正所谓单奇不可久,净无瑕心知,毕竟剑气分化,需心神照顾,就算不压制下去,待得鹿烟客剑势强盛至极之时,那时鹿烟客自己,恐怕就无法驾驭如此恢宏之道。

    不过净无瑕自有傲气,倘若拖到那时,自家便是胜了,又有何称道之处?

    她把念一定,心中自有算计,功聚双目,眼中有光气流转,再朝那赤虹剑气望去,却是见得,本来幽幽不明,云遮雾罩的剑势走向,此刻在双目之中,却已见得行迹,不似方才那般,无有着手之处。

    在此当口,忽有七剑朝胸口杀来,剑气虽凶,她却是成竹在胸,把身一合,身有丹罡环绕,居然冲将出去,与那七剑撞在一处,激起漫天风涛。

    鹿烟客见净无瑕竟敢以身试剑,不惊反喜,可是没料想到,明明见了净无瑕与剑气撞在一处,但他并无感应到斩中实物,似乎那女修用了什么妙法,在剑气夹缝中,脱身出来。

    鹿烟客一念及此,不由感到奇怪,须知自家剑气,奔雷驰电,快若疾风,远处闪躲倒还罢了,近处怎能脱身?

    不过对方有何妙法,他也不知,只好把念头压下,再做打算,方才他以七剑冲杀,心中存有试探之意,眼下对方有妙法脱身,他却是要多起剑气,确定胜机。

    至于杀招,不到最后关头分生死,却是不可贸然而动,否则动了杀招,万一无有建功,那便使得对方知晓自家手段,大大失算了。

    鹿烟客骈指一挥,再起二十来剑,不管不顾的便往下刺去,同时剑势背后,同样有剑气跟随,形如剑涛,一势在前,一势在后。

    絮乱爆裂的四散烟云之中,有一白袍女子穿云绝电般的纵上云霄,极快逼近鹿烟客,身子好似灵蜂,只见剑气往来不绝,却不能真正斩中她,每每险要关头,皆被她避开。

    眨眼间净无瑕连连避过三十来剑,估摸距离差不多了,打出薄刃小刀往上一撞,那小盾受力不过,当场粉碎成渣,与此同时,不见净无瑕有何动作,但有一道黑气飞斩而出。

    此气不同罡气的清越醇正,反而透出一股,幽幽暗暗,厚重晦涩的感觉。

    鹿烟客见之大惊,首次惊呼出声,“丹煞?你乃魔修?”

    无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道晦涩丹煞。

    那气来势极快,鹿烟客周身没了防备之物,被突到内圈,黑气一闪而没,从他鼻窍钻入。

    鹿烟客被此气入体,浑身如遭雷噬,身子颤巍巍的,胡须乱摆,一只手抚着胸口,脸色难看至极,豆大冷汗淌面而下,他目光直视在净无瑕保护下的宁舟,怒指如戟,“魔修,竟是魔修,你宁舟竟与魔修勾结,如此包藏祸心,居心否侧,来日宗门察知,必不容你。”

    宁舟也不理会他,面无表情,“净道友,无需留手。”

    净无瑕再把长戈抛出,往鹿烟客杀奔过去,此刻鹿烟客体内有异气作乱,外有法器来击,他虽知难有幸理,却抱着万一之念,咬牙奋力鼓起丹罡,欲要奋力一搏,杀出一条坦途来。

    他不运力还好,这下强运法力,却是激起体内变化,那黑气东突西钻,好似有一把滚刀,在体内转来转去,削皮去骨,斩魂夺命,那痛苦无法言喻,鹿烟客啊的大叫一声,一口长红喷将出来。

    那长戈划过,鹿烟客顿时被斩首去命,就此魂飞魄散。

    宁舟大袖一扬,有风火一闪而过,鹿烟客尸骨无存,埋恨此间,世间再无他之痕迹。

    净无瑕见了,心中微叹,这便是修士之苦,千幸万苦修持到长生之境,却因斗争杀伐,百年功果,一朝尽丧,往日苦工,俱然化作流水。

    可有些事不得不为,不争,便无出路。

    宁舟回首道:“道友好神通,那黑气不知叫何名目,可有说法?”

    净无瑕坦言道:“此乃我悬壶馆掌门一脉秘传之术,名为夺气问死。”

    “夺气问死么?”宁舟闻言一笑,“我听凡间医家,有望闻问切之说,道友方才此术,乃问死之术,想必还有望、闻、切之术了。”

    净无瑕目有赞许,“道友所言无差,之气我那九羽飞丝,便是悬丝切脉,而后我功聚双目,看透鹿烟客剑势变化,是为悬壶望气,至于最后闻之术,我却未有习得。”

    宁舟诧然道:“那是为何?”

    净无瑕道:“那闻之术,虽说玄妙,但对阵杀伐,却是无有大用。”

    宁舟没有多问,道术神通,本为秘传,一把不会对外人言。盖因自身依仗之法被外人得知,特别是仇人知晓关窍,那么往后对敌,便是敌暗我明,无形中处于不利地位,是以,神通秘法,皆为禁忌,就算是亲近之人,也不会详细告知。

    宁舟也明白此点,只问了神通名目,对于其他,却不言语。

    此事告一段落,二人叙话半晌,眼见日薄西山,天色渐晚,晚霞披辉,宁舟拱手道:“道友此去,一路珍重。”

    净无瑕点首一礼,白袍轻摆,已然架起丹罡,不多时去得远了,只隐约见得一位形资曼妙,飘然如仙的女子,若隐若现,渐渐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