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峻山星辰
昨夜，不过一际尾曳星辰，黑夜一惊鸿，今日，天地而息，无波无澜。 这里，大山连绵数百里，其中三十六座山峰，耸入云霄，各个山峰，无不如蓄势之利矢，欲直破苍穹，而它们所占据的三十六方位，更是极为巧妙，隐约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的阵势，这阵势，似乎能让任何心有邪念之人踌躇不前，心生恐惧。 山峰之间，丝丝云绕，宛如一丝丝白纱纽带，将三十六座山峰紧紧连在一起，时不时，有一只只飞鸟在山间盘旋，它们藏身云际，发出的阵阵嘶鸣在山间回荡着，经久不息…… 无论是谁，听见这回荡的声音，都会有着如临深渊，想去仰视大河山川的感觉…… 一双似哭却无泪的眼睛，静静看着屋顶，很久之后，才慢慢游离…… 一张床，一张桌子，这里的摆设，和自己的住房很相像，一间屋子，一模一样，就是那一张简易木柜，都几乎是同一个，这是哪里？难道，一切都没变么？若真的没变，外面传来的阵阵鸟鸣，又为何与平时完全不同？ 游梦中，似是走过万丈漆黑苦渊，那一刻，自己在下坠，飞速的下坠，越来越快，那深渊，无底，无际，永远，都是在这样坠落，身边的一切，化作一道道黑影，从身边飞速而过，伸手去抓，却是怎么也抓不到手里……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似乎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一个人的魂魄，自那遥远的星辰空际，给拉了回来，拉回了这个似乎还存在的，那个过去的，属于自己的房间。 很像，很像，像的差点忘记，今朝，已非昨日，难道，真是做了一场梦？这梦为何如此真切？现在，脸上还有干涸的泪水？ “呜呜……”一声狗鸣传来，一个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男孩儿看了看床前的黄狗，不由得笑了笑，“今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 他看了看四周，轻轻抓起靠在床头的那把桃木剑，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会是谁呢？对我这么好？能带来的东西，都拿到这里来了……黄儿，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很明显，是有人正向这里走来，还没等他细想，门就被推开，一个身着古朴麻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面向温和，眉宇之间，有着一种祥和之气，但凡弱小的人看见，似乎都是会把他当做慈兄一般，哦，想起来了，几天前，他还身穿着飘逸的蓝衣。 “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估摸着现在你正好醒来我就过来了，呵呵，来，饿了好久了吧，吃点东西！”男子说着，拿出碗筷饭食，递给了男孩儿。 男孩儿这才感觉到自己饥渴难忍，可是心中的郁结之气，又是凝聚，一时心中苦涩，怔怔地看着眼前丰盛的膳食，喉间动了动，但咽下去的，不是对美食的垂涎，而是寄存在那里，在梦中未能及时流出的苦泪。 “你叫什么名字呢？”男子笑着问道，说话间，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姓白，名为翼笙……”男孩儿答着，渐渐地，他被男子不断的问候打断了注意力，或许是肚中实在饥渴，没用太长时间，男子带来的食物，一丁点儿也没留下。 男子笑了笑，道：“小师弟……哦，对了，是我擅自主张将你带到这里，你要拜入我师门之中才能在这里长久居住，师父他老人家就我一个弟子，我跟师父说过，师父答应了，以后你就是我小师弟了，不光是我的小师弟，是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的小师弟……” “我没事的，谢谢，师兄，谢谢你……”白翼笙眼中闪着柔光，轻轻说道。 男子这么说，其实就是想宽慰他这个小师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师弟，这番话，便是为了让他感觉，自己身边，还是有着很多很多人，而这个小师弟，他的反应，似乎是他看穿了自己的意思一样。 他不由得心中一喜，看来这小师弟的确聪慧，也难怪师父只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他，便答应收他为徒，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师尊，已经三百余年没收过弟子，这里的所谓师弟，其实都是自己的指导他们修行，师父从未过问，也未承认这些人是他弟子。 “小师弟，现在是早上，你到处走走吧！这里的景色不错，出去散散心，中午会有人给你送饭过来，先好好休息几天，然后我再带你去见见师父，还有几位师叔以及其他同门。”男子说完，微笑着离开。 白翼笙心中的郁结之气，这时倒真的少了不少，这世上，也许真是爹娘说的，人性本善。 开门出来，眼前是一片竹林，自己休息之所，就是悬在陡坡上的一间小竹屋，一间恰好和自己房间差不多大小的竹屋，竹屋的墙壁和屋顶都是古竹编制，小屋前面，有一条蜿蜒竹道，通向别处，这竹道，也只能容得三人并肩走过，还有护栏。 这里，景色极好，这个陡坡上生长的全部都是竹子，小腿粗细般的竹子，自己就是身处在这竹林里，身前身后，全是竹子，林间还有隐隐雾气，说是仙境，毫不为过。 沿着竹道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慢慢走到一段石坡路上，那鸟鸣之声，还是不断传来，白翼笙想了想，对黄儿说道：“不如我们去高处看看吧！” 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只有他和黄狗而已，走了一两个时辰，终于走出了竹林，山上已经不在是竹子，而是一些低矮的树木，这个时候，视线已不再受到竹林阻碍，看看四周和远方，白翼笙顿时惊讶无比。 不觉中，他已经身处于一个平淡无比，方圆数十丈的圆形平台上，地面不是稀松的土壤，而是坚硬的磐石，只是这磐石实在平坦，这真是自然的鬼斧神工？ 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个圆台，似乎是嵌在石壁上一样，圆台大部分延伸至山体之外，白翼笙站在中间，似乎有种随时会坍塌下去的危险，不过这实属多虑。 慢慢先前走，来到石台边缘，扶住一棵顽强生长在石台缝隙中的小松树，看了看下方，这一看，顿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一眼下去，根本看不到地面。 一阵眩晕后，回过神来，阵阵嬉闹之声传入耳中，白翼笙循声望去，一个个身着灰白长袍的男男女女，脚上踩着各式各样的长剑，正从远处的云端中飞来。 此刻，或许他明白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那些人似乎也发现了正呆呆看着自己的白翼笙，也许他们很疑惑，主峰之上，怎么还有这么个小孩儿？ 白翼笙所在的，正是这里三十六座山峰之中，掌门处理门中日常事务以及平日修行的主峰，掌门数百年来，没有出过山，极少走出这座主峰，也很少教习弟子，主峰弟子，其实都是掌门的一名徒弟在传授修行心得，眼前的孩子，分明不到十岁，为何他能到这里？ 虽然心中疑惑，但这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左右，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是看了看白翼笙，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眼前之景，山峰犀利，云间神秘，无处不是气势磅礴，想起儿时村中老者口中的天南地北，白翼笙心中阵阵感慨，开始在小村中见了黄衣女子的黑衣邪人的打斗，又见了其他人在天上来回御剑飞行，他的认知，已不止于那个小小村庄，他知道，那些，已经是昨日云烟。 一切，来的太快，转眼间，不见了那个如月一般，一颗小石便能荡起圈圈涟漪的蜜意小村，换成了一座座气吞山河，犀利尖拔的入云长峰，随之而来如临清寒的孤苦，替代了曾经那种环视自身左右，欢声笑语沁入心间无形的温暖，几天前，还在听闻那些中土各地的奇山异水，如今，身处其境，却无半点欣喜之情。 黄狗躺在地上休息，白翼笙将头枕在黄狗身上，茫然看着天上飞过的白云与划过的翔鸟，可能是忽然的变故已经让他变得麻木，他一直怔怔发呆，而后闭眼恍惚，忘了当空烈日，忘了山间流风，也忘了云间雾水。 渐渐地，天黑了，一天如一瞬，眨眼之间，日升日落。 天上，繁星无边，地间，黑夜无际，茫然天地，不知那九天之上，可有神仙？九幽之下，可有冥殿？放眼四望，豁然之间才明白，自身，不过一小小蝼蚁。 “小师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到处找你！这里风大，湿气又重，对你身体不好！” 白翼笙回过神来，看见的对自己颇为关照的“大师兄”，心中顿感一丝丝安慰，回道：“大师兄，我心中烦闷，想到开阔的地方透透气，就来这里了……” 他心情沉重，这男子自然知道，也不多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明天，我开始教你一些东西，也带你去见一见同门师兄们，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