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说罢率先一饮而尽，众人尚云里雾里，葛城卢振看到一桌子的素菜心下更是狐疑，隐隐觉得不妙。涵元堂中忽然“砰”的一声，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朱棣的声音不大，却稳稳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通通给本王闭嘴！” 张昺等人知道燕王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此刻见他露出些许端倪的功力，心中一凛，然有一千精兵护卫在身后，各自交换了眼神后略略安心。而甘棠听到言语，心知朱棣是怕惊吓到折香苑的那位夫人，心下狠极，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 待众人定睛一看，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因有了朱棣的命令在先，全都捂着嘴将惊呼压回口中乱作一团纷纷退得远远。 原来是看守府门的小厮血溅当场，张昺、谢贵、张信、赵东冲入涵元堂，他们身后是一列列整齐的士兵，一条条雨鞭抽打在他们铠甲之上再跌落到那一滩滩的水涡里，连带着溅起的水珠与亮锃锃的铠甲于暗无星光的茫茫暮色中折射出道道锋利白光。 朱棣对堂中的尸体和不请自来的人全部视而不见，嘴角衔了一缕笑意一著一著地吃着菜肴，十分美味。 甘棠心中恨意一闪而过，起身雍容雅步向前道：“不知几位大人前来，未曾设坐款待，当真失礼了！”她望一望外头，略略愁道，“这样多的人，府中地方不大，这可如何是好？” 朱棣极随意地接了一句：“无妨，很快就没有这么些人了，菜都凉了，你快来吃吧。” 甘棠十分柔顺，曼声应道：“是！”行至朱棣身边再度落座，仿若从来都是心有灵犀。 张昺大声喝道：“尚在先帝孝期内竟这般席丰履厚食日万钱，欺君罔上死罪难免！皇上有密旨，将燕王就地羁拿，如敢有违，”他用手中的利剑指向地上早已气绝多时的小厮，“当场斩杀！” 一语言罢，身后那一队队士兵齐刷刷地举起佩剑仗在胸前，府中如陈妃者早已吓得昏厥过去，郭妃紧紧搂着常宁，喻氏和吴氏面如土色，朱高炽等兄弟三人尚算镇定，朱智晼将meimei护在身后对张昺等怒目而视。 朱棣看了一圈若有所思，甘棠却好似十分不解：“王爷，张大人的话妾身听得不大明白，菜肴虽精致却不见半点荤腥，酒水亦是以茶相替，王爷一直以来想将皇上的恩德告知府中各处好令妾身等感沐皇恩，苦思冥想才行此权宜之计，怎地就成了席丰履厚食日万钱了呢？皇上难道未卜先知今日的阖府饮宴一早下了密旨要将我等问罪？如若不然，皇上又为何要将我等问罪呢？” 她转而对着张昺道：“众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葛先生和卢先生，方才本王妃说的可是真话？至于这小厮嘛，当真是无用，既然无用，死了便死了吧！” 一条人命自甘棠口中轻描淡写地揭过不提，朱棣将目光落在赵东身上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谁，倒从未见过？” 赵东昂首道：“卑职乃是宋将会麾下的副将，奉皇上之命前来羁拿犯上作乱之乱臣贼子。” “唔！”朱棣颔首，“如此你到有点用处，那就先留着吧！” 张昺等人以及葛诚卢振对于燕王和燕王妃的镇定自若十分不解，朱棣手一挥，整个涵元殿陷入一片墨黑，火光湮灭的同时他迅速下令：“三宝！”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仿佛有无数道身影跃过，而涵元殿再度灯火通明时，那一队队士兵已然倒得横七竖八，俱是被一剑割喉当场毙命。地上血河四处流淌还隐约有热气蒸腾，泛出妖异瘆人的血红，热气带着血腥的味道快速流转弥漫得到处都是，女眷们都纷纷倒地呕吐不已，堂外已变成了数以百计的黑衣人整整齐齐单膝跪地。 张昺和谢贵被人挑断了脚筋瘫倒在地，赵东、葛城、卢振各被亮晃晃的利剑架得动弹不得，唯有张信施施然对朱棣跪下回禀：“启禀王爷，下官来前主动向张大人请命前往巡视北平各城门，今夜所有守城将士的饭食中已被下了蒙汗药，必然万无一失，此刻正是良机。” 张昺和谢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信，朱棣对着黑衣人中领头的那一个笑道：“这些兵器甚是趁手，亦失哈（注1），你的身手也越来越精妙。”他转而对张玉吩咐，“给他一队人马，随你们一道拿下北平，让他也历练历练。你们去吧！” 那亦失哈并未露出大喜之色，随着张玉朱能一道领命而去！ 甘棠瞧见府中一干人等的模样，叹了口气摆摆首道：“你们都各自回自己殿中去吧，今夜就不要出来了。” 朱棣对着朱高炽他们招招手示意三人向前：“你们的表现不错，不枉父王对你们的教导。眼下是留在这里，还是想回自己的殿里去？” 朱高煦区区十二岁却兴奋莫名，抢在哥哥之前道：“我要跟着父王。” 朱高炽虽年长一些，但看了一眼还十分年幼的朱髙燧道：“启禀父王，三弟还小，孩儿想带三弟回麒麟殿休息了。” 朱棣对兄弟二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如此甚好！” 霎时间人走了个干净，连堂外的尸体都已经在暗卫撤离时一并清走，朱棣和甘棠带着朱高煦端坐于涵元堂中，三宝和张信随侍在侧，张昺忍不住破口大骂：“张信你个吃里扒外的小人，背弃皇恩必遭天谴……” 朱棣眉头一皱，张昺突然噤了声，只见朱棣手中拿着一把雪亮匕首对朱高煦道：“煦儿，日前父王曾教过你，对于言语不谨慎之人该当如何？” 朱高煦重重点头，对着三宝道：“三宝，帮我撬开他的嘴。” 三宝依令而行，小小朱高煦手起刀落，一条血红的舌头“啪”地掉在地上，飞起的尘土飘落在上面斑驳着红红黑黑，张昺口中的鲜血便大片大片地喷了出来，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注1 亦失哈：明成祖朱棣手下七大宦官之一，海西女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