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朱棣哈哈大笑:“小英儿当真是有趣。”喻英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朱棣也曾试探过她,慌得她直摆手道:“奴婢不会伺候人,王爷还是由陈jiejie伴着好,奴婢只喜欢跟王爷耍耍拳脚功夫。”如此,朱棣也不勉强她。 而府里头的流言更是四起,也有好事之人私下向姝娈打听夫人的情况,姝娈冷冷道:“你若想知道,自己去求王爷能进园子不就知道了。” 然而夫人之前的风光是没有人会忘记的,谁也不知,指不定哪天王爷气消了又回去了,在王府里头呆着,还是有热闹,瞧瞧就算了。 只是再怎样的话语,到了郭氏的忆云殿都烟消云散了,香依殿里传不进去,折香苑更是。故而只在黍离殿与还有两位郡主的瑶光殿和猗兰殿以及下人们之间来来往往地传。两位郡主还特地去求了朱棣,想去香依殿见一见母亲,被朱棣冷口冷面地一语回绝。 甘棠收到了朱棣准她每日巳时出来走动半个时辰,立即明白朱棣定然是在谋划些什么须得这个燕王妃出面了,她嘴角一勾只笑得讳莫如深。两位郡主原本以为可以见一见母亲说说话,可是,母亲对着她们与父王毫无二致,一言不发,甚至远远绕开,令得她们日日失望而回。 朱棣和陈蕳兰以及喻英身中剧毒的消息是在十月初一传出来的,据说,为了救陈蕳兰和喻英,燕王甚至顾不得自己毒发,强行运功,先行帮她们二人逼毒。 朱棣撑到了良医所的良医正和良医备赶来,搭了脉,开了方子,见着陈蕳兰和喻英被喂下了一碗药,自己也服下了药,昏过去之前,只说了一句:“回折香苑,再不许王妃再出香依殿。”是啊,这时候唯有回折香苑,唯有天天瞧见梅儿才能让他安心疗伤。 于是,流言又是四起,说是王爷原本念及与王妃多年的情义,慢慢地有些回心转意,不想,王妃因着王爷又宠上了黍离殿里两位,起了杀心,暗中下的毒。 这样的流言蜚语,自然是在府里头传得遍地开花,偏偏王爷这时候又回了折香苑,一个个的,如镜中看花,水中望月,话越传越不像样,慌得两位郡主坐立难安,偏偏又见不着朱棣,只能干着急。 朱棣被三宝扶进折香堂时,奚梅正站在湖边望着早已枯败焦黑的荷茎,想着冬天就快来了,这北平的冬季来得早,梅花儿应该也会开得早一些吧! 姝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找到她时,她听到朱棣中毒,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提裙就往折香堂跑去。 走进折香堂时,她呆住了,床上的朱棣,脸色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无,嘴唇发青,她定在了原地,几乎不敢走上前去,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的朱棣。他,怎么可能会中毒,他那样的人,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在他身上下毒。 她仿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气力,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朱棣的手道:“朱棣,你起来啊,你起来与我玩闹啊,你不是一向最喜欢被我捉弄的吗?” 说来也怪,明明是毫无知觉的朱棣,却在奚梅握住他手的时候,将奚梅的手也握在掌心,只是这一次,换成了,奚梅的手是温热的,而他的手却是冰凉的了。 直至此时此刻,奚梅心如刀绞,她痛得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心口疼得她不由地弯下了身体,三宝和姝娈见此情景,俱是忍不住泫然而泣。 三宝知道朱棣在服毒前,暗中先行封住了天突、巨阙、中级三处的xue位,于是上前一步对奚梅道:“夫人且宽一宽心,良医所的良医正和良医备都说了,王爷的毒虽厉害,但也不是无法可解,只是需要些时日调理。” 奚梅恍若未觉,姝娈拉一拉三宝,二人退出,关上了折香堂的门,折香堂中被地龙烘得暖意融融,奚梅将朱棣靠在自己身上,就像上次,朱棣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暖回她一般暖着朱棣的身体。 一直到了晚间,姝娈端了药进来,意欲给朱棣喂药,奚梅的声音虽轻,却是不容质疑道:“我来。” 小银勺子,一点一点地将药喂了进去。姝娈不忍心,道:“夫人,王爷一定会醒的,您先吃点东西吧。” 奚梅不理姝娈,却是在朱棣耳边轻声道:“朱棣,你快醒来,你若不醒来,不陪我吃东西,我也不吃,我陪你一起饿着。” 姝娈知道劝不动,只得无奈地退了出去,抓着三宝问:“良医所的人怎么说,王爷什么时候能醒?” 三宝知道,因着王爷自行先封住了三处xue位,其实本来中毒并不深,可王爷是想看着黍离殿的两位毒发的模样,好依葫芦画瓢儿做出中毒颇深的样子来。没想到,那陈蕳兰日日疲累不堪,身体本就虚弱,这一剂毒下去,差点性命不保,王爷这才出手强行运功帮她逼毒,导致本被封住的天突xue被自行冲开,这毒也就中得凶险了些。 他回了折香堂刚准备动手,奚梅又回来了。而朱棣之前在黍离殿出手救陈蕳兰,他知道王爷这样做必定有王爷的打算,但此刻已经回了折香苑。 于是,他转身走进了折香堂,对着奚梅道:“夫人,三宝的功夫是王爷亲自传授的,王爷服了药,夫人让三宝试试,替王爷运功将毒逼出体外。” 奚梅看向三宝,眼眸中的希望如星火燎原,道:“真的吗,三宝,真的可以吗?” 三宝点点头道:“夫人,事不宜迟。” 奚梅立刻放下朱棣,却不想,朱棣人虽昏迷着,手却不肯放开。于是,奚梅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就坐在一边,不走开。”朱棣这才松了手。 三宝立刻迅速地出手解开了朱棣的巨阙和中级两个xue位,替朱棣运功,使药力迅速流转在周身,去除余毒。突然,朱棣竟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黑血,奚梅忙用帕子替他拭去,见三宝已然收掌,急道:“三宝,怎样?” 三宝的额头上也是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扶着朱棣道:“夫人放心,王爷应该很快就醒了。” 奚梅懵懂地点点头,又道:“三宝,我扶着他,你去休息吧。”
三宝将朱棣交给奚梅,退下了。 果然,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朱棣醒来后竟是得意地笑着道:“梅儿,我就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必是被你抱着的。” 奚梅一直没哭,到了此时,方觉得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哭了出来,直至声嘶力竭。 这是朱棣第一次听见奚梅哭出声来,登时慌乱了心神,连声勉力道:“好梅儿,好夫人,好娘子,都是我不好,我没事了,没事了,你若不信,你再捶我两拳试试,你不是最喜欢捶我的吗?” 奚梅不理他,只是一味的哭,姝娈听见声响进来,见了这样的光景,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机灵,转身跑厨房去了,王爷醒了,肯定饿,王爷要吃东西,夫人肯定也答应吃东西了,这样一来,嘴巴要吃东西,哪里还能哭。 果然,姝娈端着晚膳进来时,朱棣立时道:“梅儿,你怎么还没用膳吗?要不这样,你先吃点东西,然后才有力气哭,是不是?我也要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哄你,是不是?” 奚梅瞪了他一眼,虽是恼他,终于停住了哭声,与朱棣一道将晚膳用了。 一连三日,奚梅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朱棣,朱棣本就是个练武的身子,好起来也快。躺了三天,骨头都躺麻了,执意要起来走走,说是要去瞧天象,看看什么时候下雪,看看什么时候,折香苑能开出这因着奚梅而来的第一场梅花,奚梅不许,两人就拌嘴。 “我要出去走走。” “不行!” “骨头都躺散架了。” “自己接回去。” “你不让我出去走走,那就找些事情给我做。” “看书?” “血脉不畅,躺得头疼,不看。” “那怎么办?” “我想到一个法子可以让血脉畅通,不过,要你配合!” “你……” “我知道,我没皮没脸。” 奚梅拗不过他,只得陪他到湖边走走,二人到了湖边各自静静地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朱棣问奚梅:“梅儿,你在想什么?” 奚梅不答他,反道:“朱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朱棣点头:“我可不敢不答应,你说?” 奚梅握住朱棣的双手,深深地看着朱棣道:“以后,你若是再要算计着让自己出什么事,会有什么后果,须得先告诉我一声,免得我被你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朱棣一愣,旋即明白,梅儿怎么可能猜不到,他将奚梅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似想将二人的骨血都融到一处去,重重地点头道:“好。” 奚梅笑道:“倘若还有下次,我也不用学那孟姜女哭倒长城,我只哭淹了这折香苑,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