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谋巢
河边聚居点连绵有二百多间房屋，大都极为简陋，只是简易的木质棚户结构。 幸存者在此聚居是因不远处废墟里能找到生存物资，同时这条河也给他们提供了食物和重要的淡水，除此之外，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木桥为这一带南北通行的必经之路，时常有些行人往来，也就有了商机。 聚居点最西侧有一栋稍微像样一点的房子，虽然依然简陋，但应该是最大一座。这栋房子本为一家三兄弟所有，他们原是聚居点的头儿，在中心位置靠桥开了一间小杂货店，专做些收购贩卖的生意。 二个月前，一群号称鹰爪会的组织来到此地，在大门口也设立了关卡，向来往行人收费，三兄弟被杀，杂货店和这栋房屋也被占据。 房后院紧挨着河，有一简易的木质平台，伸出到河面上，外表粗豪的老大戴着墨镜，坐在台上的一个椅子上，一边吸着卷制的烟卷，一边拿了根金属鱼竿，悠然自得地夜钓。 他的旁边还有把椅子，杰森神情不安地陪坐之上。 杰森看了会儿，鱼竿没有动静，忍不住道：“老大，我们这么多人，今天为什么不直接把他干掉？他就一个人，哦，还有条狗，噢，狼。” “把他干掉？傻！把他干掉，我们怎么能得了他藏身的位置？”老大不屑地吐了个烟圈。 “那把他抓起来。” “抓？你们上次去抓人，结果怎样？损兵折将，连大卫都被干掉了。” 杰森神情尴尬，喃喃道：“这次那悍妞又不在……” 昨天他被从地上拉起，用刀抵住时，已认出克拉克。鹰爪会的老二，那次行动的带头人，大卫，以及另外两名成员，就是死于对他的抓捕，因此会使迷药会狙击的克拉克，和那个出刀杀人干净利落的漂亮小妞，让他们一直萦记。 “虽说那妞不在，但我们鹰爪会是个小组织，势力弱小，凡事都得谋定而后动，不可冒失。” 老大手中鱼竿一抖，拉上一条鱼。他把鱼拿近看了看，道：“太小了，养大再吃。”又远远抛回水中。 他对杰森继续道：“上次行动，如不是大卫一直贪恋那妞的姿色，想抓活的，怎会把命都给丢了？大卫就好这口，以往就耽误不少事，劝也不听，所以也是活该。” “老大……那得到他们的藏身位置有什么用？” “这两个人的装备你们也见过，都是绝对高级货，这次这小子倒学聪明了，穿个破斗篷罩着，但鞋和里面的衣服都是新的。所以他们一定有个秘密地点，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 “噢，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大半年您一直在查他们行踪，还是老大您英明。”杰森献媚道。 “哈哈哈！”老大被拍得很受用，忍不住笑了，道：“这俩人装束那么扎眼，有达拉斯口音，每次最先出现都是在这一带，那杂货店三兄弟的老三临死前指认，光这桥几个月内，他们来来回回就走了几次，去那边时背包是空的，回来时背包都鼓鼓囊囊的，所以我早就知道，他们在这废墟内必有藏身之处。” 杰森站起身隔河望向对面远处，废墟此时一片漆黑，无半点灯火，什么也看不清。 “老大，既然您已探明位置，不如趁着他在，我们今晚就动手。” “哈哈哈！不可，那妞还不知在哪里，不能打草惊蛇，这几天让兄弟们把眼睛放亮点，见到他们别惹事，我们再等一等，等他离开，抄他老窝。” “哈哈哈！老大英明！把他老窝抄了，得了他们的东西，看这两人还不束手就擒。” 鱼竿此时一动，又有鱼上钩。 对此，鸟巢内的克拉克浑然不知，睡梦中的他竟然绽出点微笑，笑了一会儿，翻了个身，依然未醒。 密西根湖正南方，芝加哥废墟，通天巨塔之上，顶端圆厅。 面容俊雅的白发中年司长将最后一份文件拿起，仔细读了一番，附身在桌上地图仔细标记好，站起身，对着地图仔细端详。 看了良久，他脸色变得凝重，突然坐下，在计算机上飞快敲了起来，键盘敲击声如夏日午后的梅雨般急促。司长的眉头随着键盘敲击声，逐渐皱起。 当他最后按下回车键，眉间已如胶般凝结在一起。 一幅三维立体图像出现在屏幕之上，司长望向天花板，手指微动。 立体图像便从屏幕跳移到房内。 这是一幅地球的全息影像，有一人半高，悬在房间中央，慢慢转动。 司长按向桌上通话按钮。 “在哪儿？过来下。” “好的，司长。”已近清晨，通话那端却立即有了回音，声音清晰有力，便如一直等在那里。 几秒后，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得到同意，来人推门进入。 安德烈还是一身整齐的西装，头发纹丝不乱，一身的干练并不因司长半夜的心血来潮而少减。 “司长，您……” 他的话没说完，注意力就被房间中央的全息影像吸引，他绕着影像转了两圈，最后走到司长办公桌位置，与司长一起并肩观察。 影像是十年前，地球上所有核爆的计算机精准模拟，模拟全长只有十秒钟，在一遍遍循环播放，每过十秒钟，图像上就同时升起近二千朵蘑菇云，二千道剧烈闪光遍布全球。 看了一会儿，司长问道：“看出什么没有？” 安德烈道：“人口密集的区域，如各大城市，核爆数目随之密集，人口稀少的地方，如南北双极，西伯利亚，阿拉斯加，青藏高原，撒哈拉沙漠，则基本无核爆，可见这次核爆是以灭绝人类文明为目的。” “你再仔细看看。”司长摇头道，随之望向天花板，做了个手势。 核爆的模拟过程被慢放，图像仍然在缓缓旋转，安德烈继续观看，看着看着，目瞪口呆。 正常速度下同时发生的核爆，在超慢播放下，时间出现了参差，核爆的蘑菇云正如波浪般，以地球上的一点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去，就像一块落入静谧水塘的石子，激荡而起的一波涟漪。 安德烈走近图像，手指指向那一点，回首道：“司长，难道这里就是核爆发起的中枢？” 司长脸色凝重，道：“对，这里就是这场核爆的幕后中枢，我经过多次演算，收集了所有数据，才推算出这个中枢所在位置。” “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 “我也奇怪，可惜苏珊还在阿拉斯加，否则可派她前去查看。” “司长，要不我去。” “你野战经验不足，还是让莉莉丝去吧，她在中西分会正呆着无聊。” “好的，我马上通知她。”安德烈点头道。 “嗯，你再给她派去一百名战魂六代战士，由她全权指挥。” 司长对着天花板打了个响指，房间内核爆的全息影像随之消失了。 “战魂七代近来进展如何？”司长转移了话题。 安德烈听闻，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瓶盖大小的物体，放在桌上。 “司长，今晚我就想找您汇报，看您一直在忙，所以没有过来。” 瓶盖发出一道几十厘米高的倒圆锥状光芒，之上展示着一个战士，战士全身笼罩在机甲之中，正在做出跑，跳，卧，立，射击等战术动作，另有数据在旁不断闪现，显示其速度，力量，准确率等信息。 司长看了一会儿，点头赞道：“看来把战魂项目交给你负责就对了，这么短时间，性能比六代有了一倍提升，很好，距离量产还有多久？” “看苏珊的，只要得到大量的稀土元素就可量产。” 司长点头，连着说了好几声好，目中都是赞赏之意，叫出圆头圆脑的机器人给安德烈倒了杯咖啡。 安德烈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才要喝，却又停下，他无意发现司长本来欣喜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些忧伤和遗憾。 “唉，早知道战魂项目会如此顺利，前三代战魂，我们不应改造那么多，那些可都是人，是rou长的。” “司长，您别那么想，也是形势所迫，若没他们，我们的存在可能早被抹去，不会有机会制造出后面这几代。” “总之，给他们发放抚恤，好生养着，去留随意。” “是！司长。”安德烈应到，他缓了缓，补充道：“司长，其实在这个世道，能被改造为战魂，对他们并不是坏事，这至少使得他们具有超出常人的生存能力，我知道有些退役的，很快就会成为一方之主，过得都很好……” 司长听闻，神情稍缓。 克拉克在鸟巢逗留了一个白天。 他写了封信，与原来给休斯那封信，一起并排放在桌上。 信是写给玛丽的，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他坚信，只要有机会，玛丽会和他一样，回到鸟巢。他希望玛丽能早日看到这封信。 黄昏时分，他与小黑再次站到平台电梯上，军用背包里塞满了从鸟巢补充到的物资。 他肩上还跨背了一把枪，斯卡。 失去玛丽的支持，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他将独自面对一切，因此需要的不再是可爱有余而威力不足的瑞士短剑冲锋枪。 冲锋枪被挂回到武器库的墙壁上，那是他少年时代的偏好，但就像少年时许多绚丽的梦一样，总会在某个时刻，或者被封存，或者被放弃。 头顶的金属板再次打开，他挺了挺身体，抬腿走进夜色中。斯卡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带给他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穿过小桥，途经河边聚居点时，克拉克始终心存戒备，严阵以待，但聚居点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打扰他，收过路费的守卫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取了钱继续和同伴不着边际地聊天。 他越走越快，背影迅速消失在路尽头。 门口正在聊天的守卫似乎被逗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笑了会儿，他突然转过头，向路尽头仔细看了几眼，回过头，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